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現在不是在好好說話嗎？」沒等十一娘說完，徐令宜已道，「再說了，你不和我置氣，和誰置氣去？」

太夫人聽著沉默下來。

十一娘愣住。

「你們做主就行了！」太夫人笑道，「我準備好紅包只等著喝孫媳婦茶就行了！」

「我明白你的擔心。」徐令宜凝視著她，「有時候，我也會害怕。怕我做的決定是錯的，怕我一廂情願高估了謹哥兒天賦，怕謹哥兒的歡喜雀躍只是一時的好玩。可我更怕他是一隻被我們當鵝養了的老鷹，想要飛的時候飛不起來，別人卻偏偏把他當成老鷹來收拾……」他的眼角有水光閃爍。

她人剛開始說的時候，神色間露贊同之意，聽著聽著，眉頭蹙了起了。顯然對二夫人的話也很不滿意。

「讓振興帶著他去江南看看吧！」徐令宜用衣袖幫十一娘擦著眼淚，「至少他知道了江南煙雨與大漠風沙的不同，知道這世間還有另一種風景，」他說著，突然笑了起來，「說不定他突然想看看這世界有什麼不同，決定長大了去遼東也不一定。」

徐令宜卻突然道：「對了，誡哥兒的事，餘杭那邊有信來沒有？」

太夫人喜笑顏開，催著十一娘：「那就早些把日子定下來。誡哥兒也好安安心心的讀書，你也有個人做伴的。」又叮囑杜媽媽，「英娘如今還住在我們家裡，你們可千萬別漏了口氣。臊了孩了不說，要是有什麼閑言閑語傳出去，我可是決不輕饒的。」

「原來你瞧不上巡檢m.ｈetｕｂoｏｋ.ｃｏm.com司啊！」徐令宜聽著皺起了眉頭，「離杭州最近的那就只有……漕運總督府了……它在淮安。不過，漕運總督是正三品，一開始就要做漕運總督……有點困難」說著，還輕輕地搖了搖頭，一副十分為難的樣子。

「您放心！」杜媽媽見太夫人心情好，捏了嘴巴做著怪樣兒逗太夫人開心，「我保證一個音也不漏。」

徐令宜點了點頭，神色漸正：「那就等餘杭那邊來了准信，我幫振興到吏部去請個假，借口送英娘回餘杭帶著謹哥兒去趟江南。至於怎樣安排……」他想了想，「我會跟振興說清楚用意。然後給項大人寫封信，他的舊友同僚多，以振興的名聲，他再關照一二，正好讓謹哥兒見見這江南官場的模樣兒。」

「誰要做漕運總督了？」她甩了他的手，「我都不知道吏部什麼時候成了侯爺的囊中物了！」

十一娘想了想，這才會意過來——杜媽媽這是讓自己找二夫人出面說項。

如果是這樣……十一娘想想也覺得好笑，嘴角就有了淺淺的笑意。

也是。這一路交結，先且不投緣不投緣，至少混了個臉熟。

「幹嘛總想著我們的謹哥兒會去那種偏僻的地方啊？」她嗔怪道，聲音卻緩和了不少，「說不定我們謹哥兒決定留在杭州不走了！」

有了羅振興的那番話，羅家應允了婚事也就顯得不那麼讓人吃驚了。

可要是今天不把話說完了，以後不知道能不能找和_圖_書到這樣的機會。

「杭州也不錯啊！」徐令宜為以意，「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何況江南的貨物都由杭州北上，漕幫的總舵就設在那裡。不說別的，僅漕幫每年打點的銀子，就夠巡檢司吃香的喝辣的了。巡檢司的職位是小了點，可實惠啊！」

「沒什麼事！」太夫人忙留二夫人，「在說謹哥兒的事，已經說完了。」

「四弟妹在啊！」她淡淡地笑著和十一娘打了個招呼，太夫人睜開了眼睛：「你怎麼來了？」

要是這樣十一娘還不知道徐令宜是在打趣她，那就太木訥了。

十一娘覺得這主意好，只是擔心羅振興：「這樣的話，要很多的功夫吧！會不會耽擱大哥的前程？」

十一娘立刻招琥珀進來到附耳交待了兩句。

望著他含笑的眸子，心裏又酸又甜，一時語凝。

夫妻並肩挨坐在美人倚上低低私語，不遠的玉簪花叢里偶爾傳出幾聲蟲鳴，夜晚顯得那麼安靜而祥和。

十一娘和徐令宜擔心的就是太夫人的阻撓。

只是不知道二夫人願不願意趟這趟渾水。

他的爽快讓十一娘有點驚訝，要知道，謹哥兒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離開過徐令宜的視線和，就是她，也是考慮兩天才做的這個決定。

屋裡並沒有別人，太夫人和十一娘都笑了起來。

十一娘不由急起來。

「大哥的意思，他想請幾天假，一來是回去看看，二來把英娘送回去。等他從餘杭回來，再正式議親。」十一娘笑道，「我想著兩個孩子都和圖書不大，特別是英娘，還沒有及笄，我四嫂肯定捨不得。大哥回來再議親也不遲。您看怎樣？」

「如果時間允許，最好能帶謹哥兒白鹿洞書院、茅山書院這樣的地方轉轉，」她沉吟道，「讓他看看別人是怎樣讀書的，感覺一下書院的精粹。」

巡檢司的設置、裁撤、考核皆由兵部掌管。

十一娘的眼淚卻無聲地落了下來。

過了太夫人的生辰，餘杭那邊的信來了。

「我主要是想讓他見見江南的讀書人，多的，我還沒仔細想過。不知道侯爺有什麼見解？」

徐令宜哈哈大笑，柔聲問她：「心情好點了沒有？」

太夫人微闔著眼睛端坐在那裡不停地捻著沉香木的佛珠，如老僧入定。

她悄悄朝著杜媽媽使了個眼色。

「想到您這裏來借點東西。」二夫人笑道，「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在商量？要不，我等會再來吧？」說著，就要告辭。

二夫人卻如沒有發現似的，繼續對十一娘道：「我看你身邊，管事家的不錯，宋媽媽也行，不過，要是讓她們跟謹哥兒去了餘杭，只怕你身邊沒個得力的了。好在現在有諄哥兒媳婦，她身邊那個袁寶柱家的也不錯。家裡的事倒可以幫著四弟妹分擔分擔……」

十一娘就說起這次來的主要目的：「大哥這次回餘杭，主要是為了沿途遊歷一番。侯爺覺得機會難得，想讓謹哥兒也跟著去見識見識。可我覺得謹哥兒還小，一去大半年的，有些擔心。侯爺卻說，謹哥兒連西北都去過了，江和_圖_書南是富庶之地，太平盛世的，還怕遇到什麼事不成？他今年都十歲了，如果能大江南北的走走，開了眼界不說，這心胸也會跟著開闊起來，行事也就大方沉穩了。我聽侯爺說的也有道理，一時反而不知道該怎麼好了，就來和娘商量……」

「這樣說來，是跟著羅舅爺，身帶還有英娘照顧了？」二夫人沉吟道，「舅老爺雖然是有名的少年老成，行事沉穩，英娘也溫柔大方、細心體貼知道照顧人，可畢竟一個是老爺，沒有婦人細心，一個是年幼，沒有個主見。我看，這身邊得帶幾個得力的媽媽才行！」

「行啊！」既然已經決定了，索性就好好安排安排。徐令宜道，「你看還要去哪些地方的，商量好了，我也好去跟振興說！」

「您怎麼一天到晚就惦記著謹哥兒進軍營啊！」十一娘為之氣結，「你剛才還說讓大哥帶著謹哥兒走一趟江南，怎麼話音還沒有落，心思就放在了巡檢司上了？我寧願我們謹哥兒去西山大營也不會讓他去巡檢司。遇到了過往的船隻就像大爺吆三喝四吃人家孝敬，遇到了上峰就低頭哈腰巴結奉承……」她前世就瞧不起那些攔路設卡的。

她的行事做派和平常完全一樣，一點也看不出來是被請來的。不停地提著要求，而且要求越來越苛刻，待她說到「護衛八十，官船兩艘，用永平侯的拜帖」時，太夫人的神色慢慢開始緩和，待到太夫人開口說出「這也不行，全是些內宅的婦人，怎麼也要派幾個回事和_圖_書處的管事」這樣的話時，十一娘長長地鬆了口氣。

她又何嘗不是如此的矛盾……希望孩子能任著自己的品行獲得世人的尊敬，又希望他不要吃太多的苦，走太多的彎路，體會太多的滄海桑田。

「既然你想他見見江南的讀書人，定居富陽的理學大師王伯洲王先生那裡，就不能不去一趟。我記得王勵的老師和王伯洲是世交，我明天請王勵寫封信，到時候讓振興帶著……」

杜媽媽已經說了很多話了，再不敢多說，這話題卻不能斷了，十一娘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杜媽媽會意，笑道：「哎呀，我們六少爺可真是個有福氣的。前幾天剛跟著侯爺去了趟西北，又要跟舅老爺去江南了。我活了快五十幾歲了，最遠也不過是跟著太夫人去了趟老家。可見我們六少爺以後就是個有出息的……」

這樣一鬧，先前悶在心裡的氣消了，心情自然好了很多。想到這兩天他一直找機會和她說話她視若無睹不說，他說一句，她還刺兩句……十一娘覺得自己太小家子氣了，不由神色微赧：「我也知道我應該好好和侯爺說說，不應該只顧著置氣……」

杜媽媽就朝著西北邊指了指。

不過半柱香的功夫，二夫人就到了。

「他現在也就是熬資歷。」徐令宜笑道，「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出去走走，說不定還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哦！」十一娘忙道，「還沒有。不過，算算日子，這兩天應該有信來。」

「好！」徐令宜沒有絲毫的猶豫，立刻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