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此心問道飛鴻走
第288章 鴻雁遙寄錦書去，一字相思一行愁
他腦中如若有一聲鍾呂敲響，靈台登時清明，旋即又有五色霞光透出，識海之中恍若陰陽分明，其後又是混沌驟生，陰濁陽清變得不能分明，如此虛虛實實，分分合合，竟是囊括了天地間一切玄妙。
鴻雁遙寄錦書去，一字相思一行愁，雲來西風月影瘦，獨自又上小重樓。
岳宏背負長劍，神色劍意，負手立在雲上，風來獵獵，稍稍回過頭來，露出淺淺笑意。
雲沐陽一扇扇屏風看去，也覺心頭一揪，一股悵然若失之感浮了上來，他舉了舉手，旋即嘆了一聲，又將手縮了回去。
山中歲月不知年，又過百載，梅君儀擺了素琴橫在膝頭，一隻鴻雁自她皓腕中飛起，在杳杳雲空徘徊數圈，鳴叫數聲，聲聲響徹雲空，旋即方是振翅遠走。雲行記288
金陽初升，一點霞光綴，青空月隱，片雲虹芒生。
「啊，娘子！」夢蝶一聲驚呼，素手捂住口鼻，滿是不敢置信，弦已斷，緣已盡。
m•ｈeｔｕｂｏｏk•ｃｏm.com雲沐陽雙目一震，旋即大笑一聲，「機緣已至，不能再等。」說完便自盤膝坐下，那股玄之又玄之意心頭浮動，天地萬物、無形眾生仿若皆在他識海之中生化。身周一朵雲霞若隱若現，他兩目微闔，面容平靜，趺坐修持。
「君儀，我必不負你。」岳宏按了按腰間月天鏡，隨即伸出手來握住梅君儀一雙柔荑，溫聲道，「我必不負你，你且待我歸來罷。」
「阿郎最喜《廣陵散》，奴為阿郎奏來。」梅君儀面泛紅潮，在雲間趺坐，素琴橫放在膝頭，雙眸微微一抬，又速速低了下去，十指纖纖弄琴弦，悠悠琴音響雲間。雲行記288
梅君儀登時面若微醺，心如小鹿亂撞，三百年來此還是首次，她一時也是不能言語，片刻，才是急慌慌抽出手來，低著頭嬌怯道，「阿郎欲往東海，奴為阿郎彈一曲罷。」她轉過頭去，神思亂飛，一手按著胸口，又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歡喜又是哀愁，天地之間任何言語都不足以形容。
「夢蝶，阿郎到得何地了？」梅君儀恍若未見，素手停下。
「娘子，郎君離去三十六載，娘子何不出山？「夢蝶采了百花花瓣，捧了雨露來，見著梅君儀暗自神傷，不忍言道。
「娘子，郎君騎了玄鳥離去了，娘子竟也不看一眼么？」梅君儀身側青衣女侍見著梅君儀這般，心中生出十分不忍，嘆聲低語問道。
醉陽山頂，晨風鼓盪，琴音動合，白雲悠悠，良久，梅君儀方是低聲道，「夢蝶，阿郎到得哪了？」
那《廣陵散》本當慷慨激昂，氣勢雄奇，此刻聽來卻是哀怨惆悵、綿若柳絮。岳宏面上仍是淡淡一笑，取出寶劍縱上雲間，但見他劍光一劃，立時風雷生動，足下一踏，紫雲蔽日，但見他聞樂起劍，劍光動處天地失聲。
「娘子，潮雲遠散，空谷無音。」夢蝶也是低眉垂淚，嚶嚶泣道。
「娘子，昨日你已知曉，郎君已在東海立了宗派雲生海樓，定是要綿延道統，傳承萬代，獨身向道，娘子何苦再等？」夢蝶面上凄然，比之梅君儀還要憂愁三分。
岳宏足下走雲，舉袖一揚，將烈風盪開，溫聲道，「君儀且放心罷，我有師門師門至寶在身，定會安然歸來。」
金陽西墜，蟾宮隱現，陽烏扶搖，玉兔奔逐，歲月晃晃，三十六載，轉瞬而逝。
梅君儀立在一株梅花下，清風拂來，暗香點落，她伸出玉指捏了一枝梅花，輕輕一嗅，暗香如故，復又低下頭去，冷聲吟道，「一年是一年，年年秋葉黃，雁字西回時，錦繡未開囊。」
又是一百年六十四年恍惚，遙去鴻雁歸來，足下錦書未開，她已無了失望和-圖-書之色，只是眉間淡淡，脫塵絕俗已不足形容。
夢蝶自覺失言，不由低下頭去，門中祖師早有預言，若是梅君儀出了玄霄寒澈凝香府，便是岳宏隕落之時。
「夢蝶，汝河必令我知之？」她話音未落一滴晶淚滾落下來，貝齒緊緊咬著朱唇，不敢抬頭，只是搖頭道，「我生怕我抬起頭來，卻欲他留下。」
「舊時黃梅雨，岸上柳青綠，攜手曾盟誓，今憶不成句。」梅君儀手中素帛登時化作一片芳香，漂浮在雲空，又漸漸散去。芳香散去，只見得她周身寶光紛繁，天上雲霞驟生，無數星辰燦爛，那寶光落入她頭頂之中，但見著梅君儀身形突變，原先還是豆蔻女兒，此刻已是清冷若仙，十七八歲嬌顏，眉間點朱。
梅君儀聞聲眉宇間愁雲凝結，但見她螓首輕搖，凄然道，「不可，也不能。」
雲沐陽搖了搖頭，看著屏風畫上所落文字，心中那股悵然若失之感盡去，只是口中淡淡吟道，「桃李作雪青空飛，誰把
和圖書情志逐雲追。霸業宏圖千秋史，百代王侯入夢鬼。」
醉陽山上，天高風疾，梅君儀看著仍是豆蔻年華，身段未足，懷抱素琴，眸中含愁，烈風掠過，青絲拂動，素雪羅裳，點墨生香，揚揚而舞，墨梅飛落。
梅君儀素手弄弦，琴音清清冷冷，哀怨思緒若有若無，醉陽山上仿若草木都染了愁緒，「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梅君儀清冷聲音落下，只聽一聲布帛裂響，餘音震蕩山谷，已是弦斷。她低下螓首，一滴淚珠打在弦上，四散開來。
「娘子，仍可見得郎君坐騎玄鳥鼓風弄雲潮。」青衣侍女眺目望去，復又轉過頭來，細聲答道。
「有情總把無情惱，無情空將多情恨。」
梅君儀聞聲立時破涕而笑，螓首微微上抬，復又低了下去，細聲軟語，「阿郎，東海妖族橫行，不乏那等法力高強之輩，阿郎只有雲生海樓，卻無對敵手段，阿郎只將奴這月下飛天鏡拿去。」她說著便自腰帶中解下一隻銅鏡，別在岳宏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