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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庭筠小聲嘀咕：「難怪別人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我以後再也不來碾伯所了。」

傅庭筠的心立刻沉到了谷底。

年過半百的攤主也笑。

傅庭筠卻低下頭去。

趙凌心裏快活至極，覺得只要能讓她高興，寧願她多掐自己兩下都好。

她有種失而復得的驚喜，急忙轉身循聲望去，卻跌入一雙比夜空中星星還要明亮的眸子中。

不僅如此，她還求菩薩保佑他們能順利成親。

這混蛋，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他說東道西的就沒事，她和他鬧騰一下就生氣了……耳邊卻突然傳來趙凌的聲音：「店家，這個花燈我們買了。」

他們以後會生兒育女，衍綿子嗣，白頭偕老。

傅庭筠這才反應過來。

「既然是悄悄許願，怎麼能夠隨隨便便就說出來。」傅庭筠抿了嘴笑，神色間慧黠洒脫，綰成纂兒的青絲簪了兩串金黃色的桂花，行動間暗香浮動，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這樣一個冰雪聰明又美麗活潑的女子，竟然是他的未婚妻。

……

「走吧！」趙凌眉眼含笑，把她拉出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她不好意思地甩開了趙凌的手：「我，我要去放河燈。」

趙凌一直把她送出鎮外十里，才在傅庭筠不停的勸說下停勒住了馬韁，一直到傅庭筠的馬車看不見蹤影，這才打馬轉回碾伯所。

傅庭筠收拾東西準備回張掖。

「我知道，」他忍不住促狹地道，「你定是求菩薩保佑你能覓得個如意郎君……」

「又hetubook.com.com開始胡說八道。」傅庭筠嬌嗔著打斷了他的話，「我是求菩薩保佑你平安順遂，萬事如意，能早一點回到江南，修整伯父伯母的墳塋……」話說到最後，神色間平添了幾分黯然。

趙凌抬頭，看見了行色匆匆的趙鳴。

她暗暗驚訝自己的變化……然後撲哧一聲笑出來。

趙凌齜牙咧嘴，又做出副不敢聲張的樣子。

趙凌乾脆賴皮到底，朝著老漢拱手：「過獎，過獎。」

脫下了官服，換上了寶藍色素麵杭綢直裰的趙凌哪裡還有半點早上領著碾伯所祭拜眾神時的威嚴，他嘴角含笑地望著身邊穿著藕粉色紗衫，靚藍色紗裙的傅庭筠，眉宇間一片歡愉：「你剛才對著河燈悄悄地許了什麼願？」

他眉頭微蹙：「出了什麼事？」

這傢伙，定是怕皇上像皇太子駕崩時那樣，下旨停婚嫁娶一年。

樂都離永靖有三、四天的路程，他不到六天就打了轉，趙鳴還以為趙凌是懷疑他沒有把唐小姐送到地頭，忙道：「我四天前和唐小姐在永靖分的手，後來聽到了一件事，就急急地趕了回來。」

趙凌忙道：「秦王是什麼時候病逝的？皇上下旨停婚嫁娶多少日？」聲音有些緊繃。

趙凌沒有做聲。

「那我回張掖。」趙凌小聲地說著，捏了捏她的手。

燈光照在她無瑕的玉容上，嬌艷無比，讓正要說話的趙鳴語氣一滯，半晌無語。

傅庭筠心頭一松，像找到下台的台階般，立刻走了過https://www.hetubook.com.com去：「我，我肚子餓了！」

傅庭筠側過臉去。

河邊擺著很多賣小食花燈、字畫扇面，簪釧鐲釵，瓷皿錫器的小攤，傅庭筠的腳步漸漸慢了下來，停在一個買花燈的攤子旁，隨手指了個兔子燈問道：「店家，這個賣幾文錢？」眼角的餘光卻朝身後瞥去，只見來來往往的人群，卻沒有看見趙凌。

趙凌頓時覺得心滿意足，從前所受的苦難此時彷彿都得到了補償，心中一片柔情蜜意，不想讓傅庭筠有片刻的傷心。

傅庭筠心頭驟然間酸酸的，湧起無限的委屈。

他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朝著老漢喝道：「給我來一碗！」

聖旨過了兩天才傳到碾伯所，或許是天高皇帝遠的緣故，百姓們不過議論了一番就風平浪靜，依舊各自過各自的，只有碾伯所的衙門掛了白布以示祭拜。

傅庭筠被他調侃，恨不得有個地洞鑽下去，臉上燒得火熱，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低了頭吃東西，頭也不敢抬一下。

「你這混蛋！」她喃聲嘟呶，在桌下悄悄地掐了一下趙凌。

這幾天趙凌雖然依舊住在司房，可衙門後堂只住著傅庭筠，那兩個婦人又都很有眼色，將涼塌搬進了院子后就關在屋裡不出來，每天晚上，傅庭筠和趙凌就在院子里乘涼，從小時候被乳娘嚇唬說吃了西瓜子就會在肚子里長出西瓜來一直說到是李成畫好還是許道寧的畫好。兩人越說越投機，這才發現彼此都不喜歡吃香菇，從小都練過https://m.hetubook.com.com衛夫人的書法，家裡都曾珍藏過馬麟的扇畫，過百歲時的長命鎖都是金鑲玉的……此時分別在即，都覺得留戀不己。

王夫人來拜訪她。

望著趙凌隱約含著幾分戲謔的眸子，她又羞又窘：「再也不和你說話了！」轉身就往人群中去。

趙凌看著，心中隱隱生出幾分驕傲。

趙鳴在那裡感慨：「自從太子駕崩，秦王和庄王爭了這麼多年，秦王到底爭不過命，最後竟然病死了……皇上應該會下旨封庄王為太子吧？」他說著，低聲地問趙凌，「趙大人，我聽人說，我們穎川侯和庄王是連襟，您說，我們穎川侯會不會做中軍府的都督或是禁衛軍的統領啊？」

她把從碾伯所帶來的一些土儀分送到穎川侯、王夫人、戚太太等人手裡，已是七月下旬，又開始準備中秋節的節禮，等過了八月初十才真正的消停下來，在家裡做月餅，磨粉子，準備著過中秋節。

趙凌依舊溫和地跟在她身後。

傅庭筠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心是柔軟得厲害……愣愣地看著他拿出錢袋來付賬，愣愣地看著他接過店家手中的花燈，愣愣地看著他將花燈塞到自己的手中，愣愣地看著他牽起自己的手。

他是附近的村民，農閑時出來擺攤補貼一下家用，選的也不是繁華熱鬧之地，因而只有傅庭筠和趙凌這一桌客人。他並不認識趙凌，見趙凌器宇不凡，只當趙凌是住在鎮上的富家子弟，將兩大海碗搓魚兒端上來的時候，朝著趙凌伸了伸大拇指，贊和圖書道：「少年人，不簡單。我和我屋裡的過了二十年才明白切莫和婦人辯是非，你小小年紀已經深知其中之味，不錯，不錯。」

傅庭筠的心立刻如花綻放。

趙凌微微一愣，旋即明白過來，心中升起股君心似我心的歡喜，哪裡還顧得上什麼，急急地追了過去。

是什麼事讓趙凌連夜趕路？

「好！」趙凌笑放開她的手，眉宇間一片縱容寵溺。

到處是喧囂的人群，到處是點點的河燈。

賣搓魚兒的老漢顫顫巍巍地將一海碗比趙凌那碗份量更足的搓魚兒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趙鳴的面前。

樂都城外的蘇木河喧囂嘈雜，到處都是放河燈的人。朗朗星空下，燈光璀璨，又有一輪圓月倒映在水中，如銀河直落九州，把蘇木河裝扮華美得令人窒息。

她還真的這樣求菩薩了。

她不禁朝趙凌望去。

那些百戶、總旗的妻子紛紛前來送行，僅程儀就收了不下一千兩銀子。

難道他沒有追上來？

老漢卻是認識趙鳴的，立刻猜出了趙凌的身份，神色一變，戰戰兢兢地連聲應是，剛才的歡喜氣氛消失怠盡。

皇上春秋延綿，前面的幾個兒子都沒能活過父親，就是皇太子，也已於四年前病逝，如今在世的只有九皇子庄王和十一皇子秦王。如今秦王病逝，皇上心中肯定悲痛萬分。

傅庭筠走了七、八天回到了張掖。

旁邊有人吆喝：「搓魚兒，又香又爽口的搓魚兒。」

「好！」坐在了她身邊，笑著朝攤主叫了兩碗搓魚兒。

趙鳴有些不以為然：「痛惜有什麼ｈetｕｂｏｏｋ.cｏｍ•cｏm用？現在活著的可是庄王！」

趙凌神色微松。

有人匆匆地喊著趙凌：「大人，大人！」

「我們，我們再也不要吵架了，好不好？」傅庭筠認真地望著趙凌。

微微彎起的嘴角如一抹淡淡的月色，讓她心裏莫名就變得寧靜起來。

趙鳴只當他是關心朝政，道：「是五月二十二日病逝的，皇上下旨，停婚嫁娶六十日。」

傅庭筠想到從前過盂蘭盆節時只能和姊妹們在後花園淺淺的小溪里放幾盞自做的荷燈，哪裡有可能像今天這樣出來遊玩一番？對未來就突然充滿了無限的向望。

趙凌看著心中不悅，輕輕地咳了一聲。

惹得傅庭筠忙掩嘴偷笑。

趙凌卻緩緩地搖了搖頭：「那怎麼可能？」

「這些朝廷上的事，我們怎麼知道？」趙凌笑著，笑容卻顯得有些恍惚，「不過，太後娘娘殯天的時候也不過停婚嫁娶二十七天，可見皇上心裏，還是痛惜秦王的。」

傅庭筠好奇地抬起頭來。

趙鳴立刻低下頭去，喃喃地道：「我聽從京都來的商隊說，秦王病逝，西安府已滿目素縞，聖旨不日就會傳到我們行都司了。」

傅庭筠的臉瞬間通紅。

空氣中洋溢著喜樂的氣氛。

那兔子燈本是掛在樹上的……傅庭筠不由羞紅了臉。

趙凌的眉頭又蹙了蹙。

趙鳴風塵僕僕，手裡還拎著馬鞭。

趙凌慢悠悠地回了一句：「不過你放心，我會讓著你的。」

趙凌正望著她。

「真的嗎？」他逗著她開心，「你難道就沒有求菩薩保佑明年開春我們能順利地去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