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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雲臉紅了一紅，忙端端正正地沖她行了一禮：「見過曹太太。」曹太太臉上露出微笑來，忙迎上來還了一禮：「不敢當，原來是清河縣主，縣主大駕光臨，著實令寒舍蓬蓽生輝。」

可如今，他這個長兄卻在孝期內弄出個孩子，雖然太后與皇上都說是喜事，但他臉上實在沒什麼光彩。細想之下，他不免要懷疑，本該一直喝著避子湯的翠雯，為何會懷孕了？會不會是因為知道他一出孝就要定親事，正室即將入門，所以特地給自己增添點籌碼？

可惜他暫時緩和下來的臉色，在一個時辰后又重新變得陰沉，甚至比先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有些好奇地拿起一張看，發現是一篇文章，竟是八股制式，寫得還頗有條理，引經據典的，卻不會深奧難懂，看字跡，是曹玦明的親筆。

青雲對清江王道：「現在我們再討論，也討論不出什麼來，不如等官府抓到了人再說吧。這回想必齊王和齊王妃都跑不掉了，就算他們有再多的陰謀，也沒有實現的那一天。」

清江王握緊了袖下的拳頭，忽然問：「小高子是怎麼死的？七竅流血……是中毒么？」

她又翻了翻其他的紙，發現都是類似的文章，有一部分還有紅筆批改的痕迹。

曹玦明應了，便請青雲進書房，然後親自去備茶水。青雲進了屋，瞥見地上擺著兩個箱子，裡頭都裝了不少書本文具，似乎正要打包，再看書案上，卻擺著幾本四書五經，還有一疊寫滿了字的紙。

青雲有些吃驚：「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是因為她擅自跟小高子說話了嗎？大皇兄你教訓她兩句就行了，她現在是個孕婦，別太責怪她。」

皇帝的表情更陰沉了，小臉綳得緊緊的。

青雲好奇地問他：「這些是什麼？你為什麼要寫這些文章？」

並不是只有被治了罪的人家，才會不能見容於京城社交圈的，文武百官，宗和-圖-書室皇親，勛貴世家，個個都是人精，十分擅長看上位者的臉色。

清江王頓了一頓：「你還是先別去看她了，就讓她獨個兒待幾日，想清楚自己是什麼身份吧。」

青雲看到曹玦明完好無缺，又聽半夏說只是停業清點存貨，頓時鬆了一大口氣，忽然驚覺自己的行為有些唐突了，正要找個借口解釋一二，便又看見曹太太從正房開門走了出來，面露訝色地看著她。

曹玦明抿了抿唇，對曹太太道：「母親，兒子有正事要與縣主商議。」

清江王笑了笑，但臉色仍然好看不到哪裡去。

青雲對古代人守孝的規矩並不太敏感，哪怕是跟著守孝，她也只以為是二十七個月里不說親事，不參加喜慶活動，不|穿紅著綠穿金戴銀之類的而已，完全沒反應過來，清江王這個孩子來得有些不是時候。她聽了清江王的話，還以為他是埋怨翠雯在他即將要定親事的時候懷孕呢，不免心裏腹誹兩句：「天下男人一般黑，大皇兄不碰翠雯，翠雯也不會懷上，怎麼現在就把責任推到女人身上了呢？」

曹太太忙道：「那就到書房去吧，我替你看著他們收拾行李。」

曹玦明為什麼要寫八股文？他又不用考科舉。

想到這裏，她忽然又記起一件事，臉色頓時白了一白，再也坐不住了，尋了個借口跟太后、皇帝說了一聲，便急急出宮來。

她忽然想起，若齊王妃有辦法查到小高子被押在清江園，又在今日早上轉移到天牢，然後安排人在途中伏擊，那她會不會也查到小高子先前藏在什麼地方？發瘋亂咬的狗最嚇人了，但願她不會因為遷怒，就把氣撒到曹玦明身上才好！

官府能做的，就只有核實了六部九寺里那十幾個疑似齊王夫婦耳目的暗樁，把他們一個個拔|出|來，嚴加審問。可惜，他們的家眷在一夜之間都消失無蹤了，因此，暗樁們即使落入hｔｔps://ｗｗｗ.heｔubｏoｋ.ｃoｍ.ｃom官府手中，也閉口不言，絕不肯透露自己與齊王府的關係，其中有幾個還趁人不備，悄悄吞了藏起來的毒藥，若不是及早防範，只怕這十幾個人都要死絕了。除此之外，還有幾個受到懷疑卻未能確定是齊王耳目的六部九寺小官吏，或尋借口辭官遠離，或者連聲招呼都不打，直接消失了。

青雲笑道：「他離了這裏，大皇兄的壓力也沒那麼大了吧？萬一他在這裏出事，大皇兄又要頭痛了。」

皇帝陰沉著臉，面無表情，他身旁的心腹太監小林子壓低了聲音替他回答：「刑部的人說不清楚，小高子上馬車時還活著，那些人走了以後，御衛才發現他死了。但照理說，那些人應該沒有接近馬車，不過也有可能只是聲東擊西之計，下手的另有其人。」

清江王只能尷尬地笑著。

到了這一步，線索似乎都斷了。

羅家還有後代在世，並且在齊王妃手中，齊王妃也利用他，讓羅家死士繼續為她所用。這個消息真是驚得眾人掉了下巴，刑部與大理寺的人趕著去向皇帝報告，又急於抓人，多少也是為了搶下這個功勞。

青雲見狀，便柔聲道：「也許他們需要多一點時間去查清楚，皇上別著急，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要根據小高子提供的情報，把羅家的死士抓起來，再收集齊王夫婦的罪名。」

誰知兄妹倆進了宮后，才知道事情有了出人意料的發展。小高子在押送去天牢的途中，拉車的馬忽然受驚了，雖然隨行的御衛迅速控制住了驚馬，並且發現附近有幾個可疑的人影，分出一部分人手追了上去，卻沒有追到人，回頭一檢查，馬車中的小高子竟然已經七竅流血而亡！

皇帝也安慰他：「大皇兄安心吧，齊王妃又不是真心要推你上位，不過是利用你罷了，朕心裡有數。」

清江王的臉色忽然白了一白，沉默了和-圖-書好一會兒才幹笑道：「世上怎會有如此詭異的死法？難不成刑部與大理寺那麼多積年的仵作，就沒一個人查得出他的死因？」

曹玦明一怔，臉色頓時變了：「難不成是……」

官差找到了齊王名下的那個莊子，但沒有搜索到羅家死士的身影。問了當地人，他們似乎在兩天前就已經緊急撤離了，而且無法證明，他們就是羅家的餘孽！

當然她嘴上不會照直說，只是勸他：「都已經懷上了，說這些話又有什麼用？大皇兄還是好生照顧著她吧，畢竟是你的骨肉。」

「不知道！」皇帝板著臉，一字一句地說出這三個字，「那幫飯桶說，小高子身上沒有傷口。但也檢查不出他中了什麼毒，他的血還是鮮紅色的，甚至無法說他是中毒而死！」

青雲大吃一驚：「是那些人下的手嗎？」

青雲心中犯了嘀咕，不太明白他還有什麼可擔心的，難道是怕齊王妃狗急跳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小高子死得這麼神秘，殺他的人到底是怎麼下手的呢？齊王妃居然有這等高手幫忙，真叫人不得不擔心。還有，她又是怎麼知道小高子要在今天早上從清江園轉移到天牢去的？莫非刑部與大理寺裏面還有沒查出來的釘子？

「你們少爺呢？醫館怎麼關門了？」青雲不等他回答便衝進門去，掃視店內一眼，見裏面空無一人，倒是後院方向隱隱傳來人聲，便又往後院沖了過去。

青雲默默點了點頭，又補充道：「但是來人沒有留下痕迹。」

到了曹家醫館前，她愕然發現平日人流絡繹不絕的醫館今日居然沒開門。

青雲臉上的紅暈又深了些，在這種情況下見到曹玦明的母親，似乎太尷尬了。她猶豫了一下，看向曹玦明：「我來是想跟你說一聲，小高子……今兒早上死了。」

她飛快地跳下馬車衝上前去大力拍門，不一會兒，門開了，門板后露出了半夏的臉，他和*圖*書面上滿是驚訝：「縣主怎麼來了？」

皇帝的臉色略緩和了些：「皇姐說得是。」

清江王勉強笑了笑：「放虎歸山，還不知道她會生出什麼事來，我真是怕了她！」

只是這種事，他實在沒臉跟還未出閣的妹妹細說，只能含糊提一句罷了。

青云為齊王的不智而嘆息不已，清江王心裏也有些不好受。羅家畢竟是他母族，雖然對他是利用為主，但若真有後嗣存活，也是件好事，可惜被齊王妃扣住了，無法逃脫這逆賊叛黨之後的名聲，今後大概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他心中對齊王妃便又添了幾分憤恨。

曹玦明端著茶進來了，見她在翻自己的文章，頓時有些慌了。

皇帝明知道齊王夫婦有問題，但僅憑手上的證據，卻無法將他們治罪，心裏說不出的鬱悶。但不要緊，有時候皇帝要處置臣子，只憑「有可能」三個字就足夠了，他礙於宗族臉面，不能公然問罪齊王府，卻可以疏遠他們，在暗中剝奪他們的權勢，限制他們的行為，抹殺他們的尊榮。

清江王默默點頭，勉強微笑著說：「天色已晚了，妹妹就在園裡過一夜吧，有事等明兒再說。」

第二日清早起來，青雲陪著清江王吃早飯，忽然聽聞大理寺與刑部的人來了，要將小高子押送到天牢里去。這兩個部門的暗樁已經被連夜清理過了，除去絕對信得過的人手，其他人都不能參与到這樁案子中去，更不能接觸重要證人小高子，押送的人手，也是御前聽用的侍衛。

兄長已經發了話，青雲也就不再堅持去看翠雯了。她在清江園內住上一晚，前來侍候問好的也是翠雲，她就隨口說了幾句安撫的話。

清江王又嘆了口氣，才振作起來：「快吃吧，吃完了我送你回宮。昨兒你沒打聲招呼就在外頭過夜，太后不定怎麼擔心呢。」青雲笑笑：「母后才不會擔心呢，她知道我不會沒屋子住的，不過我確實該回宮去htｔｐs://www.heｔｕｂｏoｋ•ｃom•coｍ了。」雖然小高子那裡曝了不少料，但她還是想把自己對楚王太妃的懷疑告訴太后和皇帝，讓他們警醒一點。

青雲應了，又笑說：「今日還沒來得及看翠雯，在這裏住一晚，明天我也好去瞧她。她托我打探太后的口風，我這幾天卻只顧著齊王府的事了，沒給她一個肯定的答覆，讓她擔心了吧？真是對不住。」

難不成是出事了？！

半夏驚訝地看了看隨行的杏兒，杏兒搖頭表示不解，他便轉身追上青雲：「少爺說這幾天外頭亂糟糟的，暫時停業清點一下藥材存貨……」話音未落，便看到青雲站在天井邊上，與站在書房門前的曹玦明打了個照面，兩廂無語。

青雲見狀也暗暗鬆了口氣，回頭見清江王臉色不好看，便笑著安慰：「大皇兄也在生氣嗎？別擔心，皇上知道你的真心，不會被齊王妃騙到的。」

清江王過去做了簡單的交接，青雲就安安心心留下來吃飯，不一會兒，前者轉了回來，鬆了口氣：「總算是把人送走了。」

皇帝很快就跟太后商量好了對付齊王府的辦法，到時候外朝內宮雙管齊下，就算齊王與齊王妃想蹦達，也蹦達不起來了。

清江王苦笑著搖了搖頭：「我原也是十分高興的，但靜下來后，卻覺得有些不對勁，她本來……不該懷上的。」自打他將翠雯收了房后，起初是擔心自己會沒有好結果，有了子嗣也要受連累，因此一直叫翠雯喝避子湯；後來新君給了他堂堂正正的身份，也不猜疑他，他不必再有顧忌了，卻又因為要守父孝，因此與翠雯很少在一起。偶爾有幾回，也仍舊叫她喝避子湯。照禮法，父死，子要守孝二十七個月，皇家一向在禮法上很是寬鬆，一般只講究守足百日孝就行了。無論是禮部還是言官，都少有在這種事上頭挑剔的，但皇帝跟幾個弟妹都有心要守，大妹妹還因此快成了老姑娘也沒提婚事，他身為長兄，自然不敢輕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