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同謀（二）
兩人又低聲商議了一些細節和日後聯絡的法子，直到過了三更，凌霆才離開。
凌靜姝也隨之笑了起來：「大伯母那兒肯定備了暈船的葯，待會兒先吃了葯再上船。」
閉著眼睛許久，才有了朦朧的睡意。
「阿姝，我什麼都做不了，就像個廢人……」
凌靜姝凝視著凌霄，心中最後一絲陰霾也一掃而空。
凌靜姝睜開眼，白玉熟悉的臉龐映入眼帘：「小姐，你是不是又做噩夢了。臉上都是眼淚，奴婢還聽到你囈語了幾句。」
凌霄興緻勃勃地點頭應了，又不無遺憾地嘆了口氣：「可惜我眼睛看不見了，欣賞不到沿途的景緻。」
「我長這麼大了，還沒出過遠門。」凌靜姝很快找到了冠冕堂皇的理由：「想到明天一早就要啟程，心裏總有些忐忑不安。」
頓了頓又笑道：「已經深夜了，小姐還是早些歇下吧！明日還要早起呢！」
更衣躺下之後，白玉細心地只吹熄了一盞燭台，另一盞燭台放到了角落裡。那一點光芒，驅走了屋裡的黑暗，卻驅趕不走凌靜姝心裏的晦暗。
可不管她怎麼喊，年幼的凌霄依舊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動不動地躺在床上。
「小姐，你的臉色怎麼這般難看？」白玉的聲音打斷了凌靜姝的思緒。
他真的還會有重見天日的那一天嗎？
幾個婆子按住她，她用力地掙扎。凌氏不耐久等，就這麼拿起白綾在她脖間纏繞，生生地用力勒死了她……
「小姐，小姐。」熟悉的手為她拭去臉上的淚痕，聲音滿含著心疼和關切。
凌靜姝從噩夢中驚醒，努力地平復紊亂的心跳和呼吸，將身子轉向內側，逼著自己繼續入眠。
凌霆心領神會，點頭應下了。
白玉微不可見地鬆了口氣，笑著安撫道：「不過是夢，當不得真的。天也快亮了，小姐不如早些起身。待會兒還要和霄少爺拜別老爺太太和老太太呢！」
凌靜姝輕輕地呼出一口氣，臉上的表情俱都隱沒。
白玉一怔，忙湊過來問道：「小姐怕什麼？」
「你錯就錯在是阿泓的原配正妻。」凌氏冷笑：「想昌平公主是何等尊貴的身份，她要招阿泓為駙馬，是阿泓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堂堂公主自然不能落下搶人夫婿的名和-圖-書聲，只有等你『暴斃身亡』了，阿泓才能做駙馬。」
所有的陰暗和罪過，就都由她來背負吧！
善良軟弱的凌靜姝早已死去，重生的她要復讎，勢必要狠下心腸。先布下棋子對付李氏母子，將來她要殺了盧家人，還有對付昌平公主……
白玉何等聰慧敏銳，自是聽出了凌靜姝的敷衍和言不由衷。不過，凌靜姝既是不想說，她也不會追根問底，順著凌靜姝的話音說道：「是啊，一想到要去那麼遠的地方，奴婢這心裏也不踏實呢！好在是隨著大老爺一家子到碼頭坐官船，路上有人照應著，倒也不用過於擔心了。」
「阿姝，我以後再也不能讀書了。」
只願那位衛太醫的醫術真的有那麼高明，能治好阿霄的眼睛。只要阿霄能恢復如常，讓她做什麼都心甘情願。
她在為自己的改變暗暗害怕！她在害怕她會為復讎變的不擇手段，變成全然不同的一個人，變得面目可憎……
凌靜姝點點頭，然後低聲叮囑：「此事不能著急，一定要謀定而後動。看著就是一場意外，和你徹底無關。到時候事發了，就算李氏疑心你hｅtｕbｏｏｋ•cｏｍ•coｍ，也牽扯不到你身上來。」
凌靜姝嗯了一聲。
她面容慘白，心中滿是怨懟，眼中滿是恨意和不甘：「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這般對我？」
迷迷糊糊中，她又陷入另一個夢境。
畫面迅速地變幻，凌霄的頭部和眼睛處纏著厚厚的層層白紗。大夫小心翼翼地將紗布層層取下，凌霄漂亮的眸子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霧，茫然無措地說著：「阿姝，我看不見了……我以後要怎麼辦？」
只是，這既是徐太后親自下的密旨，要凌靜姝的性命，他就是色膽包天，也不敢再留下凌靜姝了。
睡夢中，她又夢到了臨死的那一晚。
不，她不認這個命。
「這裡是宮裡賞賜的三丈白綾。」凌氏眼中閃著惡毒快意，俯下身，看著跪在地上的她：「你也算是有福氣了。這可是太後娘娘親自下的密旨，親自賞的白綾。」
凌靜姝回過神來，扯了扯唇角：「沒什麼。我就是想到了一些事，心裏不太舒坦。」頓了頓又放低了聲音喃喃自語：「白玉，我有些害怕。」
凌霄光是這麼想著，便開始激動起來。對京城之行的期待，幾
和*圖*書乎都寫在了臉上。李氏當年對年僅八歲的凌霄動手的時候，何曾猶豫心軟過。後來對十六歲的凌霄下毒手時，又何曾躊躇彷徨？
又快活地笑道：「長這麼大了，我還沒出過遠門坐過官船呢！也不知道會不會暈船。」
盧安就站在凌氏的身邊，目光中有一絲留戀不舍。
縱然手染鮮血，死後要下地獄，也在所不惜。
臉上的笑容比陽光更明媚絢爛，驅走了凌靜姝心裏所有的陰暗。
「阿姝，堂兄們在背地裡都叫我瞎子。」
凌靜姝心中隱隱作痛，口中笑著安慰：「我一一說給你聽。等日後治好了眼睛，想看什麼就看什麼。」
凌靜姝心中一顫，立刻說道：「我做了噩夢，夢到有人害了阿霄。」
凌靜姝下意識地問了句：「我都囈語了什麼。」
這個解釋完全說得通。
不，阿霄，你不是廢人。
在我心裏，你是天底下最優秀最好的少年。我甚至沒來得及見你最後一面，就和你天人永別。都是李氏害了你……
凌靜姝定定神，應了一聲。
白玉略一猶豫，還是說了實話：「奴婢只聽到你一直在叫霄少爺的名字，還說要為他報仇。」
和-圖-書
所有的話涌到嘴邊，幾乎要衝口而出。在看到白玉關切的臉龐時，卻又自動咽了回去。
凌霄怏怏不樂的聲音不停地迴響。
柔和的燭火下，凌靜姝神色沉凝，俏臉沒什麼血色，看著令人心驚。
就像當年凌霄的「意外」一樣。
起身穿戴好之後，凌霄也一臉歡喜地來了，剛一進門，便迫不及待地喊道：「阿姝，你吃過早飯沒有？快些吃飯，我們去向祖母辭別。」
「阿霄，阿霄你醒醒。」年僅八歲的她坐在床邊，附身看著面無人色昏迷不醒的弟弟凌霄，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不停地滾落。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凌靜姝，你就認了命吧！」
可一想到前世無辜被害死的凌霄和白玉，想到心狠手辣的李氏，凌靜姝心中那一絲猶豫和彷徨立刻被壓了下去。
一條幼小的生命，在不久的將來就會隕落。動手的雖然是凌霆，真正的主謀卻是她……當著凌霆的面，她鎮定自若不露聲色。心裏卻一直在發顫。
這些陰暗，由她一個人來背負就行了。何必讓白玉知曉也跟著迷惘忐忑難受。
白玉嫁到李家后受盡折磨屈辱而死，也必然是出自李氏的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