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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魚眼睛很大，是個美人胚子，但因為病痛折磨，雙目已經不那麼光採，她的嘴唇和臉色一樣白，脖頸上的皮膚薄到能看清青色的血管。

宋彥城和他嘴炮了二十分鐘，唇槍舌戰，誰都不認輸。小周腦袋反應靈光，也挺有梗，經常語出驚人，相比宋彥城的毒舌，他這一種更佔優勢。黎枝都快笑死，第一次見宋彥城被氣得不輕。

黎枝捏他一下，「能還跟你開什麼口啊。」

黎枝愣了愣，「為什麼？」

這邊。

小周摸著頭，眼疾手快地跳到黎枝身後，「偶像，姐夫揍我。」

宋彥城一巴掌按向他腦門，「小孩兒，你是有女朋友的人。」

小周窒息，偶像真的平易近人，沒點兒明星架子。

像蝴蝶翅膀溫柔共振，蜻蜓點水又俏皮飛走，黎枝說完便正襟危坐，留宋彥城一個人耳朵發熱。兩人在桌子下面的手，默契地握在一起，十指緊扣。

宋彥城發來的信息——

小周開懷的笑容收了收，眼神也變得不猶豫動搖，「枝枝姐，你真的願意見她？」

人聲鼎沸里，萬眾追捧里，她的光芒耀眼。

宋彥城安靜開車，頭頂上方是那顆啟明星，山巒疊影從窗外飛掠而過。黎枝扭頭看窗外，黃昏光影里，車窗玻璃上隱約映出自己的眼睛。

她是醒著的，側過頭，看到黎枝時，眼裡像點燃的小火把。她很虛弱，鼻間戴著氧氣管，心監儀器在床邊的桌子上規律顯動。精緻姣好的五官，因為病態，像極了一個破碎的洋娃娃。

小周收了收玩鬧的幼稚行徑，雖然還是陽光明媚的表情，但人明顯安靜了不少，他笑了笑，往前帶路，「走吧，到家裡坐。」

宋彥城的心，安靜得離奇，身後和圖書的熱鬧彷彿與他無關。

小周不敢哭得太大聲，哽咽著對黎枝說：「謝謝你枝枝姐，謝謝你幫她圓夢。」

兩人坐電梯上去，特意挑的高樓層。出來后，宋彥城說：「我不跟你一塊兒走，就在你身後。」

這麼一聽，女朋友應該是在家的。黎枝看了眼二樓，心裏琢磨著，不對外見客？是因為性格原因？但小周這麼開朗的一男孩兒，女朋友應該也不錯。

偶爾有人路過，黎枝下意識地低著頭，長發垂在臉側。

「不不不，」小周連忙否認，「枝枝姐，那你跟我來。」

「小周請我吃了櫻桃和橙子。很甜的。」

小魚眼前一亮，「可以嗎？」

車裡，兩人都不說話。

而宋彥城太明白，這樣的光芒，只不過是她剛剛開始的起點。

他當攝影師，先是拍了一張黎枝和小魚的合照，又加入小周，拍了一張三人的。

她說過的，再過三個月，解約后就好了。

小周推開門，高興的語氣迫不及待：「你看看誰來了，是偶像哦！」

她這一尖叫，吸引了不少人注意。黎枝這兩個字，已經是叫得出口、認得出人的小花旦了。一瞬間，人都往這邊跑。

黎枝笑，「待會我幫你揍回去，還有，不用叫偶像，挺奇怪的。就叫我枝枝姐吧。對了，我給你女朋友也帶了一份見面禮，我挺喜歡的一個小品牌的項鏈。」

宋彥城：「……」他問：「能忍忍么？」

黎枝彎嘴，笑意淡淡。

黎枝忽然難受得不行，她別過臉，穩了穩情緒，才笑著拿出手機，「我跟你合個影好不好？」

小魚是真的力不從心，眼神依依不捨地看向黎枝。黎枝從包里拿出準備好的見面禮，「吶，送你和-圖-書的項鏈，希望你喜歡。」

「為你好。」宋彥城輕輕按住她後腦勺，把人往前推，「趕緊去，前面右拐。」

就在這時，走過去的三個女孩兒低聲議論，並時不時地往後看。其中一個鼓起勇氣追上去，「您好，請問你是……黎枝嗎？」

夕陽下山，三人告別。

宋彥城把車拐進王府井的地下停車場，他還特意找了寫字樓座，這個點都下班了，相對人少。

宋彥城皺眉，「你什麼表情？難道還沒接受我？」

這時，她手機震動。

她是高興的，朝黎枝燦爛一笑，「我好喜歡你演的《指間月光》，周周給我放了十遍，我也好想去看你的《20歲》，但我不知道，不知道還能不能……」

「枝枝，我們結婚吧。」

黎枝後退兩步，下意識地去看身後的宋彥城。

「怎麼了？」宋彥城減慢車速。

黎枝走之前，順便給後援會簽了五十份明信片作為禮物。夏日的星星出現得特別早，他們沿著盤山路往山下開，最亮的啟明星一路高懸前方。

五分鐘后，黎枝從洗手間出來。宋彥城就守在外頭，兩米遠的地方，兩人眼神交匯，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先走。

黎枝滿懷疑慮地隨他上樓，二樓有個大露台，連著室內路廊，白紗布簾隨風輕輕晃動，送來了外頭的梔子花香。路廊最里一間，小周先是敲門，聲音溫柔道：「小魚，我進來嘍。」

小周對黎枝星星眼，完全一副迷弟模樣，「在枝枝姐面前，你太不耀眼。」

小魚兒咧嘴笑了，眼睛向下彎，「好，我一定能看到。」

宋彥城給他整笑了，不太客氣地把他從黎枝懷裡撥出來，「往哪聞呢？嗯？」

她就這麼安靜地看和*圖*書著，看宋彥城也有了溫度的一面，看他會生氣，會爭辯，會不服輸，會氣得牙痒痒想出拳揍破小孩兒。他如此真實，不再藏匿自己的本性，不再刻意戴上冷酷陰鷙的面具。他從晦暗不明的角落，慢慢走入人間，有了真正的煙火氣。

黎枝是真憋不住了，「我想上洗手間。」

黎枝估摸著打嘴炮是贏不了小周的，便打了個岔問：「你女朋友在家嗎？」

小魚兒眼睛微濕，心裏很清楚，自己可能熬不到所謂的下一次，但不想讓戀人失望，仍是開心答應，「好的啊。」

黎枝瞬間明白，這個女孩兒生病了。

宋彥城站在原地沒動，目光定在她身上，似鼓勵，似讓她安心。他往後退了幾步，與她的距離保持得更加遙遠。

倆孩子是青梅竹馬，從小就認識，小魚去年查出白血病，還是最惡性的那一種。她父母撕逼離異后，都不管這個女兒。

這個別墅群安保系統做到頂級，光那五公里的盤山公路上就設了兩道門禁卡，已經十分安全了。宋彥城把車停好，黎枝推門下車，把一籃子櫻桃遞過去，「宋彥城買的，我嘗過，很甜。」

他記得黎枝說，不想為合約的事再去浪費精力。

不敢多打擾，待了一會便出來。小周帶上門，然後搭著門把一直沒動作。他沒有馬上轉身，也不說話。肩膀微彎，人站不太直。

小周在黎枝懷裡震驚了，他懵懵懂懂抬起頭，受到暴擊的眼神傷心欲絕，「天！你倆身上的香水味都是一模一樣的！」

宋彥城恰好轉過頭，疑問：「笑什麼？」

黎枝不解，「是，不能見嗎？」

「啊！真的是黎枝誒！！」

或許是小周給他帶來了觸動，生死之間，這個m•ｈetｕbook.ｃｏｍ•cｏｍ小孩兒尚且能夠堅強面對，還有什麼比找到愛人、愛人在身邊，更幸運的事了呢。

被小周的背影遮了大半視線，黎枝踏進去兩步這才看清。她驀地一怔，愣在原地。宋彥城也眉頭緊蹙，從未料到會是這樣的畫面。

這麼近的距離，黎枝那雙眼睛太有辨識度，一對視，不確定便成了肯定。

小魚兒笑得眼睛彎彎，心監儀的波動隨之變快。

小魚兒喜歡黎枝，從她還沒成名的時候，就喜歡上了。

那一刻，她甚至想不顧一切衝過去，緊緊抱住他，再大聲告訴全世界，這就是我的男朋友！是我的愛人啊！

小魚虛弱叫道：「是枝枝姐啊，你好呀。」

黎枝湊到他耳邊，輕聲說：「宋彥城，我好喜歡你。」

宋彥城接過黎枝的手機，「當然可以。」

他把自己定義成陌生人，只為不給她添麻煩。

「這兒平日就我和我女朋友一起住。」小周說：「我父母在國外照顧生意，一年回來一次，有時候我飛去看他們。」

黎枝忽然用力抱了他一下，嗓子發酸，「你也加油。」

「把口罩戴好，帽子壓嚴實點，」宋彥城不放心地幫她整理了一下，「我陪你。」

小周驚呼：「哥，我今天終於get到了你的顏值！」

黎枝明白，他是怕萬一被拍，給她惹麻煩。

下了山，第一個紅燈時，宋彥城越過中控台，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小周雙手捧懷裡，「我特么今天要抱著它睡覺！」

黎枝一把握住她的手，佯裝生氣，「一定能！不許亂說話。」

小魚開心地點了下頭，因為沒力氣，所以幅度不甚明顯，「對不起啊，沒能來迎接你們，你讓周周帶你去吃好吃的。」

黎枝彷彿有人撐腰https://www.hetubook.com.com，掐著聲音對宋彥城神氣，「聽見沒？還不對我好一點？」

黎枝心裏說不出什麼滋味兒，感動之餘，更多的是道不明的失重感。

宋彥城細心，對小魚兒說：「別擔心，姐姐這手機有美顏，幫你拍得漂漂亮亮。」

目光所及，寬敞明亮的房間里，床上躺著一個面容蒼白的年輕女孩兒。

黎枝坐下喝茶，貼在宋彥城身邊，郎才女貌，看得小周直瞪眼。

黎枝看著宋彥城漸行漸遠，隨後消失於電梯里的背影，忽然難受得說不出話來，臉上是面對粉絲影迷該有的得體笑容，靈魂深處卻如萬箭穿心。

默了默，宋彥城走過去，箍著他的肩膀把人轉過來，「男子漢，不許哭。」

小周幫忙接過，打開盒子給魚兒看，「跟你一樣漂亮，快快好起來，下回出門約會，我幫你戴。」

黎枝已被團團圍住，路人拿手機拍照，拿本子求籤名，也有激動萬分求合影的。她是花團錦簇的中心，是眾星相捧的那輪姣姣明月。

宋彥城差點吐血，「才？」

他微微低頭，把自己當路人中的一員，就這麼走了過去。如同心有默契，黎枝下意識地去找宋彥城的身影，卻只看到了他漸行漸遠的背影。

別墅群的樓王之幢，小周是貨真價實的富家子弟。家裡保姆就有兩位，早早煮好了花茶，切好了水果。

小周在床側，始終安靜。幫她把被毯往上蓋了些，輕聲說：「別說太久話，累呢。」

車往市區開，高樓重現，霓虹輝煌。黎枝心情平復了些，略微焦急地問：「附近能找個商場嗎？」

黎枝走去床邊，慢慢蹲下來，視線與她平行，笑得溫婉善意，「你好呀，小魚兒？」

身後的宋彥城勾了勾嘴角，小孩兒還挺有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