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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

謹哥兒聽著心中一喜。

有風吹過，雨斜斜地落下，打濕了眾人衣擺。

娘親噼里啪啦說了一大通話，謹哥兒雖然聽得不十分懂，但他看得出來，娘親這次很生氣。而父親的沉默更讓他感覺到大勢不妙。

但謹哥兒的態度之堅決還是讓他很是意外。

在他的心目中，兒子聰明伶俐，活潑開朗，磊落大方，偶爾有些頑皮或是固執，卻是精力旺盛，有主見，有想法的表現。

謹哥兒立刻反應過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太夫人眉宇間帶著一抹凌厲，目光銳利地望著十一娘，「不是說謹哥兒被禁足了嗎？下這麼大的雨，你們不在屋裡，站在這裏做什麼？還有謹哥兒，怎麼身上淋的濕漉漉的也沒人服侍換件衣裳？這要是淋病了怎麼辦？」說著，吩咐身邊的杜媽媽，「還不快把六少爺領回屋去？都是些沒眼色的！」

徐令宜微愣。

父親的言下之意謹哥兒哪裡聽不出來。

他不禁眉頭微蹙，朝四周睃了一眼。他這才發現剛才還在身邊服侍的琥珀、竺香等人早就不知道哪裡去了，院子里靜悄悄的，聽不到人語。

他的目光不由落在了兒子的身上。

「侯爺的意思是雨太大了，等雨停了再去呢？還是覺得沒有必要道歉，不用去了？」她定定地望著徐令宜，語氣有些咄咄逼人。

徐令宜看著輕輕地咳了一聲，緩緩地道：「這麼大的雨……」

「侯爺，在家裡，謹哥兒徐俯的和*圖*書少爺。可在外面，他卻是永平侯的兒子。在家裡，他做錯了什麼事，我們做父母的念著他是幼子，不用像長子那樣支應門庭，不傷大雅的事，都可以原諒。做哥哥、弟弟的念著他是手足，也可以不計較。甚至因為做錯事受了懲罰還會覺得特別的心疼。可要是在外面呢？別人憑什麼要原諒他？憑什麼要忍讓他，又憑什麼要心疼他？」說到這裏，她輕輕地喊了一聲「侯爺」，若有所指地道：「謹哥兒的性子太擰了。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士之賓，莫非王臣。」

「你母親說的有道理啊！」徐令宜用衣袖幫兒子擦了擦滿是雨水的臉，隨口道，「你做錯了事，怎麼能不給人陪禮呢？聽你爹爹的話，去給你母親陪個不是你這樣，你母親不知道有多傷心呢！」

看見兒子的小臉又像陽光般的燦爛起來，徐令宜也笑了起來，笑容比平時更溫和、愉悅。

三個人不由循聲望去。

「侯爺，您是不是覺得謹哥兒是堂堂的侯府少爺，因為不懂事犯了錯，訓也訓了，罰也罰，用不著再去給一個教拳腳的師傅陪不是了吧？」通過五夫人的態度，再看他對謹哥兒的處置，十一娘覺得她已充分了解了徐令宜的想法。「可您有沒有仔細想過，我為什麼要堅持要謹哥兒去道歉？」

十一娘話音未落，徐令宜已是神色一凜。

他歪著腦袋朝徐令宜望去，目光中隱隱透著幾分期盼www.hetubook.com.com。

徐令宜顯得有些驚愕。

十一娘噼里啪啦說了一大通話，她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

謹哥兒的性子太剛烈了。

徐令宜慈愛地摸了摸兒子的頭。

謹哥兒身子一僵，剛才還高仰的頭垂了下來。

他的手溫暖而穩健，讓謹哥兒感覺很安全。他不由抬頭，朝著父親笑了笑。

徐令宜，大概還沒有明白自己的用意吧！

他不由求助般地喊了聲「爹爹」，望向徐令宜的目光已隱隱有了哀求之色。

杜媽媽連忙應「是」，沒敢走一旁的抄手曲折迴轉的抄手游廊，而是淋著雨，直接小跑了過來。

他徐徐地轉身，喪沮地望著徐令宜。

他笑著牽了謹哥兒的手進了廳堂。

「一開始，我只是想告訴謹哥兒怎樣對待自己的錯誤。可漸漸的，我發現這已經不是一個簡單的道歉不道歉的事了。」兩世為人，這個社會等級的森嚴，沒有誰比十一娘體會更深。她從來沒有想過去挑戰這個社會的制度，更不想讓自己的孩子變得與眾不同，被這個社會孤立。她把謹哥兒的所作所為告訴徐令宜，「……謹哥兒出生的時候，哥哥、姐姐們都大了，您正巧賦閑在家，娘也是含飴弄孫的年紀，他集眾人的寵愛於一身長這麼大，聽到的都是好聽的話，看到的都是順心的事。可正因為如此，脾氣越來越大了。您看看，他今年才六歲，連我這個做母親的說了不順耳的話他都不聽，這要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年紀漸長，說話的是別人，又會是怎樣一番景象？我罰他不準進屋，他就能亂風下雨地站在那裡不為所動！」

有些事，本不應該當著孩子說。想到剛才謹哥兒的興高采烈，十一娘覺得如果就是這樣讓謹哥兒走了，謹哥兒以後只會更加有恃無恐！

成親這麼長時候，十一娘還是第一次這樣反駁他的意思。

他小小的有點得意。大聲應「好」，高高興興地牽了徐令宜的手。

事情的經過他已經聽說了。十一娘的做法他雖然不以為然，可十一娘已經發了話，他要是和十一娘意見相左，孩子該聽誰的好？

謹哥兒滿臉驚喜地跳了起來。

十一娘氣不打一處出。

徐令宜也是這麼想的。

謹哥兒笑容凝結在臉上。

髮絲上的水氣，濕透的衣擺，都在提醒他兒子倔強。

徐令宜的表情微微有些不自在，他支了謹哥兒：「你還不回屋換件衣裳——身上全淋濕了！」

小丫鬟脆生生應「是」，聲音裡帶著幾份歡快。

徐令宜做出認真聆聽的模樣，卻不動聲色地輕輕捏了捏手掌里的小肉手。

他暗暗嘆了口氣后就有了決定：「謹哥兒，聽你母親的話，去給龐師傅陪個不是！」

就算他覺得受了罰還要給龐師傅陪禮是不對的，可這是他娘親說的話，他也不願意退讓一、二，甚至和娘親對峙而立……就算是皇子，也不可能隨心所欲吧！何況他只是個侯爺的兒子。

兩相權衡，她還和-圖-書是決定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徐令宜。

「爹爹！」謹哥兒眼睛一亮。

可現在……

剛才還和竺香發脾氣，徐令宜三言兩語就讓他認識到了錯誤……或者，因為說話的人不同，所以效果不同？

十一娘說的對。

有時候，過剛則易，極強易辱！

「站住！」十一娘嚴厲道：「你想明白了娘為什麼要你去給龐師傅道歉了嗎？既然什麼都沒有想明白，你就給我好好反省反省。什麼時候想清楚了，什麼時間再回屋去！」

只說他頂撞娘親不對，卻沒有說讓他和娘一起去給龐師傅道歉！

十一娘感覺有點突然，但見謹哥兒認了錯，她的眼角眉稍還是露出了淺淺的笑意：「好，你隨我去給龐師傅陪禮去！」

父子倆不約而同抬頭望去，看見十一娘冷著臉站在門口。

「娘！」他仰頭望著十一娘，大大的鳳眼清澈如水，十一娘彷彿能看見自己的影子，「我聽娘的話。我以後再也不惹娘生氣了。」

徐令宜並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

謹哥兒蹦蹦跳跳地牽了父親的手，旋即面色一黯，低聲道：「我，我不進去娘說，我不去給龐師傅陪不是，她就不見我！」說著，他甩了徐令宜的手，大聲地道，「我不去。我已經被禁足了，憑什麼還要去給龐師傅陪不是。我不去！」

可見爹爹也覺得不用去給龐師傅陪不是了。

他神色一正。

「娘親讓我去給龐師傅道歉。」謹哥兒向父親訴著苦，腳步不由跟著父親往前走，「……ｈttｐs://www•heｔuｂｏok•cｏｍ.ｃom反正，我不去」抿著嘴，樣子很堅決，人卻站在了屋檐下。

難怪謹哥兒這麼快就轉變了態度，原來是因為得到了徐令宜的支持。

門「吱呀」一聲打開，溫馨的氣氛被打破。

「你都給我說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徐令宜一邊說，一邊往屋檐下去。

什麼意思，已不言而喻！

他喜笑顏開，匆匆給父母行了個禮，雀躍著轉身就要離開。

十一娘待人很寬和，這次的事，他也是這麼想的。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誤會不成？

徐令宜思忖著，低聲道：「有什麼事，我們等會再說吧！你先讓謹哥兒回屋去換身衣裳……」

門口就傳來了一陣響動，打破了彼此間的沉寂。

「侯爺回來了！」她看也沒看謹哥兒一眼，吩咐小丫鬟，「下這麼大的雨……打水來給侯爺洗把臉吧！」

十一娘挑了挑眉。

既然侯爺出面幫六少爺，夫人怎麼也要給侯爺幾份面子。夫人不追究了，六少爺就有了台階下了，這件事自然也就煙消雲散了。

「侯爺且慢！」十一娘的聲音不高不低，甚至有些許的清冷，「我剛才讓謹哥兒和我一起去龐師傅陪個不是……」她就那樣站在門口，把自己的決定告訴了徐令宜。

玉版打著傘，杜媽媽扶著太夫人走了進來。

想必是看他們有了爭執，都迴避了吧！

事情急轉直下，謹哥兒張口結舌地望著父親，目光中充滿了錯愕。

「你怎麼在這裏？」徐令宜佯裝不知，「下這麼大的雨，淋病了怎麼？快進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