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悸動
想到幾個月之後自己的眼睛就可能重見光明，想到以後就能和別的少年一樣讀書習字，想到今後不會再成為阿姝的負累……
那雙眼眸，宛如潭水。表面平靜，實則深不可測，暗流涌動。彷彿有一股無形的磁力，將她的目光牢牢地吸引住……
凌霄咧咧嘴，心情陡然好了許多。
衛太醫的腦海中閃過遙遠的記憶。
凌靜姝鼻子一酸，眼眶有些溫熱：「好了。你別說話了。」一邊拿起手中的帕子默默地為阿霄擦拭汗珠。
比往日更尖銳難忍的痛楚一陣陣襲來。凌霄強忍著痛呼出聲，俊秀的臉孔有些扭曲，額頭不停地冒出涔涔冷汗。
說著，又故意打趣了回去：「瞧瞧你，我不過是和阿嫣鬧著玩，你怎麼還緊張起來了。難道怕我和阿嫣說你什麼不成？」
凌靜姝臉孔微微發燙，迅速地移開目光。
不是脂米分的香氣，而是少女的淡淡體香。
衛太醫沒有轉頭，將所有的針施和圖書完后，忽地說了句：「凌公子一直在流汗，凌小姐幫凌公子擦一擦汗。」
頓了頓，又看向凌靜姝：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痛不欲生什麼是無可奈何。
凌靜姝如獲聖旨，想也不想地應了一聲。快步走上前，拿出絲帕，輕柔又小心地為凌霄擦拭臉上的汗珠。
凌靜嫣和蔣氏沒提防之下，俱被嚇了一跳，不約而同地應道：「沒幹什麼。」
如果不是衛太醫之前玩笑似的提醒和警告，只怕她此時早已忍不住衝上前去安撫凌霄了。
衛太醫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不過並未表露出來。又對凌霄說道：「凌公子若是覺得疼痛難耐。不妨多想一些平日高興的事，分散一下注意力。」
「大姐，你不要進宮！我不要你走！」年僅十歲的他緊緊地攥著長姐的手。哽咽著哭喊。
衛太醫定定神，將那抹異樣的情緒壓進心底，張口說道：「還有一刻左右的時間，凌www.hetubook.com.com公子暫且忍一忍。不要亂動。也不要再說話。頭部是全身穴位最多也最要緊之處，容不得半點疏忽閃失。凌公子此時情緒起伏不定，還是心平氣和為好。」
凌靜姝直到此刻才察覺她和衛太醫離的很近，原本泛著紅暈的俏臉白了一白，不假思索地走到了一旁。
他說的「疼痛難忍」，絕沒有誇大其詞。
凌靜姝懷疑地打量兩人：「可是，我看見你們兩個一直在眉來眼去。」
凌靜姝回過神來，一轉頭，就見凌靜嫣衝著蔣氏擠眉弄眼，不由得好氣又好笑。故意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然後猛地張口：「嫣堂姐，你和堂嫂在幹什麼？」
衛太醫神色間閃過一絲異樣。此時再起身拉開距離，又委實太過扎眼了。
凌靜嫣和蔣氏正眉來眼去用眼神交流。
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眸泛起薄薄的水光，似隨時會化為眼淚滑落，卻又倔強著始終沒有掉落。
所以說，阿姝對太孫殿下沒特別的好感，是因為她中意的人其實是衛太醫？
凌靜姝：「……」
事實證明，衛太醫不是隨口在說笑。
衛太醫施完針后，很自然地坐在凌霄身邊。凌靜姝為凌霄擦拭汗珠，不免和衛太醫靠的近了些。
只短短兩句話，額上又冒了一層汗！
衛太醫手中拿著金針，神色嚴謹，目光專註。該如何施針早已心中瞭然，下針時速度頗快。
多年來未曾動過如枯井一般的心，悄悄地悸動了一下。
她就這麼不願意靠近他？
很快，凌霄又是滿頭金針。
「凌小姐心憐胞弟的心情我能諒解，不過，這些許痛楚是治眼疾免不了的。凌小姐也不必這般難過。」和-圖-書
衛太醫也略略有些不自然，咳嗽一聲道：「凌小姐先暫時站到一旁吧！」
凌靜姝沒有想到衛太醫竟會出言安慰自己，微微一怔，下意識地抬頭。
於是，衛太醫只得鎮定地繼續坐著，繼續被那抹淡淡的香氣縈繞著。
凌靜姝就像當年的長姐一樣，看似纖弱，實則堅韌堅強。
凌靜姝看在眼裡，心尖疼的發顫。
堂嫂，你剛才看見沒有，衛太醫對著阿姝說話的語氣好溫和。
語氣中沒了一開始的淡薄疏離，聲音溫和而低沉。
凌靜嫣心虛地求救地看了蔣氏一眼。
凌靜姝此時滿心憂慮著凌霄，根本無心留意這些。
身為大夫，望聞問切是最基本的診斷功夫。衛太醫常年行醫治病，嗅覺比常人敏銳的多。那縷香氣就這麼慢悠悠地飄了過來……
凌霄明明疼的要命，卻硬是擠出一個笑容：「沒什麼，只有一點點疼。我能忍得住。」
一縷似有若無的幽香飄進衛太醫的鼻息間。
不過，凌霄謹記著衛太和_圖_書醫的叮囑。在施針的過程中，絕不能擅動。即使刺痛難忍，也僵直著身子不敢動。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相依為命的長姐離開。
蔣氏到底年長几歲，略一定神，便恢復如常，隨口笑道：「衛太醫剛才不是說了么？阿霄要心平氣和，不宜情緒起伏。我和阿嫣沒敢發出聲音，免得驚擾了阿霄。剛才擠眉弄眼的也是鬧著好玩，打發時間呢！」
「阿霄，是不是很疼？」凌靜姝眼中滿是憐惜和心痛。
這個可說不好。阿姝心思縝密，口風又緊，心裏到底在想什麼誰能知道……
四目對視間。各自心旌搖曳。
凌霄嗯了一聲，努力地忽略頭部傳來的刺痛，然後胡思亂想起來。
臨別前的一幕，這麼多年來他從未忘懷過。他永遠記得長姐離開時的眼神。滿懷著歉意心痛和憐惜不舍，淚水在眼中打轉，卻一直沒有掉落。
當然看見了，不止如此，阿姝剛才看衛太醫的目光也很專註呢！
然後看入一雙平靜深邃的眼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