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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鸞

作者:Lov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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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宅門春 第十七章 賞賜

第四卷 宅門春

第十七章 賞賜

陳氏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從那幾箱新珠寶裡頭,隨手拿出一匣,瞧著那匣面雕花貼金嵌螺鈿,知道裡頭的東西價值定然不菲,打開一瞧,果然如此,但那些首飾只是勝在數量與份量,論款式、論手工,卻並非獨一無二的,也沒有違禁之物,便合起匣子交給了章寂。章寂又將匣子遞給胡四海:「一點小意思,權當給總管大人與諸位公公喝茶。」
章敬猶自猜疑著,但陳氏、明鸞等人聽說了消息,卻都欣喜不已。陳氏眼眶含淚:「媳婦兒只當這輩子都回不去了呢!」玉翟、周姨娘則直接嗚嗚哽咽起來。
胡四海似乎明白了,笑了笑,便吩咐隨行的太監:「頒旨吧!」
章敬再也忍不住了:「在這府里住得好好的,又搬回去做什麼?雖說皇上將宅子賞回給我們家,但畢竟讓外人住了幾年,如今也不知裡頭是個什麼境況,即便要回去瞧瞧,也要等過些日子閑下來了,派人過去收拾整理一番,才好請父親移步呢。」又面帶笑容勸章寂:「老宅再好,也比不得這新宅子,處處都是兒子命人精心布置好了的,您老人家就給兒子一個盡孝的機會吧。這幾年,兒子與您隔了幾千里遠,無時無刻不在盼著有朝一日能得享天倫之樂呢。好不容易一家團圓了,您又怎能棄兒子而去?」
章敬忙道:「總管大人勿怪,她這身子一向是好一陣,歹一陣的,太醫也是儘力了。平時看著確實無礙,今日大概是走的路多了,又久不見聖上,一時過於激動,才會虛弱些,還請總管大人多多擔待。聖上跟前,也就不必驚動了。」
收了好處,胡四海越發殷勤了,不但照著清單,為章家眾人一一點出賞賜的東西,還特地從袖中掏出一隻扁平的小匣子,遞給章敬,道:「這原是聖上特地命人尋回,等著要還給章夫人的。沒想到夫人身上不好,不能親自接賞了,還請侯爺代為收下。」
但沒想到胡四海緊接著又嘆了口氣:「聖上原是一片真心,可惜了,夫人竟不能親自從奴婢手中接過舊物。若是聖上知道了,必然會覺得遺憾吧?臨行前,聖上可是再三囑咐過奴婢,務必要將簪子親手送到夫人手中的。」
章家舊宅對她們來說,是居住多年的地方,感情自然是不一樣的。明鸞穿越后只在那宅子里住了十來天,沒那麼深感情,她想到的是朱翰之說過的話,心道:莫非是他在新君面前進和-圖-書言的?又覺得自家母女若是能搬回舊宅去,就不用再看長房臉色度日了,就算那袁氏再幫章敬對付三房,也不必害怕。於是她便問章寂說:「那咱們幾時能搬回舊宅子去?」
她隱約記得,在江寧的小莊子里住著時,曾與朱翰之閑聊,無意中透露過自己對田地的念想,如今新君賞賜下來的東西里就有田地,會不會是他進的言?想到朱翰之連她偶爾提及的話都記得這般清楚,她心裏就隱隱覺得歡喜,接下來的一天時間,臉上都沒少了笑容。旁人只當她是為賞賜高興,她卻只是草草看過那些財物,便丟開手不管了,任由陳氏替她收起來。
胡四海瞥了他一眼,沒說什麼,章寂輕咳一聲,插嘴道:「大媳婦的病不是一天兩天了,但也沒什麼要緊的,不過是容易累著罷了,只要略歇息兩日就好。聖上日理萬機,無需讓這點小事引得他憂心。」
就在這時,門房來報說宮中使者來了。章敬連忙站了起來:「想必是皇上的賞賜到了。」又命人擺香案,章家眾人連忙前去迎接。
此番入宮,新君先是向章寂表達了一番感激之情,繼而為自己入京后一直未能騰出空來見他們而道歉,接著又問起章寂等人這些日子的經歷、身體狀況等等,雖然期間也詢問了沈氏的病情,但並沒有讓她凌駕于章寂之上,讓沈氏私下頗為失望,只能拿規矩禮數來安慰自己。但緊接著,新君就問起了章寂在安國侯府長子家中住得舒不舒服的事來。
陳氏臉上淡淡的,什麼也沒說。就在這時,明鸞興沖沖地從外頭跑了進來:「母親!我剛才去看四嬸,回來的路上看見門房往裡報信,說是袁氏帶著大哥哥大姐姐已經進城了!頂多再過兩刻鐘就要到家!」
這對於章寂而言,自然是意外之喜,那畢竟是他住了幾十年的家,而且沒入官中的財物里,也有不少很有紀念意義的東西,能夠拿回來,他就真沒什麼遺憾了。這同樣也是一種象徵新君對章家的寵信的恩典,他怎會不歡喜?
沒人把新君賞賜明鸞的理由放在心上,只當是他隨便尋了個理由,但明鸞卻知道那是真的,當初她帶著朱翰之去瑤寨玩耍,朱翰之裝瘋賣傻地在奉大山跟前轉悠了半日,就專盯著人家的竹箭,沒想到是為日後燕王大軍的武器短缺問題作貢獻去了。雖然她不認為自己有功勞,但也想到,這份https://m•hetubook.com.com賞賜背後,一定是朱翰之在使力。
下人也去通知了沈氏,但過了半晌才回來道:「夫人說她身上不好,今日進宮一趟累著了,不能起身。」章敬的臉色又陰沉了下去。
胡四海微微一笑,轉向了明鸞:「聖上也賞了東西給三姑娘呢,說是多謝三姑娘當初辛苦送飯之恩,也多謝您幫著開導懷安侯了。如今聖上兄弟和睦,也有姑娘一份功勞。」
章敬心中詫異,收下匣子打開一看,發現裏面居然是當年他送給妻子的象牙雕花簪子,更加吃驚了:「這……這東西怎會在聖上那兒?」
下人們竊竊私語,消息傳開后,玉翟便冷笑:「不用說,定是為了她娘家人了。她還真有臉開口!沈家如今是我們二房的死仇,大伯父但凡還沒糊塗,都不可能派人去接他們!」
沈氏不負眾望,在聽說了消息后,臉上僵了足足有半炷香的時間,方才板起來,吩咐翠園:「去準備吧,一會兒侯爺的屋裡人就要來見禮了。」頓了頓,陰森森地冷笑一聲:「叫她瞧瞧咱們京城的禮數和規矩!」
章寂忙道:「聖上言重了。這些東西,當年竟被抄沒,老臣一家本就沒指望能得回來,如今蒙聖上恩典,能得回其中一二,已是萬幸,更別說聖上還為老臣想得這般周到。原該是老臣向聖上叩謝大恩才是,又說什麼賠禮不賠禮呢?」又給陳氏使了個眼色。
胡四海回頭給隨行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便笑著對明鸞道:「三姑娘何必過謙?您還有一樣功勞呢。懷安侯說,當初在德慶時,多虧您提點,他才想到了用竹枝充作箭身的法子,向燕王殿下獻計,大大緩解了燕王軍中箭矢不足的難處。只是外人不得而知,只當是懷安侯想出來的,侯爺深感愧疚,覺得是佔了姑娘的功勞,便求到聖上面前,連燕王殿下也幫著他說話。因此聖上便道,雖不好公之於眾,卻也不能有功不賞,怠慢了功臣,便特地命奴婢將賞賜一併帶了過來。姑娘只管收好了,這可是聖上賜給您的嫁妝!」
明鸞暗暗打了個冷戰,只覺得大伯父忽然肉麻起來,便偷偷去看章寂的表情。只見他神色淡淡的,既沒有氣惱,也沒有諷刺,彷彿只是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有人住過,意味著房屋一直有人打理,不會太破敗,要收拾起來也容易,其他的,日後慢慢修繕就是了。畢竟是和-圖-書聖上賜還的,總不能丟著不管,那豈不是有負聖恩么?過兩天先派些人過去整理一下,日後得了閑,我再去瞧瞧。」卻沒說會不會搬回去長住。
這是明鸞在聽說了家人進宮的經歷之後,得出的結論。
等她好不容易從這份暈眩感醒過來的時候,胡四海已經回宮復命去了。章寂接過她手中的清單,又瞧了瞧那些契約與財物,臉上喜色更甚:「這樣也好。見駕時,聖上就曾說過,你們母女倆寡婦失業的,你年紀又小,以後也不知要怎麼辦,沒想到聖上轉眼就賜下這些東西。老三家的,替孩子把這些東西都收好了,等日後給她做嫁妝。東西數量尚在其次,難得的是這份體面。」陳氏連忙答應下來,看向女兒的目光中充滿了欣慰。
聖旨內容章家人早已知道了,也就不必再提,連聖旨一併送來的,還有舊宅的房契等物,以及一些大件的珍貴傢具,原是當年被抄沒了的,只是許多女眷們的珠寶首飾衣裳等物,如今已大多沒了下落,也不知是被誰得了去,能還回來的,不過十之一二。胡四海有些不好意思地指著自己帶來的幾個箱子,道:「那些財物恐怕是難以追回了,聽說裡頭還有老夫人、夫人與幾位太太的陪嫁之物,有不少珍品。聖上心中深感愧疚,便吩咐了,照著當年查抄時的單子,拿價值相等之物充數,還讓奴婢再三給老太爺賠禮呢。」
明鸞的眼睛睜得更大了,一時間只覺得受寵若驚,還是陳氏與玉翟雙雙推了她一把,她才糊裡糊塗地上前跪下,接受了這份賞賜,仔細一看清單,裏面除去四匣子珠寶、二十匹宮緞以外,居然還有一份房契和一份田契,房子是在內城,離南鄉侯府舊宅不遠,田契則是良田二百畝,除此之外,還有白銀五百兩。明鸞只覺得自己是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中了。
胡四海嘆了口氣:「聖上當年在德慶時,聽說了這根簪子的來歷,心中就一直愧疚不已,因此回宮后,有了空閑,便命奴婢親自去追查章家被抄沒的財物下落,好不容易打聽得這簪子原來是落入了某個馮家黨羽的內眷手中,又費了不少時日,方才把東西找了回來,可惜後來的新主人已經將簪子做了改動,是聖上命宮中匠人小心打造,才讓簪子回復了舊貌。聖上說,這原是侯爺夫妻當年定情之物,看著它,便能體會到您夫妻多年的情誼,無論如何也要將此物歸還原主m•hetubook.com•com。」
胡四海怔了怔,笑道:「這怎麼好意思?老太爺也太客氣了些。」卻不曾拒絕。如今他在宮中新升了總管,底下人卻多是前朝留下來的,要等到進新人,再慢慢調|教得聽話,還要等很久,有些錢財在手,做事也方便些,更何況章家又不是外人,這點小事,即便皇帝知道了,也會睜隻眼閉隻眼的。
沒了官職,這家人自然不能再住在那「御賜」宅子里了,皇帝將房產收了回去,又問戶部是否已經將原本屬於章家的財物清點妥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便順勢歸還給了章寂。
章敬臉色又變了變,將盛簪的匣子合起,淡淡地說:「聖上隆恩,微臣銘記於心。」心中卻在暗罵妻子,早不端架子,晚不端架子,偏在這時候端架子,真會給人惹事!
這個問題讓章敬有些緊張,沈氏有些蠢蠢欲動,但最終還是被章寂幾句輕描淡寫的話帶了過去。新君聽了,沒有循舊例誇獎章敬,反而還頗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然後微笑著對章寂道:「姨祖父的兒孫們,自然會孝敬您的,又怎會對您有絲毫怠慢呢?是朕多心了。」然後將南鄉侯過去的舊宅與當年被沒入官中的財物賜回給章寂,並且表示,南鄉侯世子的爵位歸屬,會聽取章寂的意見。
章敬微微有些動容。此物不但令他想起了舊時夫妻恩愛的情景,更讓他想到,新君特地賜還此物,明顯是想給沈氏撐腰,看來他日後還是不能對妻子過於冷淡了。
無論沈氏是不是皇帝的姨母,又在皇帝面前多有體面,都不過是個臣子之妻,如今聖旨下達了,她身為安國侯夫人,很該和全家人一起出來跪接,如此拿大,也未免太不識相了。而胡四海如今水漲船高,儼然已是宮中內官第一人,是名副其實的大內總管,他去哪家勛貴大臣府上,不是主人家傾府來迎的?此刻只覺得沈氏怠慢,再想到從前沈家的所作所為,他心裏已經惱了,便皮笑肉不笑地說:「章夫人累著了?先前在宮裡瞧著,不是很精神么?跟皇上說話時,聽著聲音也十分洪量,端得是中氣十足呀!怎的才一會兒功夫,就累得連房門都不能出了呢?先前也有太醫來為她看診,說是一切都好的,可見是這太醫欺君了。」
南鄉侯府舊宅早在建文登基后不久,就被賜給了一名有擁立之功的大臣,那大臣有一大家子,兄弟子侄也有不少人出仕的,因為跟幾位藩王攀上了和*圖*書關係,加上家大業大,在建文倒台後,勉強生存了下來。也因他們沒有明顯的罪名,為了穩定大局,無論是燕王還是朝臣,都不打算追究他家曾經擁立建文的事實,所以他家仍舊得以在那舊宅中安穩度日。直到十來天前,有人告發他家幾個成員在六部當差時曾出過大紕漏,既有貪贓枉法私吞公款的,也有中飽私囊以至於大型水利工程成為豆腐渣的,年輕一輩中最有出息那個子弟,還被人發現了私通父妾的罪證。短短三天內,原本顯赫一時的官宦世家便如大廈傾倒,老一輩的丟官去職,有一個甚至被判了秋後斬首,年輕一輩的也有幾個被革了功名,名聲還臭不可聞,連家中的姐妹女兒也都受了連累,其中一個向來以囂張任性出名的女兒,才出嫁一年,就被夫家休了回來。
明鸞意外地睜大了眼:「啊?我嗎?」陳氏暗暗瞪她一眼,小聲提醒:「禮數!別忘了禮數!」明鸞連忙束手端立:「不敢當,是聖上謬讚了。」
據說安國侯章敬在胡四海一行離開后不久,就去了正院正房,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與夫人沈氏發生了爭吵,他最後怒氣沖沖地離開了,臨行前還在院中大罵:「休想我會派人去接他們!你也別再做白日夢了!」
今日來送賞賜的內官並不是別人,正是多年來一直在新君朱文至身邊不離不棄的胡四海。因為與章家打了一段時間的交道,也算是相熟,本來正與章寂父子說笑的,乍一聽下人這麼說,臉上便是一僵,漸漸地收起了笑容。
章敬面露喜色,忙答應下來,明鸞卻十分失望。這麼看來,祖父是不打算正式搬回舊宅去了,可他不搬,三房又怎能搬呢?她暗自煩惱著。
「這麼快?」陳氏驚訝地起身,「比原先說好的時間要早呀。」
明鸞沖她擠了擠眼,樂呵呵地道:「咱們這就給大伯娘送信好不好?這場戲一定很有意思!」
但章敬的想法卻要複雜得多了。本來嘛,老父是在他府中住著,新君賜還舊宅,那老父是不是要搬走?還是隨心行事?萬一他有什麼事惹惱了老父,老父威脅說要搬走,連落腳的地方都是現成的,到時候為難的就是他自己了。還有,新君方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他聽說了前些日子章家發生的事?
新君是個性情仁厚的好人,同時也是個知恩圖報的好人,凡是曾經幫助過他的人,他都會記在心裏,然後在力所能及的時候,就大大地回報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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