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你媽媽在家呢，會擔心。明天一早你父親過來，你還得早起。」

可是，陳問今還有一關要闖。

「你都要走了，還怕什麼擔心。」肖霄抱的更緊。

人生得意須盡歡，原本也是一種生活的態度。

陳問今就等了一小會，才說：「那留下吧，你還沒在這睡過呢。」

「按神仙的說法，我判斷，如果一兩年回不來的話，就沒那麼快了，你就不必等了。」陳問今話音剛落，肖霄猛然的退開，注視著她問：「是不是我媽媽或者我爸爸跟你說過什麼？他們逼你分手了是不是？逼你離開鵬市，騙我分手嗎？」

工作了陳主也是服從領導，爭取拿優秀，得獎狀的積極派。

陳問今記憶里就曾經觀察過一個現象，陳主當中心的時候說的一些論點，旁人紛紛符合稱頌，沒有反對；當中心變成另一個叔叔時，因為那人不愛高談闊論，陳主的聲音仍然還高，只是眾人都會問一問那位當中心的叔叔的想法，但那叔叔很少反對別人的論點，都是附和贊同陳主居多，於是眾人也都附和贊同。

回歸故里和派到當時還是漁村的鵬市的選項，陳主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他想鵬市再差，也不會比他出身地的山上更窮了。

他們哪裡都不想去，於是就在屋子裡膩到了晚上十點。

肖霄說完，看陳問今笑，知道他故意，就揚手打了他胳膊一下，然後乖乖去穿鞋，一塊下樓了。

陳問今手勢示意，肖霄才扭頭望一眼，調整了方向，繼續注視著他退著走，快到門口了，才揮和-圖-書揮手，轉身進去了。

過往他們的時代，人情的力量幾乎可以輕易踐踏規則，而改革后，人情踐踏規則的成本大幅度提升，曾經無往而不利的路數變的越來越不靈光了。

「不會呀，那樣的話家裡人也不會施壓了，朋友也不會勸了，只需要一心一意的等就好了。」肖霄想著，又覺得這也沒用，畢竟現實是還不夠年齡，就說：「明天晚上跟我爸吃完飯了找你。」

這不是陳主既往成功所依賴的路徑，他們痛罵時代變了，人心變了，即使想勉強跟上時代變化，兜里的資本也越來越跟不上時代的發展，於是被新的規則甩的更遠。

「財不露白！」陳母焦急的低聲提醒，她就喜歡錦衣夜行，因為對她來說，錦衣是為了穿著舒服，不是為了顯富貴，如果同樣別的衣服也舒服，那可以不|穿錦衣。

「我送你回去。」

這種轉變之後，陳主在酒桌上也沒那麼意氣風發了，因為他不是中心了。

直到大環境的發展達到一定程度，而後趨於穩定的時候，時代的主旋律才會在相對範圍內小幅度變化，不容易發生劇烈的改變。

陳問今揮揮手，目送她進屋，這才上車，開走了。

人情的基礎上，還需要投入更大的物質成本，才能夠讓人敢於承擔風險去踐踏規則。

陳問今把肖霄送到家門口時，她突然說了句：「如果我們再大一點就好了。」

「說了不提錢你看你，還提錢！」陳主底氣十足，笑容滿面，沒人問他都想說呢，有錢不讓人知https://www.hetubook.com.com道，那有什麼意思啊？豈不是錦衣夜行嗎？但陳主當然還得謙虛幾句。

讓家裡人過個一如既往的好年。

陳問今記得，過幾年，中心變成另一個叔叔，踐踏規則的成本越高，人情作為動力去踐踏規則的影響力就越弱，實際的物質收穫的驅動力才更強。

鬧鐘響了，因為平時這時間，肖霄是要回去的，今天她更需要回去。

此後又過了幾年，本來在另一個公司的戰友們的情況更好了，曾經的窮公司效益越來越好，於是酒桌上的中心變成了好幾個。

「不要。」肖霄抱著陳問今，一副不撒手、賴皮到底的模樣。

「可以嗎？」陳問今知道這安排違背常態，那時間點肖霄本該陪她母親。

「我出去玩，讓你等了十幾天，你就要去仙界讓我等不知道多久嗎？幾年，十幾年？」

「我不知道能等多久，我沒有試過分開，等待……」肖霄一點都不確定，她唯一確定的是，她根本就不想分開。

因為陳問今一再明確的告訴她這一點。

何況，現在還是陳主這代人春風得意的時代，也是他們這代人生命歷程里重要的記憶。

她母親在家，何況久別重逢的時候，更容易讓她父母擔心。

「哎喲！你看你們、什麼百萬不百萬啊？錢是什麼？錢就是王八蛋！大家聚在一起是因為我有錢嗎？當然不是嘛！都是戰友、都是朋友，我們一起吃飯談什麼百萬不百萬！百萬又算什麼嘛！百萬也不值得一提啊！我們是講感情的嘛！來來來和圖書，大家一起喝一杯，不許提錢了啊，不提錢！」陳主一如既往是酒桌上的中心。

毫無疑問，在那個時代，陳主在其出身的情況來說，是事業上的成功者，故里的榮譽，議論里的人物之一。

陳主的重要成就感來源於比別人強的對比之中，所以，年輕時候他爭取當兵，那意味著光榮，意味著走出農村，意味著成功；當兵了他爭取當優秀的兵，那也意味著成功和榮譽。

但陳主的論調其實沒有什麼變化。

肖霄緊緊抱著陳問今，貼著他的脖子，蹭著，眼裡都是淚……

在未來，婚後，他跟妻子這方面的想法差不多，也就沒有什麼分離的時候，最多也就是有限的幾次出差一兩天。

毫無疑問陳母跟陳主這方面的觀念一直是兩個極端，一個是講究裡子，一個講究面子，觀念上衝突了一輩子。

陳問今下車，目送肖霄進去后，轉身注視著他，倒退著走著……

陳問今過年時看著陳主在一次次聚餐的酒桌上意氣風發的模樣，覺得他其實也沒必要那麼討厭陳主的炫耀屬性，這就是他父親陳主具有的關鍵屬性之一，原本也只是人性使然的屬性而已，陳主有這種屬性一點都不奇怪，他何必那麼厭惡。

陳主只當沒聽到，就說：「好好好，既然大家都這麼說，那我就說個大概，然後今天我們就不要提錢了啊！我們家現在嘛——千把萬是有的。」

一群戰友都好奇的很啊，於是紛紛都附和贊同說讓他透個底，然後今天就不提錢了。

「如果再大一點，就獨立了呀。hｅｔｕbｏok.ｃom.cｏm我們就可以先結婚，生個孩子，我養著孩子等你，就沒那麼難熬了。」

當中心變成許多個人的時候，那聲音就熱鬧起來了，各種爭論駁斥，相持不下，各自有理。

「好吧，我修改一下剛才的話。如果一兩年回不來，你還想等就等，等不下去就別等了，那可能就是幾十年、甚至幾百年的事情了。真是百年之後才能回來的話，我在乎的人都不在了，我大概也不會回來了。」陳問今如是說，事實上，原本的現實也是，能等就等，不能等的時候也就不等了。

陳主人情練達，這一點毫無疑問，他的職業轉折點一是當初的沒有花錢買下主任的機會，捨不得當時的巨款，也想不到時代發展的飛快，又覺得不花錢最多下一年也還是他的。

「……那隻會更難熬。」陳問今苦笑，想像中孩子是羈絆的力量，現實中……兩個人在一起那是愛的結晶，只有女人帶著那壓力能讓絕大多數人經常性崩潰。

『始終還是最恨離別。』

而現在，還是陳主當中心的時期。

服從組織，積極追求組織規則內的榮譽的人，當然才能升的更快。

人還是那些人，觀點也還是那些觀點。

但這是必須要面對的。

但事實上嘛，應該說這個年，對於陳主而言，比往常更好。

他想，這一關應該會容易些的。

這不是能力的不足，原本就沒有幾個人能夠從頭到尾的跟上這麼迅快的時代發展變化，必然會一段時期一段時期的被時代拋棄。

話沒說完，肖霄就放開他，後退了半步，連忙說：「和圖書還是要回去的！我只是不想這麼早回家，我沒有說要留宿呀！」

只是，這一關他必須放在年後。

陳問今回了車裡，坐了一會，看見肖霄在陽台上揮手，他開門下車，揮手回應，兩個人這般隔著距離，也看不真切對方的模樣的凝視了片刻，肖霄突然揮手比劃，示意她要進去了，大約是她母親喊。

另一個叔叔一直是擅長打理金錢的人，低調不愛炫耀，做的事情也是公司里跟錢打交道的，改革之前他遠不如陳主在公司里得意，但改革后，一年年的，陳主掌握的實權不斷減少，與之相反的是那位叔叔越來越富有，家裡麵價值市區半套房子價錢的豪華裝修也不需要出一分錢，與利益關聯方的裝修公司無償贈送。

回到家裡，陳問今仍然覺得揪心的難受……算起來，他其實許久沒有體會過這樣的離別了。

「百萬都不算什麼，我們陳哥不愧是老大哥啊！老大哥都發話了，今天就不準再提錢了！不過在不提之前啊，我很想問一句，老大哥到底賺了多少錢了啊！透個底讓我們大傢伙也能跟別人吹個牛，有老大哥這麼能耐的人，我們說出去都有面子嘛！」

「嗯？」陳問今一時不知道肖霄在想什麼。

「我媽應該也需要一點私人空間吧？沒關係的！」肖霄很確定，下車時，親了陳問今的臉一下，又抱著他脖子，蹭了蹭臉說：「盡量珍惜時間嘛。」

而最重要的轉折點則在後面的改革，讓遵循規則的有序得到更有力的保障了，陳主在內的、同時代的人情練達派逐漸被時代的洪流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