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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鸞

作者:Lov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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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平地雷 第五十五章 密令

第三卷 平地雷

第五十五章 密令

李雲飛想了想,不情不願地應了,又抱怨說:「都是你娘家惹下的禍事,好好的殺什麼人?!」
陳大彪冷笑一聲,沒有回答,他們下船時,正好看見離他們不遠處的角落裡,一個衣衫襤褸的獨眼少年正被幾個大男人圍著痛揍,旁邊一個滿面憔悴的中年女人正沙啞著聲音叫著救人,可惜碼頭上人來人往的,沒幾個理會她。有人看不過眼,想要上前攔了攔,就被旁邊的人拉住了:「你理他們做甚?!那幾個可是碼頭上出了名的惡人,你與他們做對,哪裡還有好下場?況且這對母子一上岸,就到處罵罵咧咧的,嘴裏不乾不淨,肯定不是好人。方才有艘新靠岸的船的船工無意中碰了他們一下,就被他們訛了足足五兩銀子去。人家寬厚,不與他們計較,他們倒好,還把那銀子搶來搶去的,做娘的說要把銀子放在自己身上,做兒子的又說銀子還是放在自己身上穩當,一時口角,那兒子還把親娘推倒在地,就算被人揍一頓,搶了銀子,也是他活該。」那人聽了恍然大悟,不但沒過去幫忙,還啐了他們一口:「原來如此,這般不孝的兒子,活該被人揍!」
那被稱為吉爺的中年男子聞言頓時吃了一驚:「你沒看錯吧?確實是他們?!」
他們頓時躊躇了,再愚蠢的人也能推測出,章沈兩家已是翻了臉,那他們該如何是好?根據傳言,沈家絕對沒權沒勢沒財,章家倒是有呢,偏又與沈家結了仇,至於他們原本指望的沈氏,又久未有消息了,只知道她自打到了德慶后,便一直卧病,從來沒出過門。
聽到柳同知說的事後,知州立刻便拍著胸口打了包票:「柳大人放心,既然是京里來人,又有上命,一應文書官印都齊全的,咱們自然得把事情辦好了,絕不會張揚的!」
吉爺轉頭看了身邊被大彪稱之為「裘爺」的屬下裘安堂一眼,裘安堂忙道:「這事兒是真的。大彪本姓陳,家裡原掌管著昔日悼仁太子的一處私產,只是新皇登基后,有人知道他家hetubook.com•com跟悼仁太子有關係,便把他家產業給奪了去,他父親也病逝了,他一直在城外的莊子上做散工,直到公子進京,才再次聯繫上。他家那時候泄露身份,聽說就是李家的族人告的密,想來他確實見過李家內眷。」
吉爺沉吟片刻,道:「既然李家人見過你,指不定能認出來,你還是避開些好。傳令底下人,休要在碼頭上生事。那對母子不過是破落戶,別與他們一般見識,儘快打發了,我們好辦正事。」
臨國公府石家,本就是勛貴,在朝野都頗有份量,無論是當年石頭山之變,而是這幾年裡新皇排除異己,都不曾受到不良影響,地位可以說是穩如泰山。這樣的人家想要救幾個親戚,自然沒有問題,問題只在時間而已。如今四年過去了,章家老大又確實有功,石家藉機向皇帝求得特赦令,是非常合情合理的,至於不敢張揚的理由,那不過就是拿來搪塞人的罷了,隨來人怎麼說都行,因為明眼人都清楚,章家是因為與悼仁太子關係密切而被貶的,若是公開赦免,對今上可沒什麼好處。柳同知甚至想到了,章家老大多年來也沒少立功,怎麼從前沒能得到這樣的恩典,偏在這時候得了呢?前不久,朝廷才斥責燕王府與遼東都司武官結黨意圖不軌,才幾天功夫遼東都司的代總兵就得了賞賜,難不成是章敬拋開燕王,投靠了朝廷?
裘安堂聽到這番話,遠遠瞧著李雲飛被揍,忍不住回頭看了陳大彪一眼:「我還道你為何這般大方呢,原來……」
裘安堂瞥了陳大彪一眼,後者連忙從懷中取出文書,擺在柳同知面前。柳同知一看,就認出上面的印鑒是真的,旨意與文書都與從前見過的沒有兩樣,暗暗鬆了口氣,也為章家人高興:「這真是太好了。」但馬上又轉喜為憂:「可是……章家三子章敞前些日子接了差使,要押送軍糧前往安南前線,如今才出發半個多月,還要等些日子才能回來。」他頓了頓,又https://www.hetubook.com.com補充說,「而且章百戶的小兒子聽說正在害病,病得還不輕,連日在山上休養,傳出來的消息不大妙,連章敞的女兒都被過了病氣,眼下也不知怎樣了。如此情形,想來章家人也不便出遠門,若是尊駕著急的話……」
陳大彪領命而去,不一會兒迴轉說:「扔了一塊銀子給他們,已經把人打發了。」
吉爺點點頭,又問手下人是否已經架好下船的木板了,得知一切就緒,便領著手下們出了樓艙往船下走去。裘安堂落在後面,悄悄拉了陳大彪一把,小聲問:「你不恨李家人么?怎的這般大方,還給了他們銀子?」
他看了陳大彪一眼,後者不動聲色地建議道:「不如先去見過章家人,瞧瞧他們的情形再說?我們是奉了上命前來,不能耽誤時間的。」裘安堂忙點頭道:「就是這樣,先見了章家人再說吧。」
柳同知溫和地笑笑,又道:「章家怕是很快就要離開,只是他家那官司……」
其實他這話有些不合情理,章家既然是因為長子有功於國而被特赦,那同樣遭受流放命運的人家若是無功,又哪裡有資格求特赦?這實在算不上什麼難事,偏他將這一點擺出來做了理由。然而,這頗為明顯的破綻,柳同知卻並未起疑,因為他想起了當初沈昭容曾經提過的話——臨國公府石家曾經向章家人許諾,無論如何也會將他們救回去的。
知州忙道:「包在我身上吧!我這兩日已經命人對沈儒平動刑了,不怕他不招!章家人此去,眼看著就要鵬程萬里了,我等怎能叫貴人再為那等兇徒掛心?」
李沈氏面露難色:「我還是擔心事情沒那麼簡單。你心裏清楚,你姨媽和舅舅舅母一直都打著將你表妹許給太孫的主意,當初那話也不過是說說罷了,既然你父親沒讓你表妹留在東莞,自然是不打算讓你娶她,若是眼下太孫已經和你表妹訂了親的話……」
李家母子哪裡知道自己是被人算計了?本來想著天降橫財,多了五www•hetubook•com•com兩銀子,還以為自己要轉運了,結果那橫財在他們手裡還沒留夠一炷香的功夫,就叫人搶走了,李雲飛還挨了一頓拳腳,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李沈氏等打人的惡人走後,便哭天搶地地撲到兒子面前,替他擦拭臉上的血跡,嚎道:「我的兒啊……」
李雲飛冷哼一聲:「若是那樣,也行,退婚吧!他們得把禮數做全了,給我一些補償,不然我絕不擅罷甘休!一女許兩家,就算沈家好意思嫁,太孫也沒臉娶!大不了一拍兩散,我就算是去衙門告發,也絕不會讓他們好過!」
「你舅舅雖在坐牢,但你也聽說了,你舅母與表妹為了他的事沒少花銀子打點,咱們沒法借他家的勢,借點銀子總沒問題吧?再說了,章家與沈家結了仇,未必待見咱們,咱們又是悄悄兒過來的,不曾過了明路,萬一他們惱了,將我們送官可怎麼辦?」
根據上面給他們的消息,德慶城內就數這位州同大人與章家關係最好,數年來時有庇護之舉,若想從德慶將章家人帶走,自然要選擇此人為突破口。吉爺羅吉因為身份有些敏感的關心,不願出面,裘安堂便代替他來到柳同知面前,只寒暄幾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就講了自己的來意:「家主人臨國公,原是章家至親,當年章家因罪流放,國公爺欲救而不得,迫於形勢,只能隱忍,但多年來一直不曾放棄。眼下正有好時機,章大爺有功於國,朝廷也有意開恩,特赦章家人,也是對功臣的獎賞。可是柳大人也明白,當年的事情鬧得太大,折在裡頭的勛貴大臣不知凡幾,若是特赦了章家,那別家又赦不赦?為免引起混亂,今上的意思是,讓國公爺悄悄兒把人接回去就是了,特赦令是齊全的,文書也沒問題,只是不要張揚,想必柳大人也能體會朝廷的難處。」
李雲飛不以為然地道:「怎會是尋常軍戶呢?舅舅或許沒什麼本事,但姨媽的婆家可是做了官的,若沒點勢力,他們哪裡有辦法把舅舅一家弄到德慶來?!至和圖書於他們會不會理睬我們,母親就別擔心了,我好歹也是表妹的未婚夫婿,當初舅舅舅母可是答應了將表妹許給我的,靠著這層關係,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能將我們棄之不顧!」
柳同知滿意地離去了,面上還帶著笑容,但剛回到自家,便迎面撞上了低頭溜出大門的侄兒柳玦,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你又要到哪裡去?!」
柳同知連忙應了,不但派人將他們送到九市見章家人,還親自往知州衙門通報上司。知州這兩日已經聽說了他要高陞的消息,更知道他過完年後就要離開,馬上就是廣東布政使司的督糧道了,那可是主管一省糧務的實權官!若是得罪了他,將來自己的日子也不好過。知州此刻早已後悔了,若是早知道柳同知會升得這麼快,他又何必處處與對方做對?
李家母子二人各懷心思地花幾個錢雇了輛前往九市、布村一帶送米面雜貨的馬車,一顛一顛地前往沈家,與此同時,裘安堂也帶著陳大彪等人,奉命來到了同知衙門,找上了柳同知。
李沈氏一邊抹淚一邊怯怯地問:「有用么?且不說你姨媽和舅舅會不會理睬我們,就算願意幫忙,他們也不過是尋常軍戶罷了,能管什麼用?」
李沈氏擔憂不已:「這可怎麼辦?我們該找哪一家?」
李雲飛道:「自然是找章家,你方才沒聽見嗎?章二叔已經是百戶了!咱們家死活巴結的也不過是個總旗而已,有個百戶親戚,我們在這裏還怕誰來?!」他滿眼都是興奮與狠戾。
陳大彪笑笑:「五兩銀子,就能雇幾個人揍他一頓,實在划算得緊。」
「哭什麼?!」李雲飛惡狠狠地吐出一口血沫,「如今咱們初來乍到,也不知道這些人的來歷,吃了大虧也就罷了,等我們找到姨媽和舅舅,定要找回這個場子!」
母子倆還是頭一回到德慶來,也不清楚章沈兩家都住在何處,只能去千戶所那邊打聽。幸好,沈家近日因宮氏的案子,在全德慶都很是有名,他們沒花多少時間就知道了沈家住布村,而章家住九市的消息,同時https://www.hetubook.com.com也知道了沈儒平涉嫌謀害章放之妻宮氏被收監的事。
柳玦見是他,臉色一白,慌忙行了一禮,眼神閃爍地道:「回叔叔的話,侄兒收到母親的來信了,她老人家已經應了侄兒的婚事,侄兒正要去沈家呢。」
柳同知心下浮想聯翩,嘴上卻沒怠慢:「我明白,這也是人之常情,不知尊駕可有文書?朝廷旨令?」
李沈氏心裏委屈,想著若不是婆婆與丈夫為難,以至於沈李兩家交惡,當年章家去把沈家弄過來時,說不定就把李家捎上了,他們又怎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裘安堂皺起了眉頭,萬萬沒想到事情居然會有這樣的變故,他還以為很快就能把人接走呢。長時間留在德慶等候是不可能的,他們偽造了密令,就是為了跟朝廷搶時間,一旦北面戰事的消息傳過來,本地的官員里總有人會發覺他們的破綻。
大彪答道:「確實是他們。我家從前在太子名下的一家鋪子里做事,我父親就是掌柜,太子妃知道那是自家產業,時不時傳令下來,命我父親將鋪子里的東西送到沈家或李家去。頭一回去的時候,李家太太還特地命我父子二人進內院拜見,並向李家老太太說明詳情。我記得清清楚楚,李太太的模樣只是老了十來歲,倒沒什麼變化,而李家小爺雖變得厲害,但我記得他跟人說話時那個蠻橫勁兒和高傲的眼神。」
李雲飛跺腳道:「母親好糊塗!去舅舅家做什麼?舅舅如今正在坐牢,他家又沒權沒勢的,連住的地方都未必有呢,去他那兒做什麼?!」
李沈氏嚇得臉色煞白,想要勸阻兒子,但想到如今自己就只剩下兒子這個依靠了,他又一向任性,一個不順心就要往外跑,萬一惹惱了他,叫她一個人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怎麼辦?於是便也不再反對了。
不過李沈氏還沒昏了頭:「你糊塗了?章家怎會理我們?且不說你要依仗的也不過是與昭容丫頭的婚約,跟章家不相干,就看你姨媽如今的動靜,也不象是在章家能說得上話的人。咱們還是尋你舅舅家去,先安頓下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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