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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玉翟瞧見遠處李紹光朝她們招手，忙低下頭，「李公子好象在找你，我先回去了。」轉身走了。

沈昭容委屈得不行，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當日表現得如此完美，又有個姑媽做過太子妃，那柳太太明明很欣賞她的，怎的幾日不見就變了臉？她既是信陽柳氏的女眷，怎敢大剌剌地將她貶為僕從？莫非柳家是打算藉此折辱悼仁太子與沈家，好向皇帝與馮家獻媚？

明鸞訝然：「南海？那可遠了，怎麼不在肇慶府請？」

杜氏還要再駁，沈昭容哭著勸她道：「母親別說了，女兒知道您是心疼我。眼下柳太太已經發了話，若是直接回絕，就怕得罪了她。所謂縣官不如現管，饒是我們家從前再風光，也只能忍氣吞聲。不過這伴當是不能做的，女兒去問問章家，看能不能托他們幫忙說項，讓柳太太收回成命吧。」

章家姐妹聽說這件事，已經是兩天後了，都吃了一驚。玉翟問：「她不是不願意么？」明鸞撇撇嘴：「要是真的不願意，回絕就行了，真不明白她糾結什麼，糾結半天，還不是一樣要去？！」

沈昭容忙道：「不試試怎麼知道呢？我與章家姐妹倒還能說上兩句話，興許她們願意幫忙。」

沈昭容還要再求，玉翟轉身就走，再不理會她。沈昭容無法，只得又找上明鸞。明鸞道：「這有什麼難的？你不願意，直說就是。照你所言，她當日也沒提過是給女兒找伴當，你以為是讓你跟柳姑娘結交才拚命巴結的。現在既然看不上了，說不行就好了嘛，糾結什麼？」

現在擺在杜氏與沈昭容面前的是個兩難的選擇題。

明和_圖_書鸞心知她定是動心了，也不去拆穿她，徑自去尋章放，把方才從李紹光處得到的消息告訴他，道：「您不是自想僱人做人證嗎？與其只找一兩個人，倒不如演上一場，讓所有人都信以為真，給您作證。這個南海來的戲班子，人手不少，臉又生，唱完了戲就要走人，那些成名的生旦咱不敢找，不露臉的角色和樂師倒是可以考慮，尤其是打算洗手不幹回鄉種地的幾個，應該樂意多掙點錢，說不定他們做慣了戲，還能演得像些呢。您覺得怎麼樣？」

明鸞不以為然：「得罪就得罪了，柳大人為人正派，就算你得罪了他太太，他也不會因此給你一家穿小鞋的，不過就是挨柳太太幾句抱怨而已。」

杜氏聽得直搖頭：「章家怎會願意幫忙？」她瞥了丈夫一眼：「你父親才跟他們鬧了一場。」沈儒平臉色沉了下來：「你這是怨我了？」

章放留意到那是一封信件，有些眼熟，他忽然有種不妙的預感，三步並作兩步搶上前去，奪下信件，拍滅了火再看，果然就是召他參戰的文書。他頓時火冒三丈：「你這是幹什麼？！」

「我也跟她說過了，得罪了柳太太，只會挨幾句抱怨，不會連累她家裡的，結果她還是怕。」

章放一邊思索著如何行事，一邊走回自己的房間，才進門就瞧見宮氏在燒什麼東西，不由得奇怪：「你在做什麼？也不怕燒了屋子。」

李紹光笑說：「我能有什麼事？還不是為了別人來的。柳子玉要來給我們老爺子賀壽，聽說前些日子你姐姐去了他家，他原不知道，就錯過了，想趁這個機會給你和_圖_書姐姐賠個罪呢。」

沈儒平仍舊不以為然：「你們算盤倒打得響，我卻覺得是白日做夢。即便容兒不去做這個伴當，我也只是一介軍余，哪怕是掙上了正軍的名額，人家堂堂州同知，也不可能給兒子娶個軍戶家的女兒做正妻，更別說柳家哥兒已經是個秀才了。我看你們啊，還是趁早歇了這個心思，用心將柳家人哄好了，給我謀個好差使吧！」

「你就知道你的差使！」杜氏哭道，「女兒已經到了出嫁的年紀，又出落得這般模樣，不為她尋門好親事，難不成要她去嫁販夫走卒？那還不如叫她守一輩子活寡呢！」

然而，如果拒絕了柳太太的要求，不用說立時便要得罪了她，從今往後，想要在德慶再尋個好差事就更難上加難了。傳聞柳太太不如柳同知大度寬容，誰得罪了她，必會傳得所有德慶官宦富貴人家都知曉，誰會為了一個小小軍余的女兒得罪實權同知的太太？沈家如今已經跟章家翻了臉，又沒了太孫這個倚仗，實在是沒有底氣。

明鸞知道李老爺子過壽的事，便道：「我姐姐向來不愛跟外人說話，你是知道的。你找她做什麼呢？我替你捎話？」

沈儒平不耐煩了：「誰不知道這個？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等我有了好差事，升上去了，你們也就不用再受這個委屈了。你沒瞧見章家從前不也跟咱們一樣？如今章老二升了百戶，一家子就抖起來了，名下那幾畝薄田還要僱人來種呢！」

而章放則先尋父親章寂徵求了意見。兩人都覺得方法可行，只是需得謹慎選擇人手，萬一找了嘴巴不嚴實的人，那就https://m.hetubook.com.com弄巧成拙了。趁著李家老爺子大壽，章家人也要去慶賀的，到時候正好留意戲班子的人。

宮氏沒聽見他腳步聲，嚇了一跳，慌忙將正在燒的東西丟進一個瓦盆里，才轉過身來。

杜氏仍在那裡繼續哭道：「柳家算什麼？我不過是見信陽柳氏還稱得上是書香世宦之家，柳家兒子模樣兒才學也過得去，瞧著象是有出息的，方願意讓女兒屈就。否則，就憑柳家那個區區州同的官位，還有他家兒子的秀才功名，我們願意上門就已經是他家的福氣了！」

玉翟一邊用手指纏著髮辮玩，一邊若有所思：「她好象很怕會得罪柳太太……」

沈昭容眼圈又紅了，伏在桌邊小聲抽泣。杜氏不服氣地為女兒說話：「相公是不是糊塗了？我們女兒差一點就做了皇后，怎麼能給個小官的女兒做侍從？那柳太太也不怕折了她一家人的壽！況且我們本來是指望女兒能嫁給柳璋的，若是做了他妹妹的伴當，身份生生低了一等，哪裡還有機會？！」

李紹光看著玉翟遠去的背影，道：「我家老爺子明兒做壽，我特地跟學里請了三天假。」又問：「你姐姐怎麼走了？我還找她有事呢。」

「肇慶的班子早就聽膩了，老爺子今年六十大壽，家裡人都有心要大辦，聽說南海這個班子不錯，只是他家班主和台柱準備要回鄉種地，人都要散了，各地都爭著去請，我們家好不容易才請到呢。他家幾個生丑都演得極好，管簫也佳，聽說好些人都要跟著班主回湘中去，真真可惜。」

杜氏則在旁罵道：「定是章家人在背地裡使壞！我聽說他家跟柳同知相https://www.hetubook.com.com識多年了，向有交情，定是那日章二丫頭記恨我們搶了她風頭，便讓她老子在柳同知面前進讒言。」

事情自有章放施行，明鸞放了心，便繼續忙活去了。她最近在悄悄收拾行囊，預備情況危急時跑路。她已經從盤月月那裡打聽到瑤民們曾經躲藏過的山洞，還有一些他們廢棄的居所，甚至在暗地裡畫了地圖，又探明了路線，又在盤算著要不要明日進城去尋崔柏泉，讓他幫著留意新近入境的錦衣衛行蹤。

明鸞不解：「那次原是柳太太相請，我姐姐才去的，柳公子要上學，自然沒機會見，這有什麼好賠罪的？」

如果應柳太太召喚，前去給柳燕兒做伴當，就等於是自甘墮落，降了身份，更別說奢望與柳璋有什麼結果了——誰都不會給兒子娶個曾經侍候過自家人的女子為妻，而且為了女兒閨譽著想，曾經在女兒身邊待過的侍從，也不能與兒子有任何瓜葛，這是大戶人家約定俗成的規矩。而對於沈家人而言，讓曾經有希望成為一國之母的嫡女去給人做丫頭，也太辱沒祖宗了。萬一事情傳出去，就算日後沈家翻身，也沒法給沈昭容尋個好人家。

明鸞心中一動，隨口說了些閑話，就別了李紹光，回家去了。先是捎了話給玉翟，玉翟雙頰緋紅，強自道：「沒有這個道理，我才不去！」一扭頭就回了房，卻把一本《女訓》倒轉過來盯著看。

正伏桌低泣的沈昭容身體忽然抖了一下。

玉翟抿抿唇：「她怕的不是連累家裡吧？」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們也準備了第二種方案：不找人做戲，直接收買人作證。這個法子就危險在找本地人作偽證，ｍ•hetubook•cｏm.ｃｏm證人本身會起疑心，萬一走漏消息就麻煩了，但錦衣衛都是外來者，只要應付過眼前就行。

章放沉吟：「試試也無妨，待我尋個借口去找他們說說話。」

明鸞這才看見李紹光，忙走過去笑道：「李少爺好，今兒怎麼有空過來？」

沈昭容怎麼可能不糾結？她可得罪不起柳太太，更別說她還有些別的小心思，想要繼續討好對方。她只能道：「我怕得罪了柳太太。」

章家姐妹都不願意伸出援手，沈昭容鬱悶地回了家，柳太太又派了人來催了。沈儒平再勸了女兒一番。沈昭容猶豫了一晚上，把父母的話顛來覆去地想了無數遍，最後還是收拾行李去了柳家。

李紹光眨眨眼：「這個么……他本人堅持要賠罪，我們做旁人的怎知道根底？你只管捎話回去，讓你姐姐明日到我家來玩。你陪著一道來得了，我們家從南海請了戲班子，要唱三天戲呢！」

沈昭容咬著唇不說話，明鸞沒了耐性：「我還有事呢。」抬腳就走，沈昭容叫都叫不住。

沈儒平不以為然地道：「章老二如今正風光，天天有人請他去吃酒，他哪裡有這閑功夫？罷了，伴當而已，做就做，橫豎又不是真的賣身與柳家，只當是陪孩子玩耍了。若是哄得柳家姑娘高興，柳大人說不定會賞我個好差事呢。女兒啊，你別委屈，父親的前程就在你身上了。」

明鸞沒聽清楚：「你說什麼？」

章玉翟不願意幫忙。她還說：「當日你們硬是要跟著我進柳家，瞧著柳太太和氣，便自己巴上去了，弄得我好不尷尬。誰不知道柳家正給女兒尋伴當呢？我好不容易才推了，你自己不知尊重，主動送上門，這會子後悔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