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六節 反戈
看著臉上浮起幾分怒意的薩維丁侯爵，天浩笑了：「你可以不答應，這是你的權力。但我必須告訴你，這隻是我現在開出來的條件。一旦你走出這道門，或者選擇其它時間過來談，事情就會變得不一樣了。」
逃跑的路上，索姆森主教一直在思考。
遠處的戰鬥仍在持續著。
朦朧中突然傳來震天的喊殺聲，與之伴隨的還有來自地面強烈震撼。迷迷糊糊的索姆森短暫獃滯了幾秒鐘，彷彿被打了一針強心劑，縱身從床上躍起。
這是一句雙關的話，核心是「逃跑」兩個字。
凡事要有耐心。
「我明白。」薩維丁侯爵連連點頭。事實上，他根本沒把天浩說的這句話放在心上。巨人奴隸交易的利潤極其豐厚，任何稍有商業頭腦的人都不會白白放棄這塊蛋糕。當然現在不是相談的最好時機，既然年輕的巨人王如此表示，侯爵自然不可能當面違逆。
這當然是為了避免誤傷。畢竟在大多數野蠻人看來，南方白人都長得一個樣。雖說有軍服作為辨識標準，可是在混亂的戰場上很難分清陌生的友軍和敵軍，這也導致獅族步兵在進攻的時候不可避免誤殺了一些友軍……但就整體戰局來看，王國聯軍的失敗已成為定局。
「我的賠償條件會加倍。一千噸黃金，二十萬噸白銀，牛羊、棉花、糧食也是如此。」天浩沒有掩飾輕蔑的語氣：「之所以現在開給你這麼優惠的賠償數量，是因為你的軍隊沒有遭到太大損失。我對你剛才提出的建議很有興趣。教廷聯合軍對你和你的軍隊毫無防範，一旦從側面遭到攻擊，他們的戰列將在短時間內徹底崩潰。」
「是的，我說過。」薩維丁侯爵連忙抓住話頭，誠懇地說：「我願意就之前的錯誤做出補償，我也願意服從殿下您的命令。作為彼此之間合作必不可少的基礎，我願意說動國王給予殿下您一部分戰爭補償，可hｅｔｕｂｏｏｋ•ｃｏm•coｍ是在數量方面……」
帶著種種糾結的想法，主教嘆了口氣，在行軍床上躺下，裹緊了厚重的裘皮，昏沉沉睡了過去。
這是機密！換了任何一位王國指揮官與自己探討這個話題，薩維丁侯爵都會覺得正常。可偏偏是一個巨人，雖然是巨人之王……見鬼，他好像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清楚。在他面前，彷彿一切秘密都變得透明。
無論進軍還是撤退，最關鍵的問題還是糧食。
領隊軍官和教士都是實權派，負責運輸的後勤主管誰也不敢得罪。再加上基層士兵與運輸人員也有交情，順便幫你帶個包袱，幫他裝個箱子，再幫誰誰誰塞個口袋什麼的……索姆森主教根本用不著到現場監管，光是想想就能知道運輸隊已經變成一個臃腫的巨大膨脹物。
這邀請來的恰到好處。薩維丁侯爵雖不是太餓，卻不會放棄如此難得的機會。他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感謝殿下盛情款待。」
他很清楚其中的原因——說穿了就是人的私慾在作怪。其它王國聯軍就不提了，光說自己麾下的教廷軍，從上到下層層軍制，無論稍有身份的教士還是軍官，都想要通過戰爭大發橫財。誰也不會白白放過機會，他們都有各自的戰利品和私產夾雜在運輸隊里，這樣一來馱馬的負重量增加，為了騰出更多的運量與空間，就不得不減少必須裝運的糧秣。
「殿下，您的意思是，我們可以通過商業合作互惠互利？」在沉默中思考了幾秒鐘，薩維丁侯爵決定拋開那些不切實際的念頭，儘可能從這場談判中爭取到更多利益：「我們可以互相派出商隊？」
他認識上主之國的指揮官，那是薩維丁侯爵。
這事的解決方法很簡單，只要一道命令，再加上鐵面無私的執法隊就行。隨便砍幾顆人頭，就能震懾人心。
然而現在的情況與平時不同。
凌和*圖*書晨時分，薩維丁侯爵率軍首先發起進攻。
他內心狂涌著巨大的駭然。
物資運輸的命令早已下達，可是從下面反饋上來的情況看，無論速度還是裝載量都沒能達到預期，極其緩慢。
既然是談判，必定有來有往。就像做生意，漫天要價，坐地還錢，從來就沒有直接說定達成協議的時候。
平心而論，作為戰爭賠償，這個數字的確不高。無論黃金白銀還是牛羊糧棉，都在薩維丁預期的心理底線之內。
這對他產生了極大的觸動——無比尊貴的巨人王竟然對自己這樣一位白人侯爵說出「可以成為兄弟」之類的話。這表明他們並不野蠻，事態發展也比預想中好得多。
「大人，不好了，我們……遭到襲擊。」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胸口如風箱般劇烈起伏。
兩小時前主教接到報告：倉庫里儲備的糧秣裝運數量只達到預期量的百分之三十，目前已經調整了人員和馱馬的配比，正在連夜裝運，估計這種狀況很快就能得到改變。
獅族步兵沖在最前面，他們半小時前就與上主之國主力匯合，共同向王國聯軍發起進攻。
「巨人打過來了嗎？」索姆森主教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槍：「他們還是從北面發起進攻？」
「當然。」天浩第一次展露出溫和的笑容：「本王歡迎全世界友善的人，包括你。」
究竟是什麼導致薩維丁選擇了背叛？
「什麼？」索姆森主教如遭雷擊，他感覺整個大腦徹底陷入停滯。
那些異教徒為什麼要反戈一擊？
……
天浩臉上的笑容越發濃烈：「甚至可以成為親密無間的兄弟。」
元凱雙手持槍，在幾名衛兵的簇擁下走過雜亂的街道，越過坍塌的牆體。這裏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缺口，就像原本整齊排列的牙齒，被功率強大的鑽機打通，變得醜陋又難看。
他加重了最後幾個單詞的語氣。
「不，不是巨人。」教士咽了一口唾沫，聲音沙啞，其中充滿了惶恐、不解和憤怒：「是上主之國的人，那些該死的異教徒。」
今時不同於往日，如果打了勝仗，索姆森主教毫不猶豫會下達懲罰令。然而現在是撤退，而且還是退路已被阻斷，緊接著必定要在神威要塞打上一場硬仗的前提下，即便給他一百個膽子，也絕不敢冒著觸怒廣大官兵的危險嚴明紀律。
索姆森機械地點點頭，邁出腳步的時候，他感覺自己整個身體已變得僵硬。
天浩下令在約定的時間開炮轟擊城牆，獅族步兵在天亮前參戰。
薩維丁侯爵前往龍族大營談判的時候，帶了一百套軍服。他很清楚，既然選擇了背叛，就必須從一開始做的很徹底。天浩把這件事通傳給虎王和獅王，軍服也迅速下發至三族聯軍各級指揮系統，成為了重要的敵我辨識標準。
索姆森覺得心煩意亂。
神威要塞這條路一斷，教廷軍總運力一下子損失了三分之一。不過很幸運，維京人和金雀花人的運輸隊有相當一部分停留在鎖龍關。索姆森主教毫不客氣將其接管，納入統一管理。
太陽從地平線上透出金黃色光芒的時候，元凱已經率領禁衛軍團佔領了鎖龍關。
「他們向我們發動了全面進攻。東面的陣地和所有倉庫已經被佔領，現在已經攻入了我們營地的東面。」教士心急火燎的連聲催促：「大人，快下命令吧，再晚就來不及來。」
侯爵內心的震撼有增無減。天浩的相貌實在太過於年輕，他發誓這是自己有生以來遇到的第一個年輕怪物。無論談吐還是見解，邏輯思維還是心狠手辣程度，均超過薩維丁認識的任何白人。
畢竟來自北www.hetubook.com.com面方向的炮聲已經不那麼密集。也許巨人的炮彈正在裝運，也可能他們遇到了與自己同樣的後勤困難。只要堅持幾天，等到那些該死的教士軍官們把個人私產運得差不多了，自然也就輪到最為重要的糧秣。
……
「你最好別再想著討價還價。」天浩以森冷的語氣再次將其打斷：「我說過，你是一個很有見識，也很勇敢的傢伙。你的這些行為符合我們對勇士的評判標準。我很欣賞你，但這並不意味著我會無條件接受，甚至無底線容忍你的一再挑釁。」
所謂「佔領」有多種解釋，元凱的理解較為簡單。他覺得只要越過高大厚重的關牆，進入南面區域，剩下的事情都可以交給步兵處理。
薩維丁侯爵發誓，自己真真切切聽到了「brother」這個單詞。
他們從中能得到什麼好處？
……
「你以為我不清楚你的實力嗎？上主之國這次出兵的數量遠遠超過其它四國，也超過教廷。作戰主力一百萬，加上後勤輜重和運輸人員，總兵力在一百八十萬至兩百萬之間。這就是你手上最大的籌碼，也是你之所以能站在這裏與本王面對面談話的最根本原因。」
主教唯一能做的就是催促。
「重複一遍，你和你的軍隊是侵略者。雖然上主之國的主力部隊沒有與我們正面接戰，但你們已經在這片土地上燒殺掠奪，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後果。你應該很清楚，本王不是沒有能力消滅你們，我只是不願意付出更多的傷亡。」
索姆森主教心頭沉甸甸的，他腦子裡時刻充滿了危險預兆。可具體是什麼又說不清楚，就像一片籠罩在心頭的黑暗，伸手觸摸不到任何可辨的東西。
看著天浩緊盯自己的那雙深黑色眼睛，薩維丁侯爵知道年輕的巨人王沒有撒謊，更不是故意恐嚇。
薩維丁侯爵連連點頭：「是的，我們可以成為朋友。」
「但有些交易項目是不存在的。」天浩在微和-圖-書笑中強調：「比如所謂的『巨人奴隸』，必須絕對禁止。」
「你剛才提到『盟友』這個詞。」天浩注視著薩維丁侯爵的表情變化：「這是一件好事，這意味著我們之間在戰爭結束后可以進行必要的來往，以及商業合作。」
剛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的白人士兵感覺一切都那麼不真實。直到元凱走到面前，彎腰將他從地上拉起的時候，才猛然醒悟過來，臉上隨之顯出無比震驚與激動的神情。
天浩從椅子上站起來，微笑著對薩維丁侯爵做了個邀請的手勢：「你連夜來此，想必已經餓了。很高興上主之國能有你這麼一位睿智且血統高貴的貴族。我們已經就重要問題達成了共識，接下來我想邀請你共進早餐。今天，你是我的朋友。」
元凱端起步槍，瞄準不遠處的一名白人長戟手。那人已經把一個身穿暗黃色制服的白人士兵按在地上，掄起匕首正要往下猛刺。這時候槍聲響了，衝擊力巨大的子彈準確命中長戟手頭部，他的腦袋如熟透西瓜驟然遭到重壓般爆開，血肉四濺。
問題是不能這樣做！
王國聯軍的主要防禦面是北方，誰也沒有想到駐紮在鎖龍關東南面的上主之國突然發動進攻。在剛過去的這個白天，猛烈的炮擊已經破壞了關牆內部結構，下午一點的時候導致了首次大面積坍塌，垮掉的牆體長達五十多米。因為沒有足夠的材料，再加上關牆原本是巨人修建，北方戰事沒有按照預計進行，工兵們一直沒有足夠的時間對牆體進行改造，現在就更談不上所謂的搶修。
重點仍是尚未結束的戰爭，以及北方巨人和上主之國之間的友誼。
侯爵怔住了。他對此不太理解，只是感覺不太好，於是試探著問：「殿下，能否說得更明白嗎？」
薩維丁侯爵被徹底驚呆。
他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剛伸手拿起擺在床前椅子上的短槍，就看見貼身教士滿面急怒沖了進來。
夜幕再次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