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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覺安靜地凝視片刻，搖搖頭，輕聲說：「不記得了。」

「為什麼把遺書寄給我也不記得了？」

大概過了一年，有人找到家裡，被許謹的父母熱情招待，問【金沙】王先生去年寄來的東西還在不在。

多少次夢回韓覺家的門前，過了這麼多年，許謹依然記得韓覺的家在哪一棟樓的哪一層。但計劃沒能成功。她鬼鬼祟祟的打扮和行徑連小區的大門都進不去。

「對。」許謹點了點頭：「但是我前天晚上跟她說這個，她好像一點都不知道，所以我就以為……」

許謹咬了咬唇，繼續問：「你記不記以前打過我？」

韓覺記得他從章耀輝手裡拿過這封遺書的時候，章耀輝說他是從記者那邊截下來的。

難道抑鬱症從那時候就有了嗎？……許謹越發對眼前的人感到內疚。

她也不是那麼愛哭的人。但聽到裏面諸如韓覺「打粉絲」的吐槽，她想哭，看到韓覺一臉心平氣和懶得動怒的表情，她想哭，看到韓覺想挽起袖子卻又馬上放下來的小動作，她最想哭。

韓覺似乎把她給忘了。日子過了很久都沒來聯繫，既沒有把錢要回去，也沒有把遺書要回去。

年輕的她近距離目睹過一連串網路暴力的盛大狂歡，永生難忘。她十分清楚人類一部分的劣根性，因此對這種集體性的狂歡厭惡至極。她毫不懷疑那些曾用最惡毒的語言攻擊韓覺的人，在得知韓覺的死訊之後，能表現出多麼令人瞠目結舌的嘴臉——忘記自己曾經的暴力言行，大喊【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這種正確的廢話感動自己，一邊打著【反對網路暴力】的旗號卻一邊對「https://www.hetubook.com.com兇手」進行網路暴力。

許謹偷偷聽著，聽到一半激動地跑過去向老闆確認聊的是不是韓覺本人，又是什麼時候出來買東西的。

告別許謹之後，韓覺轉身看到小池和姜芸的老公往這邊趕來，樓上窗戶里也擠著會長和胡霏她們。都擔心韓覺遇到了什麼難纏的人。

……

「不記得了。」

「憑什麼敢假定性別？萬一是顧凡呢？」劉智傑很不服。

許謹低下了頭，似乎在為當初沒能更加小心而感到愧疚。真是丟了擅長跟蹤的私生粉的臉。

「沒事，遇到了一個熟人。」韓覺往餐館走去。

許謹尋著地址，來到了某高檔小區的某一戶門前。

「那給我打的錢……」

我打不過那群老八婆，難道還打不過你這個在後援會處於食物鏈最下層的傑寶嗎？！

許謹眼神閃爍，深吸一口氣，摘下了口罩，問著韓覺：「那我呢？」

韓覺沉默片刻，說：「是記者……有人幫我截下來的。」

【老朋友啊老朋友，你錯過太多太多了……】

「說到蛋糕，差點忘了我還約了人一起吃飯。」韓覺恍然大悟和許謹在路邊逗留了不少時間。看了看周圍，就準備告別許謹。

門口確實有著盆栽，但很明顯長久沒人打理，樣子並不好看。

以前的韓覺一直很相信這個說法，因此由衷感謝著章耀輝。但在知道了章耀輝的狡猾程度遠超自己的想象之後，多疑的韓覺十分願意把章耀輝想得再壞一點，更壞一點。畢竟圈子裡的人忌憚著章耀輝，不僅僅是因為其商業上的手段精準且高明。幾個身敗名裂的藝人、和_圖_書吃著牢飯的對頭和幾個至今無人認領的謎團，無不充分證明著——黑的灰的，他章耀輝也很擅長。

許謹歪了歪頭。

儘管許謹對那個讓韓覺多次輕生的女人很沒有好感，甚至厭惡，但她已經不會再過分干涉偶像的私生活了。

許謹回到魔都之後，去了紙條上的地址，看遺書還在不在。

「你記不記得……」許謹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抬起頭看著韓覺。

上網再搜韓覺的消息，就發現韓覺的名字出現在了《吐槽大秀》的陣容里，並參与了錄製，據現場觀眾的反映，這期效果很好。

許謹最後決定獨自去韓覺的家裡進行確認。

韓覺和許謹都笑了起來。

過了一個月，對方又來了，悄聲說他是韓覺女朋友那邊的工作人員，「現在她和韓覺都沒法親自來，所以能不能先把東西給我？」

「不記得。」

韓覺沒有邀請許謹一起去吃飯，因為後援會那些人已經互相認識很久了，許謹新面孔去了未必自在。而且會長她們也不一定肯原諒許謹。所以只能先問問看，有機會再下次一起吃飯。

「那你記不記得，為什麼不跟媒體說你打我是因為我擅自闖進你家？」

……

韓覺是聽到最後一個問題，才想起來許謹的名字。許謹這個名字韓覺大概是這輩子都忘不掉了。畢竟穿越初期，他負債纍纍窮困潦倒的困境，都是拜許謹所賜……

「那你給我寫的信呢？記不記得？」

「如果真是韓覺的女朋友，直接問韓覺就可以了。」許謹說。

前年夏天，許謹拿到了一封信一封遺書。以為韓覺已經輕生了的她，坐在樓道哭了很久很久。哭自己害得heｔubｏok.ｃom•ｃｏｍ韓覺走到了這一步，而她再也得不到韓覺的原諒了，也哭她為什麼沒能早點回家看到寄來的信，現在做什麼都來不及了。

許謹當時人在外地，接到家裡的電話時很是謹慎，問對方是誰，這次過來是想幹什麼。

「所以你以為是翁楠希拿走的？」韓覺問著許謹。

許謹沒有纏著要去的意思。不再混粉圈的她，對認識會長她們也沒什麼興趣。看了看時間，也準備走了。

兩位老闆被嚇了一跳，而後迅速冷靜下來，說韓覺是早上出來買東西的，是他本人無疑。兩位老闆還向許謹推銷韓覺買過的同款零食和水果。很會做生意。

盆栽已經枯萎了，而遺書依然在。

「我後來不記得這件事了。」韓覺說，用手指點了點腦袋，意思是因為抑鬱症，他對以前很多事都變模糊了。

被愧疚的人所遺忘，並不代表歉意就此煙消雲散。

韓覺看著地上的瓷磚，眼神放得很遠，讓人不知道他正在想什麼。

過了幾秒，許謹好奇道：「所以那些人是誰？最後怎麼會到你手上？」

「記得。」

半晌，韓覺說：「你回魔都之後有去看過吧？應該就是這裏被跟蹤了。」

她沒有跟韓覺提過她的名字。

【如果章耀輝要挾我跟傻妞分手……】

但許謹已經聽不進去了。在老闆遺憾的目光里，許謹轉身往家走去，走著走著，步子就越邁越大，跑著，跳著。

「也不記得了。」

「你後來怎麼沒來拿遺書？」許謹問。

這像是一種默認——讓許謹按信里說的那樣，到小紙條上面的地址，把遺書放在盆栽下面。或者說，她按照信那那麼做也沒事，不然韓覺早就hetubook.com.com上門來要了。

韓覺感受到了許謹探究的視線，回過神來，想到現在不是發獃琢磨最差打算的好時候。回頭再跟大家商量商量，希望工作室新招的另一隻老狐狸能給點力……

許謹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心驚膽戰地上網搜韓覺的死訊。沒搜到。網上沒有韓覺最近的消息，【金沙】官網上面也沒有韓覺的訃告。許謹並不覺得韓覺溢滿信紙的死志是個玩笑，呆望著屏幕，她的心瞬間被一股巨大的悲涼佔據——韓覺就連死了也沒人發現。

對方表情看著有些奇怪，但還是拿出手機，當著許謹的面打了一個電話。把許謹的話重複給電話那頭的人聽，過了一會兒，這人嗯嗯啊啊幾句，然後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掛了電話，笑著跟許謹說，「原來是在花盆下面。」

「這個我記得！」韓覺瞪大了眼睛。

正當焦急的許謹打算往韓覺家點個外賣或寄個快遞的時候，她聽到小區旁邊的超市老闆和水果店老闆在聊韓覺，喔喲喔喲地說韓覺這個明星大概是當到頭了，邋裡邋遢的模樣如何如何慘，買東西也只買了那麼一點。

【如果章耀輝保留了遺書的複印件……】

對方說是來拿韓覺去年寄過來的東西。

許謹愣了一下，而後臉上露出了口罩也遮擋不住的燦爛笑容，用力揮手道：「老韓，有緣再見！」

等了一個多星期，許謹終於在《吐槽大秀》的正片里看到了活生生的韓覺。只是看著看著眼淚就不受控制地流下來了。

小池一個捨身技，撲過去和劉智傑撕打起來。

韓覺沒有理他們，一個人走到包廂和大家匯合。

許謹心知對方身份是真的了。和*圖*書再去地址的時候，發現門口的盆栽沒了，遺書也沒了。

許謹笑了，眼睛卻紅紅的，她還想問一句什麼，但最後還是咽了回去。

許謹把遺書放到了盆栽下面就走了。

對方說：「好，只要你沒弄丟就行。」

繼續觀察了一段時間，許謹放下了心，認為韓覺應該是不打算死了。韓覺的事業再次啟程，逐漸有了起色，參加比賽和綜藝，重回大眾視野，整個人變得跟以前不再一樣。許謹雖然心疼，卻也為韓覺的破而後立感到高興，衷心祝願韓覺能好好發展。

「那以後有緣再見了，許謹。」韓覺說。

至於遺書，許謹有些犯難，一下子不知道要怎麼處理。

「那個時候吧，就覺得你一小屁孩那麼喜歡爬樓，被那麼多人罵，萬一想不開了，可能就會找個樓爬上去跳下來。死得太沒意義了。所以還不如讓他們罵我，我反正不怕罵。」韓覺說著前身日記里的內容，想了想，還補充了一句：「而且，蛋糕很好吃。」

「不會是章老師吧？」小池一步三回頭地看許謹的背影。

確定了韓覺的安危之後，許謹沒有什麼【被耍了】的想法。這一瞬間，她心裏只有無盡的慶幸和高興。感謝上天，虛驚一場。

看著包廂里的人也為誰能和韓覺坐一桌而撕打起來的眾人，韓覺笑著嘆了口氣。

許謹說讓韓覺親自來拿，否則她不會給。

許謹有想過叫人去韓覺的家裡看看情況，但被她否決了。如果要這麼做，她首先要暴露在大眾的視線里，交代她為什麼能收到信的來龍去脈。公開處刑她不怕。她願意承認自己過去犯下的錯誤，還韓覺一個清白，但她不願成為一場狂歡的犧牲品。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