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母子
那一天，刺客潛入齊王府意圖刺殺。陸無雙受驚過度，之後一病不起香消玉殞。他受了傷，藉著養傷的名義，在齊王府里躲了幾個月。再之後，趁夜逃出了京城。
宮裡的娘娘們。沒一個善茬，更沒一個是好伺候的主兒。綠蘿自覺已經算幸運了。
容妃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生在帝王家，享受的是別人難以想象的榮華富貴，其中的艱險也是常人難及。就算你甘心做一個富貴藩王，也得有自保之力。這個道理，不用我說你也該明白。」
齊王也很快便知道了此事。
是啊，齊王憊懶胡鬧不思進取，才是別人樂意看到的。哪怕皇上特別的偏寵他幾分，也不至於惹來眾人的猜忌。不然，偌大的皇宮哪裡還有母子兩人的容身之地。不說別人，皇后便第一個容不下他們母子了……
可自成親那天起，他就對驕矜傲氣的陸無雙沒有半點喜歡。人前裝裝樣子，私底下卻十分冷漠，相敬如冰。
綠蘿立刻噤聲，跪下請罪：「奴婢多嘴，不該胡言亂語，請娘娘責罰。」
自己今天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怎麼能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來。好在今日容妃心情不錯，沒追究到底。不然，今天可沒好果子吃……
慈雲庵在城西，齊王從皇宮裡趕過來，至少得要一個多時辰。按著時間推斷，顯然齊王又逃課了……
齊王隨意的轉身往外走。
對視片刻，容妃緩緩張口道：www.hetubook.com.com「恪兒，這麼多年來，我在宮裡是怎麼熬過來的，別人不知道，你是最清楚的。因為我這個母妃出身低微，你的日子也格外艱難。外人看著你荒唐任性肆意妄為，誰又知道你的苦處？如今你已經到了適婚的年齡，婚事必須慎重。一門好親事，可以為你帶來許多助力。慕家都是清貴的讀書人，在仕途上卻沒有什麼作為。絕不是理想的岳家，那位慕四小姐，也絕不是齊王妃的合適人選。你趁早斷了這個心思吧！」
話音剛落，一身緋衣的俊美少年便推門而入。
綠蘿早已知機的退了下去，將門關緊，然後在門外幾米的地方守著。
鄭喜立刻閉上嘴，老老實實的跟了上去。
至於慕長栩。在一炷香之後才發現齊王殿下又逃課了。被慕太傅耳提面命訓斥了一通，慕長栩簡直滿心憋屈欲哭無淚。
哪有這麼湊巧的事！
屋裡燃著幾盞宮燈，光芒明亮而柔和，齊王笑著行了個禮：「母妃安好。」
容妃既意外又歡喜，忙吩咐一聲：「還不快些請齊王進來說話。」
鄭喜對齊王的脾氣十分熟悉，見齊王面色微冷，心裏一緊。忽然有種不太美妙的預感。果然，這種預感很快就被驗證了。
容妃一見到齊王，之前的漠然矜持頓時一掃而空，笑著起身道：「你怎麼有空到慈雲庵來了。」
齊王輕飄飄的瞄了他一和-圖-書眼：「本王做什麼，還需要向你請示不成？」
容妃的聲音依舊溫軟動聽，語氣卻十分堅決。
容妃淡淡的看了綠蘿一眼。
這位齊王殿下，老實不了幾天，又開始出幺蛾子了。
齊王直截了當的答道：「是。我聽說母妃身邊的陸女官被打發回宮了，似乎和慕家四小姐有關。還聽說母妃中午召見了慕四小姐，賞了她東西。」
齊王隨口笑道：「沒什麼特別的事，只是惦記著母妃，就來了。」
容妃淡淡一笑：「是又如何？這麼一點小事，也值得你大驚小怪么？往日我見誰賞誰東西，也不見你緊張在意過。難道這位慕四小姐，有什麼特別之處？」
沒有外人在，母子之間說話自然不需彎彎繞繞。
酉時一刻。廚房送來了晚飯。
所以，他前世聽從了容妃的吩咐，娶了永寧侯府的陸大小姐為齊王妃。
綠蘿笑道：「若是娘娘喜歡，不如和妙雲大師說一聲。將這個善能帶進宮。」
慕家女眷去慈雲庵燒香禮佛，容妃正巧也去了慈雲庵。身邊的女官竟和慕四小姐起了口角，容妃召見了慕四小姐，不但沒有斥責，反而好言安撫，還賞賜了東西。將那個女官打發回宮……
容妃分明是聽說了荷花宴上的事，故意尋個由頭見慕念春一面。至於容妃見了慕念春會說些什麼，不用多想也能猜到……
「胡鬧！」容妃啞然失笑：「慈雲庵的女尼怎麼能帶進宮裡做廚ｈｔｔps://ｗwｗ.ｈetｕｂook•cｏm•ｃoｍ子，這可不合規矩。要是被皇後娘娘知道了，肯定會說本宮輕狂了。」
上書房休息的空閑，長隨鄭喜立刻湊了過去，低聲耳語數句。
綠蘿擺好了晚飯，然後恭敬的稟報：「容妃娘娘，晚飯已經擺好了。」
半晌，容妃才張口道：「你這麼大老遠的跑來，應該不止是惦記我這麼簡單吧！是不是聽說了什麼，所以才特地跑來，想問我是怎麼回事？」
容妃笑容微微一頓。
陸家世襲勛貴，永寧侯陸詹兼任驍騎營統領，領三萬精兵，負責守衛京都。兩個兒子雖是庶出，也俱是精明善戰之輩。唯一的嫡出女兒陸無雙，自幼千嬌萬寵，對他一見鍾情。陸詹厚顏求到了父皇面前，父皇原本是猶豫的，卻被容妃說服同意了這門親事，下了聖旨賜婚。
「啟稟娘娘，齊王殿下來了。」一個宮女匆匆的進來稟報。
容妃的聲音不高不低，聽不出什麼情緒來：「看在你平日盡心伺候的份上，這次暫且饒了你。日後若膽敢放肆妄言。絕不輕饒！」
皇后沒有吭聲，其他的嬪妃自然不會自找沒趣挑唆生事。因此，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很快就平息了。
主子心情不錯，綠蘿難得大胆的說了幾句：「娘娘也未免太小心了。皇後娘娘身子孱弱，如今這宮裡。最得聖心眷顧的就是娘娘了。就算娘娘偶爾出格一回，料想皇後娘娘也不會為了些許小事就生氣……」
齊王hｔｔｐs://ｍ.ｈetuｂoｏｋ.ｃｏｍ•ｃom顯然沒把這點小事放在心裡，懶散一笑：「我逃課只有父皇一個人失望，要是好學上進，父皇倒是會高興，不高興的可就多了去了。」
鄭喜一愣，苦著臉追了上去，小聲道：「殿下，您這是要去哪兒？下午的課還沒上完，您要是這麼走了，只怕慕太傅他又會生氣。再說了，前兩日皇上還誇過您……」
陸女官「因病被遣送回宮」一事，並未惹來多少注目。
皇后聽人稟報此事，只淡淡的嗯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成親那一日，陸家十里紅妝，令人嘖嘖稱道。陸無雙明艷嬌媚，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按理來說，這樣一門親事，他確實是該滿意了。
是，他當然明白。
綠蘿謝了恩，起身之後，後背已是一身冷汗。心裏暗暗懊惱不已。
屋內，容妃齊王相對坐著，一時都沒說話。
齊王的臉上沒了笑意。黑亮的瞳孔似蒙了一層薄薄的霧，令人看不透霧后藏著的真實情緒。
語氣里隱隱透出了一絲不滿。
容妃心思縝密行事謹慎，對身邊的人要求也格外緊。犯了錯並不輕饒，最常見的懲罰便是罰跪禁足挨餓幾天。不過，相比起別的妃嬪。容妃已經算是格外寬厚。至少沒有動輒打板子的嗜好，昭陽宮裡的太監宮女們也沒有「重病暴斃」的……
容妃笑容一斂，定定的看著齊王。
成親一個多月，父皇便重病身亡，緊接著是太子遇刺，周琰繼位，藩王領兵造反。他這個閑散王和_圖_書爺，也沒能逃得過這場腥風血雨。
齊王沒有迴避她的目光，坦然回視。
十年逃亡，十年征戰，將他的心磨練的冷硬如鐵。陸無雙只剩一個模糊的剪影。最後銘記於心的，卻是福寧殿里漠視生死的那抹淺笑。
容妃隨意的嗯了一聲，將一頁佛經抄完了，才停了手。凈手之後坐到了飯桌前。晚飯很簡單，小米粥加窩頭，還有四碟炒素菜。味道清淡卻美味可口。
往昔的回憶一幕幕閃過腦海，清晰鮮明如昨日。這一世，難道他還要重蹈覆轍，娶一個自己根本不喜歡的女子為妻嗎？
容妃忍不住皺了皺眉，數落了幾句：「你父皇前幾日剛誇讚過你讀書勤奮用功，你今日怎麼又逃課了？要是被你父皇知道，又要失望了。」
容妃這些年來一直低調小心，從不敢忤逆她的心意。這次還主動代替自己前往慈雲庵燒香禮佛，吃齋一個月。這份心意，哪怕是摻雜了討好的意味，也實屬難得。如今只是發落一個貼身女官，她當然不會插手。
齊王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眼中卻閃過一絲莫名的冷意。
「我在荷花宴上送荷花給慕四小姐一事，想來母妃早已知道了。」齊王眸光微閃，語氣同樣淡然：「母妃斷然不會為了一個女官和慕四小姐為難，特意召見她，莫非是因為此事？」
容妃忍不住贊道：「慈雲庵的掌廚女尼廚藝著實過人，竟能將清淡的素齋做的這般美味。就算是宮裡的御廚，只怕也做不出這樣的素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