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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自己能扛過去……」

「那為什麼不通知我？」第二次質問，吳濤直視著多年同桌的眼睛。

有段日子沒見，趙麗明顯地瘦了。

吳濤也是無可奈何，正待多說兩句，卻見倆人，身上還沾著細碎的稻草，走進門來。

趙芙跑到姐姐面前，一股腦將腦袋貼在肚子上，兩隻大眼睛瑟瑟縮縮地看著吳濤。

「……要不是為了給你讀高中，我們家能落到這步田地嗎？」

趙芙蹭蹭地跑出門去，繞到東邊山牆巷口裡去。

踏上走廊，進入堂屋。

跨進院門，入目一片紛繁蕪雜的混亂景象，甚至夾雜著臭哄哄的味道。

看來是躲在了草垛子里，不然這身上也不會這麼多稻草。

「……江湖道義還講究，禍不及妻兒呢！」

趙芙將奶糖全揣兜里，從房裡摸出個蠟燭頭，擦亮火柴點亮起來。

宋壯走到一邊去開燈，啪嗒啪嗒兩下，頭等的日光燈管空空如也。

「不僅沒有燈，而且電也被掐了。」

說白了，就剩下和_圖_書家徒四壁了。

院子里橫七豎八地散落著棍棒、磚頭和瓦塊，東屋西屋上的門窗都被砸的稀巴爛，堂屋廊下那一溜污痕，更是不堪入眼。

然而現在，卻沒了往日的體面豪氣。

終使屋裡黑漆漆一片，看不真切，但吳濤還是注意到，裏面根本就和洗劫過沒什麼兩樣。

大門打開，露出趙麗那張雲鬢紛亂的俏臉。

「他們躲到屋后的社場上了。」趙麗解釋著，又對趙芙道：「妹，去把爸媽喊回來吧。」

當先走進的中年男子毫無疑問就是趙大富，浮腫的臉龐，帶著酒肉過度的虛胖，一看不像是標準農村人。

除此之外的院落，更是寬敞。

緊隨其後的是趙麗母親彭小娟，一米七的個頭，在農村絕對是出落得高挑的。即便有些狼狽，神色間也不失婦人風采。看得出來，趙麗的身材基因，多數從她而來。

激動的外表之下，透著有苦難言的苦澀。以至於她整個人給人一種生人勿進和_圖_書的感覺。

這樣的條件，數遍整個賓湖鎮，也不算多見。

趙麗愈發抱緊了懷裡的漫畫稿，雙手指節攥的發白，俏臉緊繃著，粉飾著堅強和執著。

砰，吳濤雙拳緊握，重重地錘在一起道：「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

看著這一幕，吳濤沒來由地一陣心疼。

「……這種全無道義、睚眥必報、心狠手辣的人和家庭，你把你女兒嫁過去，你有沒有想過她能幸福嗎？趙大富？」

剝開一顆奶糖，放進嘴裏。趙芙當即笑逐顏開，露出整齊皓白的牙齒：「姐，真甜，你也吃一顆。」說著，剝了一顆放進趙麗嘴裏。

說到最後，吳濤已經直呼其名了，因為他覺得對方實在不值得自己叫一聲『叔』字。

所有值錢的物件，被搬空殆盡，就連吃飯的桌子，都沒留下。

五間大瓦房，帶走廊，加上東屋和西屋的平房，十多個房間，寬綽敞亮，透著大氣。

趙大富臉上憋成了豬肝色，張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和-圖-書來。

真是個倔犟的女子！

「村裡就沒人來幫幫忙？」吳濤實在是沒想到，被人上門要帳，居然鬧成這般境地。

趙麗心裏一酸，左腳剛上前半步，卻又生生地止住身形，用力緊了緊懷裡的漫畫稿和畫筆道：「進來吧。」

院子里高高豎起的天線，表明家裡至少有台21吋大彩電。

趙芙的小棉襖上已經沾滿了污漬，有段日子沒換了。

「這是我妹，小芙。」

又是自己扛？就像是暑假那次同父母絕食一樣。

這與感情無關，更像是一種欽佩不解的心靈震動。

看得出來，趙家的家底原本是很殷實，很體面的。

「叔叔阿姨呢？」

彭小娟也跟著抹眼淚道：「這個年，可怎麼過啊！」

如果吳濤所料不錯，這臭哄哄的味道，便是源於這裏。

「……話說回來，對方因為一個退婚，就能把你生意搞死，把你的家庭搞到如此境地。」

吳濤掏出兜里僅剩的大白兔奶糖，全給了趙芙。這原本是小江和黑蛋要的https://m.hetuboｏk•coｍ.cｏｍ，今晚只能先辜負他倆了。

「姐，他們是不是討債鬼啊？」

彭小娟怔怔間回過神來，留下羞愧的淚水喃喃道：「他說的對啊，老趙，他說的對。這事真怨不得小麗……」

「……你或許可以靠關係，靠資源，但它們都不是核心競爭力。真正的核心競爭力，是靠你自己，這才是生意之根本！」

走到院子中央，堂屋裡跑出個面露驚惶的小女孩，約莫七八歲，眉宇間和趙麗很像。

「你是誰啊？」這話好說不好聽，趙大富當即翻臉，指著吳濤的鼻子道。

一向沉默不言的趙麗蹭地站起來，毅然擋在吳濤的身前。

吳濤本想著起來打聲招呼的，可一聽趙大富這般埋怨，欠了欠身，又坐了回去，臉色也隨之冷了下來。

除此之外，最為顯眼的是那雪片般的畫稿，有的被踩進泥里，有的被揉做一團，踏上腳印，唾上濃痰。

「畫畫畫！一天到晚，就知道畫那個勞什子破畫。花那麼多錢讓你去讀高中，結果你就弄個畫畫來糊弄https://m.hetubook.com.com我？」

「不是，別瞎說！」

面對此情此景，一向不善於表達感情的吳濤，也情不自禁地敞開了溫暖的懷抱。

「……你這個掃把星，你可害苦我們家啊……」

吳濤抓住面前那個執著的柔肩，將她拉到身側，直面趙大富續道：「你的生意既然這麼容易被人搞死，說明它本身就不具備生存下去的價值！」

「家裡的電話早就停了……」

「趙叔，恕我直言，你的生意，即便沒有趙麗退婚的影響，遲早也要一敗塗地！」

趙麗清朗的聲音，努力地詮釋著堅強，「他們看笑話還來不及呢，怎麼會來幫忙？」

就連床鋪，都是用殘留的箱子和大板凳臨時搭起來的。

趙麗知道這次，不是電話被停這種借口所能糊弄過去的。

彷彿遭遇了很多事情，壓抑了她的開朗本性，從而衍生出一點冷傲的氣質來。

不過褪去虛胖的外表和挨打的浮腫之餘，趙麗的容貌倒是有八分遺傳自他。

堂屋裡只剩下幾個小板凳，兩頭的房門，都被卸下，露出空空如也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