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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日月

作者:酒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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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初來乍到 第三十八章 誰知道桃花源在哪

第一卷 初來乍到

第三十八章 誰知道桃花源在哪

「老丈此言甚是,只是,在下已經回不去了!」不等此人把話說完,張潛已經嘆息著打斷。
抬手擦了一把額頭上滲出來的汗珠,他繼續一廂情願的補充,「小友自稱為墨家子弟,墨家以濟世救人為要務。小友……」
「此言甚是有理,實翁,你太執著于表面了!」見「實翁」被張潛問得無話可說,被朋友們喚做「季翁」的仙風道骨老者,心中的尷尬與憤懣,迅速被幸災樂禍所取代。笑了笑,大聲給張潛幫腔,「縱橫家固然擅長舌辯,卻多為詭辯和夸夸其談,其本身既無根基,所求也只是一人之富貴。而墨家,卻既能言,又善行,做事更是以「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為準則。不會學那野草隨風而倒!小友,老夫此言然否?」
「你先別忙著謝我!」誰料,那「季翁」,目的卻不僅僅是跟老朋友「實翁」,爭誰的判斷準確。笑著擺了擺手,繼續說道:「敢問小友,此葯乃何人所制?真的再也製造不出第二份么?」
「季翁為何嘆氣?即便此葯乃是人間獨一份兒,賣五十吊已經是個天價。」名字喚做「實翁」的老者,還不明白自己的朋友為何一句話就敗下陣來,皺著眉頭在旁邊幫忙。
若是大唐此刻海清河晏,君正臣賢,他們當然可以大聲斥責張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若是此刻大唐百姓家家都「兄友弟恭,父慈子孝」,他們當然也可以理直氣壯地斥責張潛妖言惑眾。而偏偏此刻大唐官場已經爛到了腥臭滿堂的地步,至於大唐的民間,舍子求財者什麼時候都不缺!
所以,除非閉上眼睛說瞎話。否則,他們根本無法否認,張潛剛m.hetubook.com.com才所談到的情況,在現實中極有可能會發生。那樣的話,張潛無論將葯作價十貫,還是一萬貫,此葯都不會落在平民百姓之手。價格越低,反而會引發越多的爭端。倒是一次將其標上個高不可攀的價格,放在長安城內,反而能免除很多麻煩。
『看來為了賣葯,任莊主把我當初的話,全都給宣揚出去了!』以張潛的聰明,怎麼可能想不到,對方如何會將自己的底細,摸得如此之「清楚」?於是乎,又苦笑著嘆了口氣,給出了準備已久的答案,「終南山的確不算廣闊,可比起武陵如何?自陶淵明筆下漁人之後,可有人尋得桃花源?」
那「季翁」雖然年近五十,眼睛卻還沒花掉,耳朵也不聾。被張潛如此明顯的鄙夷舉動,羞得臉色紅得幾乎滴血,卻硬著頭皮追趕了幾步,大聲解釋:「老夫明白小友的意思。世間如果能多一份此葯,便不會有那麼多人,把目光落在小友身上。老夫,老夫並非想要胡攪蠻纏,更非想要圖謀小友的藥方。老夫,老夫只是覺得,既然小友師門能造此葯,小友若是能夠回去多取一些,更多的世人豈不會因此而獲救?」
與二十一世紀的華夏一樣,在八世紀的大唐,有出不起十萬吊錢的富豪,自然也有出不起五十吊錢的中產。更有終日忙忙碌碌,每月收入都達不到一百文的赤貧之家。所以,除非是白送,否則,無論那十粒「辟邪丹」標價多少,肯定都會有人買不起。(注:按小米的購買力估價,一文差不多摺合人民幣十元。)
而他擺出了一幅認認真真地探討姿態,張潛反倒不和-圖-書好意思直接開懟了。是以稍作猶豫之後,笑著側身還禮:「老丈客氣了,實不相瞞,在下也不知道此葯該賣多少錢為合適。此葯雖然數量還有十顆,卻只夠一人使用。如果老丈能替此葯估一個妥當價格,讓它最終能落入真正需要之人手裡,在下願意按老丈的主意,立刻將價格改回來!」
二人都是真正的飽學之士,沒臉做出那種不顧事實胡攪蠻纏的舉動。然而,讓他們兩個承認,張潛天價賣葯乃是積德行善,也實在過於難為了二人。因此,面紅耳赤地沉吟再三,「季翁」再度選擇了喟然長嘆。而那「實翁」,則訕訕地向張潛行了禮,迅速岔開了話題,「若是人間只此一份,老夫的確無話可說。但是,小友真的是墨家子弟么?老夫聽小友言辭之犀利,可是絲毫不輸于縱橫家?」
大唐雖然富庶,眼下長安城內,可以輕鬆拿出十萬吊卻不傷筋動骨的人家,也不會超過五十戶。而這五十戶,要麼出自五姓七望,要麼背後靠著開國元勛和皇族。能花費十萬吊買葯之家,自然有實力讓丹藥不被某些官員巧取豪奪。如此算來,張潛將葯價標到十萬吊,非但不是黑心,反而是經過深思熟慮后的善舉。別人非但不該質疑他,反而應該為他的睿智撫掌讚歎!
「這……」名字喚做「季翁」和「實翁」的兩位老者,雙雙再度漲紅了臉,無言以對。
踢皮球,乃是他在大學里學到的辯論術之一。把問題踢回給最先提問一方,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此招一出,當即,那名字喚做「季翁」的老丈,就著了道,鐵青著臉冥思苦想半晌,最終,卻只從嘴裏發m.hetubook.com.com出了一聲喟然長嘆。
如果只憑著幾件領先於時代的武器和幾個人的滿腔熱血,恐怕墨翟和他的嫡傳子弟們,早就死得乾乾淨淨了,根本沒機會作為諸子百家中排在前五之一開山立派,並且薪火相傳。所以,在大多數情況下,墨翟和他的嫡傳弟子們,還是在「以理服人」。他們所掌握的舌辯之術,也跟手中武器一樣,在當時數一數二。
「為何,老夫聽人所說,令師門不是隱居於終南山裡么?」看出張潛臉上的落寞,不像是偽裝出來的,「季翁」老丈頓時無法忍耐心中好奇,皺著眉頭刨根究底。「終南山雖然廣闊,多派些人手去找,總有機會找到你師門所在!」
要是能夠回到二十一世紀,他還會等到現在?且不說眼下大唐朝廷亂成了一鍋粥,弄不好哪天就會殃及到他這條「池魚」。眼下這種沒有網路,沒有羊肉串兒,沒有電視,電影和小說,受了點兒小傷就可能因為感染而死的日子,對他來說,又有什麼吸引力可言?
若是他跟先前那個「規翁」一樣咄咄逼人,張潛自可以直接回他一句「管你屁事」,就揚長而去。反正張潛第一沒拿大唐的工資,第二也沒求著跟這些人做生意。
「老丈所言甚是!」既然冒認了墨家子弟,別人誇獎自己的師門,張潛當然不能否認。立刻笑著拱手,「多謝老丈誇讚,晚輩深感其榮!」
這幾句話,可是全回答到了點子上,頓時,又讓那名字喚做「實翁」的老者,無言以對。墨家主張「兼愛,非攻」,並且身體力行。在史料中能清晰看到的,被祖師墨翟和他的弟子們阻止的戰爭就有七八場,而那www.hetubook.com.com些沒被記錄入史料的,恐怕更多!
『原來你也是奔著藥方來了,虧我剛才還把你當成敦厚長者』張潛心中,警兆大起,皺了皺眉頭,冷冷地回應,「此葯乃師門所制,在下出山之時,身上帶了兩份。一份用在了任莊主身上,另外一份,此刻就在長安城中,如老丈所見!在下自己,既不知道藥方,也不會煉製。事實上,張某巴不得有人能造出第二份。那樣的話,張某會少了許多麻煩。至少,不會動不動就被人興師問罪!」
話音未落,張潛立刻將身體轉向他,躬身求教,「敢問老丈,若有人邪毒入體,卻無五十吊家資,豈不是要閉目等死?而若有那巨富之家,買此葯藏之於高閣,豈不辜負了制丹者濟世活人之本意?」
說罷,他用眼角的餘光瞥了瞥那個名字喚做「規翁」的傢伙,再度邁動腳步。彷彿走得稍慢一些,就會被這伙「為老不尊」的傢伙們攔路打劫一般。
再看那被朋友喚做「實翁」的老者,登時就被他問了個瞠目結舌。喃喃半晌,竟然找不出一個字來做答。
名字喚做「季翁」和「實翁」的兩位老者哪裡會想到,「辟邪丹」的離奇定價,根本不是出自張潛這個年青人之手,乃是豪商任瓊深思熟慮后才做出的決定。論做學問和做官,任瓊肯定不如他們。若論做生意,並且長袖善舞,任瓊卻能甩他們二十條街。
這才是他真正關心的問題。「辟邪丹」無論賣什麼價格,他自己都不會去買。更不會像那「規翁」,為了顯示自己的存在,就四處找茬挑刺。人這輩子時間有限,他更願意把有限的時間,花費在一些有趣的事情上,比如跟身邊的這位和*圖*書老友「季翁」打賭,並且屢屢勝之。
「敢問二位長者,若有一人花費五十吊錢買了此葯救其子,卻另有一人出五千吊求他轉讓。二位長者以為,他會舍財而救子,還是舍子而求財?」唯恐那「季翁」和「實翁」,也跟「規翁」一樣,跟自己辯論起來沒完沒了,張潛索性擺出一幅虛心求教的姿態,把自己當初面臨的難題,也一併拋給了二人,「若是有一人花費五千吊,高價奪得此葯,未來得及救其親,卻有人持了縣宰之名帖登門,請其轉讓此葯救縣宰之父,二位長者以為,他可有膽子,將持名帖者拒之門外?若是來者持的不是縣宰名帖,而是刺史,尚書,乃至更高,請問二位長者,此葯最終會落入誰人之手?!」
「老丈何出此言?!」話題轉換得有些猝不及防,張潛楞了楞,心中立刻升起了一股警惕,「誰說墨家子弟,被人往頭上潑污水時,就不能自辯了?若是只有縱橫家才擅長說理,戰國之時,墨家先賢四處奔走化解兵戈,所憑藉的又是什麼?」
這兩句話,最初都是出自先前那位「季翁」之口,張潛唯一的改動,就是將十萬吊,改成了「實翁」所建議的五十吊,其他,則原樣奉還。
別人穿越,好歹還有系統可以升級,有老爺爺保駕護航!跺跺腳就有小弟納頭便拜,翹翹嘴,就有美女哭著喊著投懷送抱,並且美女們個個都九頭身外加波濤洶湧?而他呢,從開始到現在,就遇到一個紫鵑,還是個未成年的小搓衣板兒,既不能看也不能吃。
而買回家去藏之高閣,標價越低,這種事情發生的可能性越大。從這種角度上看去,他那個「五十吊」的建議,簡直餿得無可再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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