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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念春心中一陣惻然，卻不知該說什麼來安慰她。

善能低聲應了，掙扎著下了床。剛一站到地上，便一陣天旋地轉，雙腿一軟，身子搖晃了一下。

這樣的話實在太傷人了。善能眼淚唰的涌了出來。

慕念春原本不想吭聲，可此時實在聽不下去了：「你怎麼這麼說話。她縱然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可她畢竟是你親娘。今天還一直發著高燒，你既是出去，為什麼不抓些葯回來」

她怎麼會忘了他是多麼的殘忍無情！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親娘受病痛折磨依然心冷如鐵

善能苦笑一聲說道：「後來，越兒的二叔韓雲石便來了。他什麼也沒多說，只問我願不願意詐死離開韓家。他會為我遮掩，讓所有人都以為我為夫殉情。代價是從此以後改名隱姓，再也不能出現在世人面前。」

慕念春反射性的抬眸看了過去。

這場無言的較勁，延續了約有一盞茶左右的時間。終於，還是韓越先打破了沉默：「她剛才什麼都告訴你了。」

「我不能再回葉家，也不能再回韓家。天大地大，已經沒了我的容身之處。我思來想去，便去了慈雲庵。」善能想起當年萬念俱灰走投無路的自己，神色愈發黯然：「我和慈雲庵的妙雲大師曾有過一段香火情，她暗中收留了我，讓我剃髮為尼。我不能接觸生人，便躲在慈雲庵的廚房裡，一躲就是十幾年。和圖書這十幾年來，我從不任何人親近。也從不敢和任何人提起身世來歷。我甚至從不敢打聽韓家的事。唯恐惹來別人疑心」

屋子裡又是一片壓抑的沉默。

慕念春心裏又是一驚，脫口而出道：「你想做什麼？」

韓雲海和她只是挂名夫妻的事，韓雲石並不知情。不過，韓雲海常年駐守邊關並不回京。而她卻常被惠妃傳召入宮，一住就是一兩個月。時間一久次數一多，韓雲石便起了疑心。韓雲海正值壯年，卻忽然急病身亡。再加上她欲自盡尋死，其中處處疑雲

石竹擔憂的看了慕念春一眼，才攙扶著善能出了屋子。

慕念春心神稍定。

「四小姐，」善能微弱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謝謝你為我說情。放心，我沒什麼大礙，我能撐得住」

門外忽的響起熟悉的腳步聲。沒有敲門沒有遲疑，直接推開門走了進來。

慕念春一驚，想也不想的伸手扶住善能：「你怎麼樣了？」

一陣寒意從心底蔓延開來。

慕念春抬眸回視：「就算你心中有怨有恨，要殺皇室中人，要搶皇位，可做了皇帝之後，你又是怎麼對身邊人的？朝中官員，只要是和太子來往密切的，幾乎都沒逃得過滅門之禍。你要殺他們也就罷了，為何不肯放過他們的家眷？那些伺候你的太監宮女，稍微有不合你心意的就殺。他們有什麼錯？前一刻還依偎在https://m•ｈeｔｕｂｏoｋ.coｍ•ｃom你身邊的女人，下一刻就會被發入冷宮，甚至血濺當場。她們又何其無辜？」

善能眼中淚光閃動，聲音哽咽。

韓越轉過身，譏削的看著面色倉惶戒備的慕念春：「你以為我會做什麼？」他就算再飢不擇食，也不會對一個尚未及笄的黃毛丫頭下手。

慕念春心裏卻陡然一沉。

韓雲石心思敏銳過人，猜出了大半的事實。他心中暗恨皇上霸佔臣妻竟對臣子下毒手，更不願看到兄長一死嫂子便被接進宮，索性提出了這個折衷的辦法。

說著，強自站直了身子，往外走去。

韓越定定的看著她，沉聲道：「你以前覺得我野心勃勃冷血嗜殺，先殺了趙王父子，又殺了周琰，登上皇位之後，又將宮裡的妃嬪殺的一乾二淨。現在知道了我的身世秘密，你還這麼想嗎？」

慕念春一顆心直往下沉，手腳冰涼。

「皇上想讓我進宮，所以暗中害死了韓雲海。」善能臉上滿是淚痕，聲音也哽咽起來：「我恨極了這樣的日子，想著一死百了。韓雲海下葬之後的那天晚上，我便上弔自盡。卻被貼身丫鬟察覺，被及時救了下來」

韓越卻動也不動，聲音冰冷無情，沒有一絲溫度：「齊王府所有的侍衛正滿京城的搜尋找人。請大夫來肯定會泄露行蹤。就讓她一個人回屋待著，能熬過去是她的命好，熬不過去也是和-圖-書她的命。」

韓越似是看出慕念春在想什麼，唇角揚起譏諷的冷笑：「你覺得我冷血無情，怎麼不想一想當年她是怎麼對我的。我還是個八歲的孩童，剛為爹披過麻戴過孝，然後就聽到她自盡身亡的消息。我整整哭了幾天幾夜，後來生了一場重病，一直高燒不退，差一點就熬不過去。那個時候她在哪裡？我進宮之後，因為皇上和惠妃都對我另眼相看，宮裡的妃嬪心中不忿，指使太監在我的飯食里放了瀉藥，我拉肚子差點虛脫，整夜的疼。那個時候，她又在哪兒？」

盛怒中的韓越，宛如一頭嗜血的猛獸，顯得殘忍而猙獰。

來人身材高大，穿著藍色的武服。薄底的軟靴，相貌尋常，一副護院打扮。京城富商官宦如雲，請些身手好的做護院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這麼走出去，絕不會惹來任何人注意。

絕色的美貌並未給她帶來好運，她的一生無疑是個徹頭徹尾的悲劇。皇上貪念她的美色和廚藝。惠妃利用她為自己爭寵。丈夫因她而死。唯一的兒子如今對她滿是恨意

她曾無數次見過他發怒的樣子。每當他露出這樣的神情，就代表著他又要開始殺人了他此刻當然不會殺了善能，不過，顯然不可能請什麼大夫來。

韓越冷笑一聲，語氣中滿是譏諷：「看不出你還有這麼一副菩薩心腸。有這閑情關心別人如何，還不如好好操心自己m.hetubook.com.com的命運。」

壓抑在心底的前塵舊事此時全部湧上心頭。慕念春再也無法維持冷靜，俏臉上滿是憤怒的紅暈：「我們慕家幾代都是文臣，手中無兵無權。對你的皇位毫無威脅。你為什麼連他們都不肯放過？」

「說了什麼？」韓越的語氣更冷了幾分。

善能全身不自覺的瑟縮了一下，低低的應道：「我和四小姐說說話」

韓雲石連夜命人將她送出府，在一處偏僻的宅院里暫時安頓下來。

說完，看也不看慕念春一眼，冷冷對善能說道：「回自己的屋子裡去。以後不準出屋子半步。」

韓越面無表情的看著躺在床上的善能，冷冷說道：「你到這兒來做什麼？」

善能面色慘白中透著異樣的潮|紅，聲音虛弱無力：「我沒事。」

「她不願忍辱偷生，所以詐死逃出韓家，安穩的躲了十幾年。她為什麼從來都沒想過，這十幾年來，我是怎麼長大的？」韓越語氣漸漸激動，隱忍壓抑多年的憤怒噴薄而出：「我一直當她是真的為爹殉情死了，可事實是，她根本沒死。她一直就躲在慈雲庵里。這麼多年了，從沒來找過我。她沒把我當兒子，我為什麼還要認她這個娘？她生病與否死活與否，與我又有什麼相干！」

善能無力的靠著慕念春，淚水簌簌落下。

「你若是想殺了我報仇，儘管動手！」

這哪裡是沒事，分明是高燒過度，就連手都燙的嚇人。慕念和*圖*書春情急之下，也顧不得別的，急急的對韓越說道：「快些去請大夫來！她燒的太厲害了。再這麼下去，身子肯定吃不消。」

韓越竟又換了一副易容裝扮

慕念春簡短的應道：「是我套她的話。她一時不察，就說出了真相。」

他不開口，她也不說話。

她在院子里戰戰兢兢的躲了幾個月，等所有的風聲都平息了。便悄然離開了。

第二天，「韓夫人為夫殉情自盡身亡」的消息便傳遍了京城。知道內情的丫鬟都被韓雲石暗中「處理」了。沒人知道真正的韓夫人其實根本沒死。

果然早有預謀準備充足。齊王能識破他的偽裝嗎？

「後來呢？」慕念春聽的入了神，情不自禁的問出了口。

慕念春一驚，下意識的想追過去。韓越卻面無表情的站在她的面前。慕念春無奈之餘，只得喊了聲石竹。

往事？韓越眼中閃過一絲陰霾，面色陰沉，毫不留情的嘲諷：「這麼不光彩的事，虧得你有臉說出口。」

韓越轉身拴上門閂。

善能下意識的避開了韓越的目光，含糊的應道：「就是說了些往事。」

「你屠殺慕氏滿門，我恨你入骨，自然要殺你報仇。我一個弱女子，能用的手段無非是博你歡心讓你失去戒備，在宵夜中下毒和你同歸於盡。就算你現在問我，我也可以坦坦蕩蕩的告訴你，我從未後悔做過的事。就算重來一回，我也會做同樣的選擇。」

她一咬牙便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