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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雲路

作者:Loev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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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十九章 罪證

第一卷

第四十九章 罪證

青雲心裏擔憂劉謝,便把剛剛完工的一件貼身的棉襖和另外兩件半舊衣裳,並新做的官靴、手爐等物都打成包袱,與王小四的渾家一同去尋了認識的商人,托他們幫著捎去淮城,特地囑咐了,若是到淮城見到人,一定要叫他們寫封信回來。
鍾勝姐忙攔住她:「娘,您身子不好,還是躺著歇息吧!」
不過,劉謝臨行前那副滿懷心事、明明有憂慮卻又不肯說出口的樣子,還是給青雲留下了深刻印象。她想:也許乾爹是在擔心欽差誤會了他,會把他的職位給捋了?或是再把他貶回不入流的小吏?
他話是這麼說的,但等他開完了方子,交給婆子去抓藥時,卻又猶猶豫豫地對青雲道:「姑娘可是這家的親友?說來不巧,我家裡剛來了信,說是老母身上有些不好……」
青雲絲毫沒給他好臉色,當著他的面就把門關上了。他於是便跑去哥哥房間,拿塊石頭砸開了兩個柜子的鎖,把劉謝存起來預備過年的十來兩銀子都搜颳了去,氣得青雲當日便去尋了陳捕頭,請他出面跟城裡賭坊的人說了項,再不許劉明進賭坊去。
鍾勝姐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又是鬆了口氣,又是擔心,坐在母親床邊只顧著哭了。青雲見無人主持大局,只得主動出面,請大夫到桌邊寫方子,回頭瞧瞧無人注意自己,便壓低了聲音問大夫:「果真無礙么?」
最終回信的也只有王小四,他是個半文盲,他渾家也不認得字,因此拿了信來找青雲幫著讀。青雲打開看了,一大張信紙上寫著包子大的「平安勿念」四個字。
這麼一想,青雲也開始鄭重看待這件事了,因街尾王小四是隨行去府里的衙役之一,她便特地打點了一份禮送去他家,再三託了他渾家,若王小四有消息傳回來,千萬要告訴自己一聲。
就在青云為劉明的行徑生氣時,王小四忽然回來了。
青雲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回了家,高大娘與曹玦明先後來寬慰她,她心裏好受些了。只有劉明,每日不是忙著賭錢,就是吃酒耍樂,才幾日功夫,就在縣城裡認得了一幫豬朋狗友www•hetubook.com•com,被拉著夜不歸宿,好不容易露個臉,卻是問青雲要錢來的,因為他賭輸了,不但要還欠人家的債,還要尋些賭本翻身。
就在這時,丫頭們驚喜地叫嚷:「太太醒了!」青雲和鍾勝姐忙回屋裡去,見鍾太太果然已經蘇醒過來,正扶著婆子的手,強要坐起身。
青雲急了:「別哭啊,好好說話!」
大夫僵了僵,乾笑說:「姑娘放心,我雖想回家照顧老母,但怎麼也得等到病人情形好轉了,才能離開的。」
鍾勝姐哭道:「已經叫人請去了,可是青姐兒,我娘她……她吐血了!」
別看兩人一個是縣丞,一個是典吏,級別有差,但大家都是佐貳官,前程茫茫。同是天涯淪落人,總能說到一塊兒去的。
但青雲的臉色卻非常難看,因為她認出了,這畫圖用的紙,就是曾經鼎鼎大名的淮紙。
鍾太太搖搖頭,吩咐大丫頭:「去我的妝台……把裡頭那疊圖紙拿來……」
可惜,劉明此時已經結交了幾個賭友,進不了賭坊,便上人家家裡賭去,連吃飯睡覺都有人包了,越發樂不思蜀。曹玦明知道后,便冷著臉命麥冬將他的衣服行李扔了過去,宣布不許他再進自家的門。劉明也不以為意,一心想著等哥哥回來再說。
大夫很快就來了。他為鍾太太把了脈,又下了針,不一會兒便抹了把額上的汗,道:「無事,只是氣急攻心,不過病人的病情又加重了,還是不要再受刺|激的好。」
葛典吏與蔣友先有勾結,約好了要給周康一個好看的。誰知蔣友先去了府里,就再沒信傳回來,如今周康、鍾淮與劉謝三巨頭都被欽差召去問話,幾日了都沒消息,說不定正倒霉呢,葛典吏自詡是清河縣第四號人物,既然上頭三位都走了,這清河自然就是他的天下了,正要趁機收回失去的權柄,誰知來了一位空降的代縣令,一來就把全縣衙的人都籠絡住了。有這位代縣令在,竟沒有他說話的餘地!
青雲小臉一板:「大夫想要回家去嗎?只是就這樣丟下病人不好吧?我早聽說過您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名聲了,您的醫術是極高明的,手下就沒有治不好的病人,若您走了,叫鍾縣丞的太太怎麼辦呢?咱們全清河縣的人,可都久慕您的威名了!」
大丫頭依言去了,不一會兒,便拿著一疊發黃的紙過來。鍾太太接過,打開給女兒與青雲看:「送禮的盒子……就是那一回發賣犯官物品時得的……首飾……卻是照著這圖紙所制……這也是那回得的,藏在妝奩夾層里的東西……」
青雲走出縣衙後門時,回頭往縣令正宅的方向瞥了一眼。若說同去的三個官裡頭,哪一位的隨行人員最有可能知道詳細情況的,一定是周家的人。可惜,周家自周康走後,便一直閉門謝客,誰都不見,她想要問也進不了門。
且不說葛典吏如何絞盡腦汁要耍心眼,周康劉謝等人一去數日,始終沒有消息。青雲從王小四渾家那裡,只聽得王小四託過路商人從淮城帶回來的口信,說是一切安好,案子有些麻煩,欽差大人要細細審問,因此就拖住了,如今所有人都住在驛站里,衣食無缺,就是眼看著就要進臘月了,他們怕是要在淮城多待些時日,那裡天氣冷,想要家裡多送兩件大毛衣裳過去。
那疊圖紙已經舊得發黃了,但上頭的圖案線條清晰如新,畫的都是精巧至極的珠玉首飾,旁邊還有淮王府專屬工匠的落款,看來鍾淮送出的首飾已經有了來歷。
他是回來報信的,卻是個壞消息:那位欽差喬大人審了許久,不知從哪裡尋來許多不利於周康的人證物證,竟坐實了周康曾與淮王勾結,因此知道淮王將財寶藏在何處,便藉著前來清河任縣令的機會,命手下幕僚進淮王別院試探,試了幾次,終於發現了暗室的機關,發現了藏寶,又悄悄將財物運走了一部分。只是天網恢恢,就在他們想要將剩下的財物都運走時,把守的官差發現了他們的蹤跡,於是負責運寶的盧孟義與周家僕人只能逃走,周康卻裝作沒事人一般,繼續矇騙世人……現在要繼續嚴審的,就是周康究竟還有沒有同夥,京城裡還有沒和-圖-書有淮王餘黨!
青雲忙安撫她:「別慌別慌,現在最重要的是冷靜!你母親怎麼樣了?大夫在哪兒?趕緊請大夫去看!」
劉謝並沒有將周康透露的秘聞告知青雲,因此青雲以為他們只是去虛應故事一番,除了周康可能會有些麻煩外,其他兩人很快就會回來的。即使劉明曾經在那姓喬的欽差面前說了許多不合適的話,可能會讓他對劉謝產生不良印象,但說來不過是誤會一場,只要劉謝找到機會解釋清楚就行了,哪怕是不解釋,那欽差也不至於查都不查問一聲,就治劉謝的罪。
縣衙上下是和樂融融,與這位代縣令相處得很是和諧,就連青雲聽人說起了,也覺得這位代理縣太爺為人不錯。不過卻有一個人不肯死心,總想要掀起一點小風波,那就是葛典吏。
最後是鍾淮,他是有明確物證的,還是淮城知府提供,這就不好說了。木盒還有可能是那回拍賣犯官遺留物品時得的,但首飾呢?聽說那些首飾都很貴重,只看款式與做工,就不是淮城府轄下的匠人能做得出來的。
鍾勝姐哪裡知道?她又哭了:「我爹娘從來不跟我說這些,可我爹是絕不會貪那什麼財寶的!」
鍾家人早已慌成一團了。青雲趕過去想要多打聽些劉謝的消息時,鍾勝姐哭著撲了出來:「怎麼辦?青姐兒,現在該怎麼辦?爹爹被下了大牢,娘一聽說就吐血了!現在怎麼叫都不醒,我該怎麼辦?!」
劉謝心事重重地隨周康、鍾淮一起離開了。
「一時氣急攻心,也是會吐血的,除了身體虛些,不會有大問題,你先帶我去看你母親,等大夫診治過,看他怎麼講再說。」青雲也不多言,直接拉著鍾勝姐就進了後院正房,只見到鍾太太直直躺在床上,面如金紙,半點血色皆無。屋裡侍候的丫頭都慌得哭個不停,連得她重用的婆子也都坐在床踏上捶胸大哭,根本就靠不住。
就連鍾淮與劉謝,也被安了罪名。劉謝只是含糊的「助紂為虐」、「為禍鄉里」,鍾淮卻要具體得多,分別是幫助周康收買把守別院的官差,以及協助銷贓。欽差大人從淮城知hetubook.com.com府一個得用的幕僚那裡找到了鍾淮送過去的一份禮物,那是個用料上乘、做工精緻的匣子,是用來裝玉石印章的。那印章倒還罷了,但這盒子卻分明是內造之物。那幕僚還充當中間人,幫鍾淮的太太送了一匣子精緻絕倫的珠玉首飾給知府太太,請她替鍾淮美言。這木盒與首飾皆非凡品,多半就是來自淮王別院的藏寶!
他們還帶走了曾經負責把守淮王別院的官差,還有縣衙里的幾個衙役,以備差遣。當然,周、鍾二人都有些家底,各自又有僕從隨行,因此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也頗為壯觀。
沒兩日,那位暫代縣令之職的鄰縣縣丞就到了,為人做事還算四平八穩,說不上非常好,也挑不出有什麼毛病。他大概是來之前就打聽過周康的身份來歷,因此完全沒有催周家家眷搬離縣衙的意思,只帶了兩個隨從住進了驛站。在公事上,他只是把緊急的政務辦了,其他能拖延些時日的,便壓在一邊不理會。縣衙里的人若請他吃酒耍樂,他則看人,職位高一些的人請,他就去,但也只是純吃飯喝酒,吃完就回住處了,非常節制;若是一般的小吏或快手開口,他就尋個理由推辭掉。
大夫眼神閃爍:「眼下暫且無礙,我開個方子,吃下去,好生靜養幾日,就無事了。」
葛典吏算盤打得好,也採取行動了。他多次約代縣令出來吃酒、品茶,其實就是聊天,小心觀察對方的喜好,順著對方的口風選擇話題,一來二去的,竟像是真與對方交起朋友一般,見面了就有說有笑,對方若得了什麼好酒好菜,也會請他一同去分享。葛典吏心中自以為得計,便想要探他口風,說一說周康等人的官司。誰知那位代縣令比他更滑溜,廢話說了半天,卻半句有用的都沒有。人家笑吟吟的,仍舊對他客氣,葛典吏又不好發作,只能另想法子。
但是鍾淮同樣沒有寫過親筆信回來。
且不說周康等三人在本地官聲如何,周康曾多次阻攔幕友進入淮城別院,是許多人都聽說過的,若說他是背後指使之人,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葛典吏心中十二分的不和_圖_書服氣,無奈形勢比人強,人家代縣令雖是初來乍到,卻正經是欽差指定的,地位在他之上,而縣衙其他人又都願意聽人家的話,即使他真的設下什麼陷阱,算計這代縣令一把,人家過後拍拍屁股就走,仍舊回鄰縣安安穩穩地做縣丞,他又能奈人家何?經過深思熟慮,葛典吏最終選擇了懷柔之法,企圖把這位代縣令變成自己人,一同為貴人辦事。
青雲等鍾勝姐哭得小聲些了,便叫了她到門外,壓低聲音道:「你母親這邊是沒問題了,但你爹那邊卻要把事情弄清楚才好!你們家真的送過盒子首飾什麼的給知府太太和幕僚嗎?那都是哪裡來的?」
縣衙上下看在眼裡,都覺得這位代縣令是個聰明人。無論周康是否會被判有罪,代職就是代職,即使周康壞了事,這正經的縣令之位也未必輪到他頭上,擺什麼威風呢?做得太過了,萬一最後仍要灰溜溜地回去做縣丞,不但老上司會看不慣想給他穿小鞋,連府里諸位大人瞧著,也要嫌他沉不住氣的。果然不愧是長年在縣令手底下做事的二號人物!他如此知機,大家日子也就好過了。
這還了得?!
劉謝的老實人名聲可說是全清河縣聞名,只怕府里也有所耳聞,真金不怕火煉。青雲頂多就是埋怨劉明愚蠢,卻沒想過劉謝會有什麼禍事。
鍾太太仍舊「病重」,鍾家上下雖然擔心鍾淮的情況,但據隨行去淮城的管家送信回來說,老爺一切安好,鍾家母女不怎麼擔心。
王小四家的歡歡喜喜地走了,青雲心裏卻存了心事。王小四尚且可以寫信回來報平安,劉謝怎的就半個字都不見?她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想了想,便起身去了鍾家打聽消息。
大夫的問題雖然暫時解決了,但青雲心裏仍舊憂慮不已。這位大夫向來有躲風險的習慣,忽然想辭行,也不知是鍾太太的病情果然不妙,還是受鍾縣丞的案子影響。不論哪一種,情況都不容樂觀就是了。
消息傳回清河,滿縣嘩然。
而劉謝從未做過什麼為禍鄉里之事,反而曾在安撫流民上頭頗有建樹,清河一般的百姓還沒說什麼,流民們就先不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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