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沒有露珠的早晨（四）
董芳菲嘆氣。
屹湘愣了。這聲音粗啞，帶著鼻音。可她不會聽錯的——怎麼這個時候，他會在？
「看我都跟你說些什麼。這等想不開的傷心人，不提也罷。算了，你當我沒說。」崇碧倒也豁達。她歪著頭又看了一會兒屹湘的畫稿，笑道：「很怪，這幾年我也不算沒研究過這類的畫作，就是一眼看見你畫的蛺蝶，才算是入了眼。有種Match的感覺，好像一直在對焦，忽然就調對了，畫面立刻清晰了。」
「你忘了先給壺上澆一遍熱水？怎麼犯這種錯誤？不該呢。」
小馮笑起來，「是。」出門前提醒屹湘，「您記得今天親自去趟銀行。有幾個手續需要您親自簽名。」
「哪家？」屹湘終於在電話本子里找到了那箇舊電話號碼，抬頭問。
小馮出去。
兩個人笑到眼濕濕……
「誰跟她一樣呢。」崇碧笑。
「就是啊，不是正跟瀟瀟講電話呢嘛。」崇碧吐吐舌。
她看著自己的畫稿，問
ｈttｐs://m•hｅtubｏoｋ.ｃom.cｏm：「能給我形容下，那扇面是怎樣的？」屹湘收好畫才下車，見芳菲那黛色的跑車早已停在了她的店前，先去店裡找她。
話筒被扣住了。
小小的一幅扇面，她是精細的畫了。想著師父當年的字畫，全都是這位師傅的祖傳手藝照應著，按年紀推算，今年應當剛剛古稀……她想了想，看看時間，離開會還有十分鐘。記憶里深深的印著的那個電話號碼，她撥打出去。電話響了好久，都沒有人來接通，正在她要放棄的時候，話筒被人拿了起來。
小馮答應著，把手上的兩張剪報遞過來，微笑著說：「這是這兩日報上的娛樂新聞，付英晨兩次亮相均獲好評。有一家時尚雜誌特意打電話來求證。」
「告訴她，有人捷足先登，已經詢價。」
芳菲正指揮人把最新的瓷器擺到櫥窗里，看見她馬上就過來，待見了她手上的畫稿，簡直愛不釋手。和_圖_書
她半晌才說：「你這夾七夾八的亂來一氣，都是什麼呢。」
「然後掛出去，下午陳月皓來試禮服，囑咐職員一起拿進去。」屹湘說。
「這次她選的禮服是誰的設計？」
她知道他們家是大排行，崇碧說的那位大哥，應該就是那位著名的青衣葉崇磐。她最近也開始留心姻親的一些事情，就算做功課也要做足一些，免得到時候失禮。
崇碧乾脆在她腮上親了一下。
「哎？」
她當然明白。不過有點兒保留的說：「我試試。」
「喂？」對方應答。
屹湘點點頭，「無功亦無過而已。」
她看著屹湘離開，把畫又拿出來認真的看一遍。旁邊的職員慢慢的聚攏過來，七嘴八舌的議論著，有一位笑著說「把這樣的稿子摹到坯子上去，沒有一二十年的畫功怕是不行，又怕是只得其形、不得其韻……董小姐你真該讓本人親自畫。」
屹湘在辦公室聽著小馮跟她彙報今天的日程，早上第一項便是和圖書開會，下午有一個約，小馮說：「陳月皓小姐，下午三時半來試禮服。陳小姐一向是汪小姐親自照顧的。」
對方卻說不是。再問，已經不耐煩。她無奈的放下電話。
屹湘擺手就要走，芳菲一把拉住她，從旁邊桌子上拎過一個保溫壺塞給她，說：「拿去。這是我自個兒煲的湯呢。」
曙光初現的時候，她被外面警衛班出操的口令和整齊的腳步聲驚醒，原來自己在畫室里睡著了。她站在院子里，看著父親辦公室燈已經亮了；輕輕的走到辦公室窗下，翹腳看著裏面，父親披著一件駝色的厚毛衣，正在燈下看著什麼……
是，師父家的電話機，長年累月的放在客廳牆角的花梨木方凳上，矇著亞麻布的方巾，花邊是師母親手鉤上去的……屹湘盡量平穩著自己的呼吸。
芳菲推她，「你要是肯給我多畫點兒畫，我包你一年四季有靚湯喝！」話說出來她自己也覺得好笑，「得了，算我得了便宜賣乖……回頭請你吃www•hetｕｂook•ｃｏｍ.cｏm飯！」
「早知道當年我也好好兒的學。」崇碧嘆口氣。然後又很期待的看著她，問：「能明白我要的是什麼樣的扇面嘛？」
……
她不肯要。
這時候電話接通，她忙問：「喂，請問是不是高師傅？」
「A組的安德烈。」小馮看下資料，說。
「讓安德烈跟進。」屹湘頭都沒抬，翻著自己的記事本。
她還沒有出聲，他卻好像料到了她是誰似的，說：「你等著，我請師母來接電話。」
「付英晨派助手打電話過來，有意思買下原先出借給她的那兩件禮服。」小馮說。
「我好多了不是？在家被我爺爺罵那才叫慘……跟你說我最近總是闖禍，前兒晚上在爺爺那兒泡茶，給他弄炸了一個新到手的紫砂壺，爺爺沒說什麼，我們家大哥簡直沒把我損到家，要命。」崇碧無奈。
「少來。哄我出手是吧？跟董芳菲一個德行。」她說。崇碧剛剛說的這個人……莫名的，讓她想起那四個字：情深不壽。心頭有一ｈttps://ｗｗｗ•hｅｔｕbook•ｃom.com點酸澀感，抓著青玉鎮紙的手，不由得狠捏了幾分。
她還不知道本人親自畫效果更好？
屹湘撥出電話，還想著，恆泰、恆泰……一張漂亮的支票和支票上漂亮的簽名便在眼前晃了起來，她吸口氣，這個，巧也是巧了些……好在葉崇磬總不至於沒事兒便在分行大堂里亂轉吧？
崇碧眼睛一亮，馬上從上衣口袋裡抽出一個小本子，小巧的鋼筆一握，在桌案上就畫起來。也許崇碧是對那個扇面的印象太深刻，一筆一畫的指指點點，很快就在本子上標出了大體的內容。
「我得找個好畫師摹上去！」芳菲把畫稿收好，瞅著屹湘的面孔，「你熬夜了是不是？」
「好，不一樣。可你再講話中英混雜，小心被我哥說。」她說。瀟瀟很有點兒牛脾氣。
她幾乎熬了一個通宵，畫好了這些。
她笑，「不用唇膏的嘴唇還這麼潤……」立刻被崇碧打。
「恆泰的東區分行。」小馮說，「我把資料放在信封里，帶著去就行，會有人專門照顧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