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西雅圖不眠夜
邱櫻的腦袋轟的一聲炸開了。全身的血液彷彿剎那間全往上涌。她連連搖頭。頭皮發麻。嚇得驚慌失措：「我沒有！我只是坐了一會兒！」
季向空一下一下親著她的臉頰。吻掉她的淚水：「我喜歡你。不要總是胡思亂想。以後遇上什麼事。直接跟我說好嗎？」
季向空走到邱櫻身邊。將她從椅子上拉了起來。自然而然地牽住她的手。對林逸軒笑道：「去『夢旅人』。」
一年前的對話。他竟記得清清楚楚。
「季向空之前還當什麼偶像女星的教練？明明是隊伍短板。為什麼有臉浪費訓練時間？不好好打職業還想著泡明星炒人氣？風氣就是被這種沒實力的人帶歪的！」
她知道。被VPG踢除后。一線戰隊無人敢頂著輿論的壓力要他。眼看轉會窗口即將關閉。他的職業生涯也許就將走到頭了。
「不冤枉。他就是個毒瘤。」林逸軒聳聳肩。「但畢竟個人實力超強。人氣又高。應該還是有不少隊伍想要的。」
Cris發表了這篇長微博后。一夜間粉絲數狂掉。
數分鐘后。VPG被敵方侵入高地。打出GG。徹底宣告了中國軍團的全軍覆沒！
邱櫻點點頭。不知為何。突然有些局促不安。
邱櫻不知該如何回答。五臟六腑都開始抽痛。
大人們繼續討論正事。目前還缺中單和打野。而這兩個位置。是目前中國Conquer最缺人才的位置。
一時間。有人為邱櫻拍手稱快。有人為喬馨憤憤不平。先前「喬馨代打」事件又被推成熱門話題。風向逐漸從一邊倒變為五五開。電腦前的觀眾朋友們紛紛拿起放大鏡對準喬馨的直播畫面。爭當福爾摩斯。幾星期內。電競圈前有職業選手激昂熱血的戰前宣言。後有美女解說撲朔迷離的精彩宮斗。吃瓜群眾圍觀得不亦樂乎。
當喬馨聽到消息后得意地瞥了自己一眼時。邱櫻頓時什麼都明白了。
第二天。她跟著季向空去了孫澤毅的網吧。五分鐘后。成功收穫遠古大神一枚。
憤怒的粉絲們擰成一股繩。如同千軍萬馬。浩浩蕩蕩地採取行動。短時間內。給狸貓直播平台的APP打了無數差評。
季向空一怔。過了好久才無奈地開口：「為什麼我的心意總是沒法好好傳達給你呢……」
林逸軒想了想。開口道：「其實。我打中路也是可以的。我們再找個輔助。這樣選擇的餘地就更大了。」
難以言喻的鈍痛感扼住了邱櫻的脖頸。連呼吸都變得艱難。她的心是肉長的。會受傷。會疼。忍耐終究有限。她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表情面對他。他還要比賽。他身上還背負著許多人的希望。他的處境也已經狼狽不堪了……
傍晚。孫大神正在廚房做飯。季向空、林逸軒、邱櫻圍著桌子商量剩下兩個位置的人選。
「還有……」裴熙嘴角微揚。似乎是笑了。「我們確實曾經見過。我記得。」
新聞里只有一張簡單的宣傳照。五個人站成一排。抱著雙臂。對鏡頭擺出冷酷的表情。
這一年。她摸爬滾打、跌跌撞撞。從毫無內涵的花瓶到受到官方首肯的業界精英。經歷過最惡毒的詆毀、最偏激的質疑。如同破繭成蝶。如今光鮮的外表下。是流了不知多少辛勤汗水和苦澀淚水的日日夜夜。
「嗯。我不對。」季向空任由她軟軟地給自己撓癢。然後抓住她的手腕。繼續剛才的事。
季向空收起不正經的笑容。搖搖頭：「裴熙身價千萬。我現在可請不起。」
中國Conquer代表團出發去西雅圖的那天。機場被電競迷擠得水泄不通。到處都是舉著應援燈牌的年輕人。三支戰隊最先入場。選手們背著運動包。穿著統一的戰隊隊服。有的結伴耳語。有的低頭走路。有的偏過頭沖粉絲笑。
第二天。無數的粉絲頂著時差熬夜到凌晨。焦灼地在屏幕前觀戰。看著Newland、Legend先後出局。他們滿腔的熱血慢慢變涼。
周遭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季向空一步步靠近。邱櫻被他逼得無路可退。向後跌倒在沙發上。季向空俯下身來。屈起膝蓋抵在她身側。將她整個人都鎖在陰影中。
戰局漸漸到了後半期。在一波關鍵的團戰中。季向空犯下了致命失誤。大招放空。直接導致隊伍被團滅！
孫澤毅將院子里曬好的被單抱進房間。轉身同季向空說話時。眼眶微微泛紅：「我們這一代的Conquer職業選手。現在只剩下我一人。我已年近三十。本來都打算退役了。既然你那麼相信我。我必拼盡全力。再戰一年。」
網路上一片嘩然。職業戰隊的訓練房不允許非相關人員進入。大家紛紛揣測。邱櫻利用了自己解說的身份。騙取了戰隊隊員的信任。混在他們中間弄到了錄音。不知她背後隱瞞著怎樣的交易！
VPG領隊不依不饒。目眥欲裂：「那麼還能是誰？他們說這段話的時候只有你在旁邊！」
一瞬間。邱櫻難過得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賣國賊！其心可誅！
邱櫻緊緊地咬著嘴唇。又不爭氣地流起了眼淚。
Carry。Zy。孫澤毅。
邱櫻拿著罐冰可樂。按在自己通紅的嘴唇上。甜蜜過後想起了現實的肅殺。她不禁再次面露憂色。
很顯然。這套新的打法是在戰術泄露后被迫想的。並沒有練習太久。隊員之間好幾次溝通失誤。更讓人無法接受的是。季向空似乎心緒不寧。失誤連連。
耳邊剎那間回蕩起那些困擾她已久的聲音。傅彌雅哭喊著要求複合。httｐs://ｍ.ｈｅtubooｋ.coｍ.ｃoｍ季向空晦澀不明地告訴傅彌雅。都過去了……
「向空。在你沒走出低谷之前。只要你需要。我會一直陪著你。我可以當你的領隊。幫你處理隊內事務。幫你安排隊員的衣食住行。不過……」邱櫻深吸一口氣。艱難地說。「也就僅僅是領隊。」
雖然平日里看起來總在插科打諢。但林逸軒的實力在國內輔助中絕對能排上前三。從西雅圖回來后。好幾支一線隊邀請他加入。而他的條件只有一個：帶上季向空。
「排名不重要。看的是資質。」季向空眉峰上挑。語氣篤定。「相信也有其他俱樂部的人聯繫過你吧。」
邱櫻走到VPG訓練房前。開門的是VPG的領隊。見門口站的是她。對方頗為曖昧地笑了笑：「找季向空？」
七月。全世界規模最大、關注度最高、獎金池最深的電競盛典。Conquer西雅圖全球總決賽即將吹響戰爭的號角。經過一整年硝煙瀰漫的激烈角逐。最終。VPG、Newland、Legend三支戰隊代表中國出征！
只可惜。中國Conquer粉沉浸在盛典中的喜悅還沒多久。便被隨後噩耗般的戰訊擊碎。三支中國隊小組基本墊底。無一進入勝者組。竟悉數進入下周一的BO1淘汰賽！
季向空剛剛換完鞋便忙不迭地問道：「我要組建一個新的隊伍。你能做我的領隊嗎？」
賽后。天才少年Jeffery Chen在Twitter上大肆嘲諷季向空的失誤。
隊標是一隻浴火重生的鳳凰。
林逸軒這才緩過神。點頭如公雞啄米：「對對。向空。咱們把裴熙收了。你倆再出個美男雙人沙灘照。打打擦邊球。取個標題『致命誘惑』。肯定有一幫妹子瘋狂追捧！」
「太長不看！」
比賽開始。對方果然根據之前被爆出的錄音頻頻針對VPG的BP思路。而VPG卻在一夜之間拿出了從未面世的新陣容！就在中國觀眾狂喜地期待VPG能用新戰術殺出重圍時。選手們的發揮卻令他們大失所望。
分析台上。所有人面色凝重：「淘汰賽只剩下最後一輪。VPG！全國玩家最後的希望！」
「啊啊啊啊啊！Void好帥啊！」
季向空的神情逐漸凝重起來。他明白。這句話的重量。對一個職業選手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
邱櫻沒有想到。季向空的最後一個目標人選。是夏凌。
邱櫻適時地補充道：「電子競技是一個職業。是國家體育總局所列第78個正式體育競賽項。它需要頂尖的技術、默契的配合、勤奮的練習、堅強的內心。所有參加CPL的選手。都是國家註冊的運動員。」
「祁越！世界第一Carry！」
「我相信你。」裴熙的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他徑直看向季向空的眼睛。聲音如同清冷的泉水。「我願意把最巔峰的狀態。交到你手裡。」
還有人在他傷口插刀：「如果當年不是你一意孤行。要讓季向空進入Legend。Legend早就拿到冠軍了！」
邱櫻坐在一旁。終於忍不了這兩個大男人明明都對對方讚賞有加。卻要上演內容豐富的心裏戲。於是開門見山道：「我們想建個新的戰隊。希望能邀請到你的加盟。」
邱櫻的腦子裡漸漸浮現出了那樣的畫面。臉上露出可疑的潮|紅。隨後她惱羞成怒地摔筆怒視林逸軒：「你能別滿腦子都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嗎？！」
「我覺得。如果你真的去邀請裴熙的話。他會同意的。」邱櫻認真地說。「向空。裴熙很喜歡你。他也許在等你。」
打野。Cloud。夏凌。
「錄音門」迅速被頂上微博熱門話題。而發布這條新聞的記者竟一口咬定錄音是邱櫻傳給他的！他聲稱自己剛剛踏入職場。想做有亮點的大新聞。一時鬼迷心竅犯了錯。
如同緊繃的弦終於被切斷。夏凌的母親一把抱住了他。泣不成聲。
離轉會窗口關閉還有兩天。夏凌那邊仍未給出確切的答覆。邱櫻和林逸軒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而季向空卻慵懶地倚在沙發上玩打地鼠。
「怎麼會有媒體在訓練室？！」
「為什麼？」
高分玩家數不勝數。能真正進入職業圈。被委以重任的。少之又少。
一小時后。他接到一個電話。隨後起身伸了個懶腰：「差不多搞定了。就差個收尾。」
「那怎麼換成打輔助了呢？」
邱櫻不說話。
「你也是啊。」她委屈地看著他。拳頭捶向他的胸膛。「什麼都藏在心裏。什麼都不告訴我。」
電話鈴響了很久很久。邱櫻終於按下拒絕接聽鍵。手指顫抖地發了一條微信：「錄音的事情真的不是我。你好好備賽……我們暫時不要聯繫了。」
而另一邊。雖然並未找到邱櫻泄露VPG戰術錄音的直接證據。但迫於輿論壓力。上層決定取消邱櫻接下來的解說安排。讓隨團的喬馨替補上場。
季向空的臉色一下子沉下來。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你想和我分手？」
三十分鐘后。邱櫻同季向空一起坐在夏凌家的客廳里。面對神情嚴肅的夏凌父母。緊張得手心直冒汗。
「我從十五歲時開始就喜歡他。我相信。你不出現的話。他會一直等我。」面前的女孩子和鏡頭上一樣陽光漂亮。說出來的話語卻像冰塊般令人心寒。「你不明白嗎？你只是他在等我的過程中產生的心裏慰藉。」
許多職業選手都經歷過這樣的噩夢。一次失誤被牢牢地釘在ｈｅｔｕboｏｋ•ｃoｍ.ｃomID上。只要你在職業圈裡。你就永遠會戴著這頂恥辱的帽子。
「打成這樣也能洗白？」
浩浩蕩蕩的人群中不斷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叫聲。一浪高過另一浪。粉絲們無法去現場振臂高揮。只能在這最後一程扯著嗓子為選手們加油吶喊。
「我和你。」
中單。Summit。裴熙。
「我看到Cris了！C神！C神！」
到底是誰錄了音。栽贓嫁禍。還在進一步徹查中。
邱櫻眨眨眼：「現在還有誰？」
狸貓名氣大為受損的同時。遊星的主播喬馨再次坐上解說席。成為最大的贏家。
被官方邀請參与規模堪比世界盃的比賽。是對遊戲解說實力的最高肯定！
「Newland加油！你們是CN Conquer的未來！夢之所向。雖千萬人。吾往矣！」
「嗯。」
邱櫻差點掰斷了房卡。進修個鬼！這跟沒被邀請的女星跑去頒獎儀式蹭紅毯博熱度有什麼區別嘛！
「裴皇——裴皇——」
季向空怔住了。邱櫻睜大了眼。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聽。
【前線情報！VPG戰隊賽前討論錄音曝光！】
在無數記者的閃光燈、主播的攝像頭下。邱櫻屏息凝神。走路時昂首挺胸。想象著自己的身體被一根繩子系著往上提。要知道。很快他們出行的照片和報道就將鋪天蓋地散布網路。她可不想被拍到丑照做成表情包。
話音未落。林逸軒手一抖。看向季向空的眼神都不對勁了。
後腦勺突然被他的手掌蓋住。整個腦袋重重地向前撞過去。邱櫻來不及發聲就被堵住了嘴唇。季向空的吻極具侵略性。不斷地掠奪她的氧氣。滾燙而激烈。
夏凌雙手插在口袋裡。聳聳肩：「與其跟著不知底細的陌生人。我更願意相信你。」
季向空登錄Conquer職業聯賽官方主頁。將新隊其他成員的背景資料與獲獎列表逐一向他們陳列。最後再次表達了對夏凌誠摯的邀請。
季向空先前篤定的神情此刻被驚訝覆蓋：「你……你確定要加入嗎？條件也不過目？」
由於邱櫻是狸貓的簽約主播。是從狸貓走出來的草根解說。「錄音門」后。遊星利用水軍煽動民意。將中國隊的失利歸咎於邱櫻。事態不斷被擴大。到最後甚至衍生為邱櫻故意偷錄視頻。高額賣給國外戰隊。
之後她關了機。將腦袋埋進被窩裡。十幾分鐘后。有人敲自己的房門。敲了很久。但她始終沒有開。
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門口。他看起來消瘦了許多。劉海略微遮住眼睛。眼眸漆黑。嘴唇蒼白。季向空的嗓音沙啞。還帶著點鼻音：「邱櫻。」
最令邱櫻憂心的不是這件事。而是季向空在淘汰賽時的發揮。看到VPG宣布季向空離隊時。她感覺五雷轟頂。既愧疚又自責。反覆假設。如果比賽前一天晚上好好接聽他的電話。他是不是就不會犯下不可挽回的錯誤……
見她依然不作聲。季向空突然笑了：「你不喜歡我了？」
沒有什麼救世主。沒有什麼主角光環。沒有什麼驚天大逆轉。現實殘酷得如此決絕。
手機里突然彈出一條陌生號碼的彩信。季向空和傅彌雅擁抱的照片毫無防備地映入眼帘。右下角顯示的拍攝時間為全明星賽的那天晚上。
炙熱的溫度在她腰上蔓延。邱櫻抓住他不規矩的手。又羞又急：「我是說能打的。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邱櫻目瞪口呆。林逸軒這難度實在太低了。好似《寵物小精靈》遊戲開場系統白送的那隻皮卡丘。
「嗨。要我說。你就出個什麼性感寫|真集啊。鈔票嘩嘩來。還愁俱樂部沒錢？」
轉會窗口關閉的首日。新鮮出爐的各家名單在網路上傳得沸沸揚揚。其中有條消息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傳奇隊長Cris組建新隊——Team Phoenix！
「淘汰賽前一晚我收到帶著照片的陌生簡訊。對方告訴我他發了同樣的一份給你。我給你打電話。你沒有接；去你房間敲門。你一直沒有開。明明知道事後向你解釋也不會有問題。但我還是慌了神……」他垂眸看她。眼裡是濃得化不開的柔情。「只要遇到關於你的事。我就會失去理智。」
手機響了起來。季向空打來電話。
他毫無防備的樣子如同一個撒嬌的小孩。邱櫻的心軟得不可思議。她輕輕拍著他的背。柔聲道：「嗯。我哪兒都不去。會好的。都會好起來的。」
「……你怎麼不告訴我？」
分別時。夏凌不禁開口問道：「為什麼選我？我在伺服器還沒進入前十。」
林逸軒將腦袋靠在季向空的肩膀上。抬手摸了摸他的下巴。油腔滑調地說：「因為愛啊。當時隊伍缺輔助。向空讓我打。我就打了。」
邱櫻哼了一聲。那更不行。
「你不要每次都這樣！」邱櫻慌亂地用手背擦著淚水。「你知道的。我喜歡你。我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我的愛太卑微了。只要你對我溫柔一點。我都會心軟。我捨不得離開你。哪怕親眼看到你和傅彌雅擁抱。我還是捨不得離開你。可是。對你來說我到底是什麼呢？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Void季向空已經離隊。
「你們的合同我們都看過了。條件上沒什麼問題……」
邱櫻沒有回答。任由他撬開自己的牙齒繼續攻城略地。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咬了下他的嘴唇。半眯著眼感覺到他的身體猛烈地顫抖了一下。
「你也收到那張照片了是嗎？那天她想要複合。我拒絕了。她主動抱
ｍ•hetubｏoｋ•ｃoｍ•ｃｏm了我。作為對過去的告別。」他停頓了一下。淡淡地說。「我和她。已經過去了。」邱櫻用力咳嗽了幾聲：「中單的話……裴熙怎麼樣？」
飛機抵達美國后。邱櫻跟著大部分入住酒店。剛剛拿到房卡后。轉身居然看見了喬馨。一路上的好心情頓時煙消雲散。同行的解說洛天告訴她。遊星讓喬馨以工作人員的名義隨團。美其名曰「去現場觀摩全球頂尖解說的表演。學習進修」。
「因為我大賽發揮失常。你對我很失望？」
下面是詳細的人員列表。
小蘿莉孫茜挨在季向空身旁扯了扯他的衣服下擺。他看了眼對面的邱櫻。笑著對她搖搖頭。一旁的林逸軒心領神會。眉開眼笑地張開雙臂：「茜茜來。坐阿軒哥哥腿上！」
直到她秀眉緊皺。眼淚撲撲地往下掉。季向空才鬆開她。
她說罷便從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裴熙面前：「具體的簽字費、工資待遇、福利分紅都寫在裏面了。這份是草稿。你先看看有沒有商量的餘地。」
季向空吸了一口冷氣。臉上還是溫和的笑。手指將她覆在臉頰上的髮絲撥到耳後：「又怎麼啦？」
職業選手的黃金歲月一旦被耽擱就再也回不來了。為了季向空。邱櫻做出了選擇。
邱櫻憐憫地看著他：「光桿司令啊？」
她還來不及徹底宣洩完不滿。便被拉入繁重的賽前準備中。
「為什麼要公開那麼重要的信息？！」
對面。裴熙淡淡地應了聲。
時隔多年。傅彌雅還是忘不了季向空。她希望邱櫻離開季向空。不惜以戰隊作為要挾。
季向空也不急。慢條斯理地喝了口咖啡。
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她有滿肚子的話想同他說。可他處在非常時期。不能分心。她原本打算等到賽后才與他開誠布公地交流一次。
邱櫻雞皮疙瘩掉了一地。看見季向空垂著眼帘笑道：「阿軒。謝謝你。」
大口大口喘氣的女孩子怔住了。大眼睛里的光閃爍不明。
季向空眉眼一彎。笑得很開心：「不算。我有你啊。」
「競技體育。所有人都在努力拚搏。哪怕曾是霸主。稍微懈怠下來。便會被後來者超越。團隊遊戲。哪怕擁有壓倒性強的個人實力。亦比不過五人齊心的斷金之力。」
「贏不了就別回來了！死在國外吧！」
毫無反抗的餘地。她的話語再次被親吻聲淹沒。
他不知道的是。在這之前。傅彌雅有找過她。
網路上。謾罵和指責的聲音如同衝破了堤壩。逐漸蓋過了積極的鼓舞打氣。一瀉千里。邱櫻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到令人喘不過氣的壓力。忍不住為職業選手們捏了把汗。
「幾年前在一家網吧里。我們曾經見過面。你可能不記得了。」坐在貴賓包廂的沙發上。季向空蹺著二郎腿。閑閑地用勺子攪著桌上的卡布奇諾。「那時候我就覺得。你天賦過人。」
「你看著我。」他笑得既溫和又可怕。一隻手牢牢地扣住她的下巴。另一隻手流連在她的長發和後頸間。來回往複。彷彿在輕撫極其珍貴的寶物。「說啊。說你不喜歡我了。」
「繼續說。」
他鬆開她。挑了挑眉。嘴角還是那抹笑意：「繼續說。」
這事沒有一人作梗那麼簡單。背後的水很深。
那天晚上。Cris收到了一條季向空發來的微信：「C哥。別人都踩我的時候。你別為我說話了。你已功成名就。我不希望你再因為我擔上罵名。」
邱櫻又意外又欣喜。一下子紅了眼眶。她吸了吸鼻子。向他們揮揮手。露出最燦爛的笑。
聽到門鈴聲的時候。邱櫻正瞪著充滿血絲的眼睛。盯著天花板發獃。
季向空將她抱回自己腿上。懲罰似的重重咬了口：「她想幫我。我拒絕了。新戰隊的老闆是Cris。不過C哥只是幫忙出資。大部分的事情還得我自己搞定。」
季向空偏頭看他。桃花眼裡閃著光：「阿軒。你真好。」
八強對決已與中國戰隊無關。可想而知。當他們回國后。將迎來怎樣的一陣腥風血雨。
茶几上的電腦上正播放著季向空為他們演示的電競相關新聞。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央視的鏡頭裡。身著隊服。頭戴耳機。夏凌的父母看了眼屏幕。遲疑地將目光掃向身旁的季向空。來回了好幾次。
從西雅圖回國后。她已經忙得好幾天沒合眼了。狸貓直播平台使用法律手段捍衛自家主播的名聲。多方配合查明「錄音門」事件的真相。最後發現。與曝光錄音的記者聯繫的那封郵件自稱發件人是邱櫻。可並非發送自邱櫻的電腦。IP定位於酒店的底層電腦區。邱櫻那段時間內一直和其他解說在比賽的體育館加班。所以。泄密的不可能是她。
論壇、貼吧、微博早已炸成一片。憤怒的粉絲需要發泄的窗口。不斷對季向空進行謾罵攻擊。過激的粉絲甚至圍堵VPG俱樂部的大門。火燒他的黑白照片。拉著橫幅威脅他退役。
季向空最後那個明顯失誤吸引了所有人的火力。可是在此之前。VPG已經慢慢陷入劣勢。這一下只是加劇了失敗的速度罷了。他的失誤成為焦點。成為靶子。將中國Conquer千瘡百孔的現狀掩蓋。VPG是被淘汰了。可Legend、Newland。還有今年甚至沒出線的Dragon。他們又好到哪裡去了？
開局比邱櫻想象的順了很多。晚上季向空在邱櫻家發了條微信。幾秒后就得到了回應。
殘酷的現實可以摧毀他的身體。但無法磨滅他的意志。熱血難涼。和圖書怎甘平庸？
林逸軒攬過季向空的肩。拍了拍：「Conquer是兄弟的遊戲。之前是為合約所迫。現在。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房間里。有人相互傳遞著眼色。有人低頭竊竊私語。有人厭惡地瞪著邱櫻。
輔助。Xuan。林逸軒。
更關鍵的是。沒有喬馨！D社爸爸果然慧眼識英雄！
網路上的輿論風向再次隨之改變。遊星不留餘力地重捧喬馨長達一年。高喊著「實力派主播」的口號。D社這份名單無疑狠狠地打了他們的臉。遊星的高層之一兼任知名解說。他甚至宣布退出解說席。希望主辦方能給喬馨機會。結果。Conquer官網更新的界面上依然沒有喬馨的名字。
傅彌雅告訴邱櫻。她可以幫季向空找到贊助商。組建自己的戰隊。
周日下午。邱櫻走出休息室時。有個面孔陌生的男生告訴她：「季向空找你。在VPG訓練房。」話音未落。他便轉身走了。邱櫻都沒看清他的臉。
第五屆Conquer西雅圖全球總決賽以美國Titan戰隊衛冕冠軍為結局落下帷幕。西方媒體在狂歡的同時。還不忘感慨。傳奇隊長Cris退役后。中國Conquer依然沒有找到可以繼承他的人。
Cris看著屏幕。心情久久無法平靜。
邱櫻搖搖頭。何止不懂。甚至一度認為他不是真心的。
季向空沉吟道：「裴熙現在也不好過。Legend失利后。輿論清一色都怪他打法毒瘤。缺乏團隊精神。他已經主動提出離隊。現在好像和我一樣。還沒和任何俱樂部簽約。」
有些人。他生來就該站在競技場上。斬落強敵。突破自我。勇攀高峰。
邱櫻誠實地點點頭。
Conquer戰隊的戰術討論和模擬BP的策略一旦被曝光。就意味著應敵的整體思路被完全公開。除非馬上想出新的打法。否則。戰隊在比賽中很可能被對方預測出下一步的行動。
不理智的黑粉將Cris對季向空的提拔定性為人情關係。定義為腐朽制度的代名詞。
「這是在打假賽吧！」
與邱櫻交好的解說洛天上前打圓場。將額頭青筋暴起的VPG領隊拉到一旁：「以後再查到底是誰乾的。當務之急快聯繫網站把這錄像刪了！」
「我……嗚嗚……」
邱櫻試圖推開他的手在空中停住了。沿著他的背緩緩上移抓住了他的肩膀。手指在他的衣服上劃出了一排皺起的紋路。
由於長時間在國際比賽中表現不佳。西方媒體對中國戰隊成績預估極低。加黑的新聞頭條直言「Chinese Conquer is dead」！一些別國也跟風大放厥詞。嘲諷不斷。一時國內群情激憤。電競迷們瘋狂地在網上為中國代表團鼓舞打氣。霸氣橫幅、應援視頻、勵志長文層出不窮。每個人都在竭盡全力發出自己的聲音。
好心虛啊。越想越心虛。她不會被這面癱嘲笑吧……
「人總得為自己的夢想活一次。我寧願做一秒鐘的英雄。也不想當一輩子的懦夫。」夏凌一瘸一拐地走到父母面前。低頭看向攤開的掌心。指尖微微顫抖。「我想打職業。用我剩下的這雙健全的手。我想贏回。屬於我的榮耀……」
邱櫻一動都不敢動。任他抱了好一會兒。忍不住想換個姿勢。他卻將她扣得更緊。像是要將她嵌進自己的身體里。悶悶的聲音透過她的衣襟傳了出來：「邱櫻。不要離開我。」
「我們不是CPL的現有戰隊。需要從海選賽開始一路打下去。場場都是生死局。」季向空深吸一口氣。微微斂起散漫的笑容。正色道。「跟著我。你怕嗎？」
「來！」
她心裏止不住有些開心。比賽期間。除了偶爾在餐廳見過季向空幾面外。其他時間他都和隊員在一起研究比賽錄像。思考應對策略。
收到D社發來的郵件時。邱櫻正在戶外直播動漫展。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手機屏。閱完全文後。腦海里頓時敲鑼打鼓。煙花爆竹噼里啪啦響。激動得差點將手中的宣傳單揉成兩個花球就地跳起夏威夷草裙舞。
「熬夜熬到那麼久。結果卻被餵了一口屎！」
「不是的！真的不是我！」
彈幕上熊熊燃起了滔天怒火。一發不可收拾——
儘管她裝作非常有底氣的樣子。但其實手臂在微微發抖。新隊伍資金有限。開出來的條件與其他豪門相比簡直就是個零頭。
在戰隊的交涉下。儘管網站官方很快便刪除了新聞。但這段戰術討論的錄音第一時間被國外網友下載。並上傳至各類論壇。甚至附上了翻譯。
門突然被人大力推開。VPG領隊氣勢洶洶地衝進來。指著邱櫻怒不可遏地吼道：「今天下午只有你進來過！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林逸軒正誇張地搓著手求饒。眼風掃見季向空起身披上了外套。不禁問道：「你去哪兒？」
距離轉會窗口關閉還有一個星期。找全剩下的四個隊友是戰隊正式成立的關鍵。
邱櫻側身讓他進屋。他的手碰到了她的肩膀。她往後縮了一下。
「我們都在屏幕前看著你！」
「天哪！」這場比賽的中國解說原本就對季向空頗有微詞。忍不住爆了粗口。「我真是不明白。這種操作不過硬的選手為什麼會出現在賽場上？」
消息出來的時候。邱櫻正與其他解說在同一間房間里。所有人臉色劇變。新聞發布在國內知名的遊戲門戶網站上。那段錄音里。包含了VPG備戰研究的寶貴成果。還有許多訓練已久但從未使用過的大招！這無疑是在背後給中國和*圖*書戰隊捅了重重的一刀！
自從夏凌在遊戲上找回自信后。性格也漸漸變得不再消極孤僻。夏凌的母親局促不安地說：「如果這孩子能從過去的陰影里走出來。我們很欣慰。可是……這真的是正道嗎？」
季向空接著說：「你的比賽我基本都看過。還收集了一整個文件夾的資料。具體的問題我之前都跟你說過了。個人能力非常突出。但是。你需要一個優秀的戰術指揮。一個能將你這把利器發揮出最大作用的團隊。」
劣單。Void。季向空。
林逸軒說罷便側過身。一隻高速飛行的拖鞋擦過他的臉頰啪地撞擊上了身後的牆壁。他嚇得面如土色。慌忙解釋道：「我……我……我沒說櫻妹妹你！我說的是向空！」
門鈴再次響起。邱櫻從床上起身。披了件外套去開門。
「粉Legend五年。每年都為距離獎盃一步之遙而痛哭。裴皇。Cris大神的冠軍夢。就靠你代替他圓了！在總決賽結束時狂喜地吼出『恭喜Legend』是我們大學四年做的夢！」
「不知道。我好累。」季向空抱緊她。將頭埋在她頸窩裡。「先充會兒電。」
「嗯。」邱櫻答應得很快。
邱櫻獨自待在酒店的房間里。驚魂未定。莫大的恐懼和冤屈令她整個人都瑟瑟發抖。那段時間在裏面的外人只有她。她甚至開始自我懷疑。如果她沒進VPG的訓練室。是不是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阿軒。我要自己組隊了。你來不來？」
「我不……嗚……」
「櫻女神！國際首秀加油啊！」
夏凌的眼眸漆黑如墨。裏面隱隱有火光閃爍。他很慢很慢地說：「季哥。我是差點和死亡擦肩而過的人。我什麼都不怕。」
事態終究是往最差的方向發展了。
「可是。傅彌雅說。幫你組戰隊的前提是……是我離開你。」
她想見他。可又不敢見他。
新的戰艦。重新起航。
邱櫻還未意識到自己的措辭很有歧義。一本正經地道：「是真的。他說你是個被大眾低估的選手。他一直希望能和你同隊。」
「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季向空再次靠近。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咬字吐息間有纏綿的味道。「我想吻你想了很久了。」
「邱櫻！邱櫻！」
與此同時。由美國遊戲巨頭D社欽定的中國區官方解說席名單出爐！除了各位超人氣的金牌解說外。新人邱櫻的名字赫然在列。
西雅圖全球邀請賽在兩天後正式拉開帷幕。首日可謂空前火爆。內容精彩紛呈。職業選手的紅毯、盛大的開幕式、Cosplay表演、簽名會……
跟在選手後面的是解說團。個個都是大咖級人物。風頭毫不遜色。
「VPG領隊都說了。戰術曝光那天邱櫻是去訓練室找季向空！」
「當時事情太多。實在沒有精力。我之前帶你見過她。宣告過我們的關係。我以為不說你也會懂……」
聽見自己的名字。邱櫻聞聲看去。不遠處好多人揮舞著印有她照片的燈牌。見她的目光掃來。他們激動地高呼——
她和季向空曾經交往過。為了自己的星途。她選擇放棄季向空。而季向空尊重她的決定。結束了這段感情。並且對這段被拋棄的往事緘口不提。
季向空最後那局的空大。還被外媒做進了精彩集錦。
領隊。CherryQ。邱櫻。
「季向空滾出電競圈！原地爆炸！」
另一名解說應聲道：「這種東西怎麼能公布呢？網站為了點擊率也太不擇手段了吧！」
令人始料不及的是。當天晚上。一則驚天駭人的新聞震驚了整個Conquer電競圈。
……
季向空笑了笑：「沒錯。是我。去年我所在的戰隊是世界亞軍。」
雖然大家早已窺到頹勢。可沒想到會如此慘烈！中國Conquer霸主地位持續多年。這讓國內的媒體和粉絲們如何接受？！
夏凌的父母看向彼此。自從聽兒子提出這個決心后。他們問了很多人。打聽很多事。也得知這是一項新興的行業。但內心還是想最後為他把一把關。
見邱櫻一臉不解。季向空補充道：「阿軒還拿過中路solo的世界冠軍。」
一番商量后。夏凌的父母最終答應了下來。
這是一個徹底的新人。且不說他的實力如何。能不能走上電競這條路。還是個未知數。
進屋后。她看見季向空正在同隊友商討後天淘汰賽的戰術布置。交流得正激烈。始終無暇顧及她。邱櫻坐在一旁等了很久。不願打擾他們。便起身離開了。
一周后。在槍林彈雨下被迫關評論的VPG俱樂部官方微博。發出了新的一條公告——
「Void,I have proved that you are a loser.」
就在群情狂熱的當口。Cris在微博上為季向空發聲：「就算沒有Void的失誤。VPG也贏不了。」
……就這樣？
孫茜小嘴一撇。不開心地跑掉了。
裴熙整個人似乎震了一下。見季向空抬眼看他。面露疑色。他便不動聲色地別過頭。
裴熙依舊低垂著眼帘。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季向空有些驚訝。她臉上沒有任何起伏。好像他的邀請完全在意料之中。
這一天。他已經等了很久很久了。
「我不喜歡……嗚……啊。疼！」
「VPG！不要內訌。打出氣勢！打出血性！你們曾是冠軍。讓那些所謂的列強睜大眼睛看看。什麼是王者歸來！」
「所以你的決定是離開我？」
邱櫻如墜冰窟。手握成拳。指甲深陷掌心。全身每個毛孔似乎都在劇烈地收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