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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日月

作者:酒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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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關山飛渡 第三十三章 焰火

第三卷 關山飛渡

第三十三章 焰火

「大總管想過沒有,如果張某今天殺了你,取而代之。朝廷為了保住安西,又該如何對待張某!」人在徹底失望之時,反倒會變得異常理智,張潛現在就是如此。用腳勾過一張矮几,他大馬金刀地坐下,刀刃繼續沿著郭元振的脖子詢問。
「嗯!」郭元振懶得跟張潛辯論,繼續低聲冷哼。周圍的金山軍將領們中間,卻有更多人低下了頭,默默沉思。
「不要叫你的人繼續送死!」張潛將劍刃下壓,吩咐聲裡帶著明顯的顫抖。手腕稍微用力過大,立刻將郭元振的脖頸壓出了一道細細的血口子。
「我沒有,沒有!」郭元振雙腿發力,試圖站起身,脖子后卻又傳來一陣劇痛,被張潛用劍刃硬壓著趴了下去。
未受過專業訓練,無論是他,還是王翰、王之渙,都不是合格的刺客。事到臨頭,難免緊張得手腳不聽使喚。所幸,郭元振過於託大,擺「鴻門宴」算計自己人這種事情,又太上不了檯面,才讓他們三個抓住了機會,將老傢伙一舉成擒。
「弟兄們不會跟你走。你殺了我,肯定無法活著離開中軍行轅!」郭元振的臉色變了變,說話的聲音卻依舊非常平穩。
「大總管忘記了一件事,你麾下兒郎都是漢人!你在西域各部之間縱橫捭闔,進退自如,是因為你背靠著大唐!」強忍將將郭元振直接斬首的衝動,張潛將手輕輕抬了抬,繼續沉聲補充,「如果大唐連戰皆敗,那些酋長會給你郭元振顏面?如果靠著三寸不爛之舌就能保證兵戈不興,朝廷何必還養著數十萬府兵?」
屋子內,更多的金山軍將領把頭低了下去。然而郭元振本人,卻絲毫不覺得愧疚,又笑了笑,高聲回應,「安西四鎮本無事,周以悌逼反了娑葛,百死莫贖。而你和牛師獎,原本就不該來。來了之後,打不過遮孥,又怎麼能怪得了別人?至於老夫,為了讓西域的戰火早日平熄,老夫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孽障,住手,你想害死老夫么?」郭元振卻顧不上呼痛,果斷再度開口,衝著自家兒子高聲斷喝,臉上肌肉抽搐,目光中的憤怒也如假包換。
「嗯!」郭元振疼得發出一聲悶哼,咬著牙用力點頭。周圍的金山軍將領們,有一半兒以上快速抬起頭,對張潛怒目而視。然而,卻有一小半兒,繼續低著頭,不做任何反應。
而張潛,卻沒精力留意周圍的金山軍將領,心裏都在打什麼算盤。身處虎狼之穴,他不敢掉以絲毫的輕心。一邊等待郭敬帶著其餘親兵前來行轅匯合,一邊不停地向郭元振詢問西域的軍情和地理知識,唯恐讓此人的大腦得到空閑,再節外生枝。
「駱師叔,你帶兩名弟兄,陪著荀書記去!」張潛不放心,果斷點了駱懷祖的將。隨即,一邊提著寶劍監視郭元振,一邊向任五下令,「任旅率,發信號,喊弟兄們到這裏聚集。沿途敢於阻攔者,殺無赦!」
「你確定?」張潛笑了笑,手中寶劍加大力道下壓。
見到郭元振被張潛用橫刀押著,坐在一堆殘羹冷炙旁,倒霉蛋遮孥先是一愣,隨即,趴在地上,開始放聲嚎https://www•hetubook.com.com啕:「世叔,是我拖累您了。我死後,即便屍體化成灰,也難贖此罪!」
「張某手裡,可是有遮孥的親筆供詞。」張潛搖了搖頭,低聲冷笑,「張某從於闐趕來疏勒的路線和時間,知道的不超過十個人,大總管恰恰是其中之一。大總管為了奪回遮孥,不惜布置下埋伏,取張某性命。你說,你跟你娑葛沒有密約,誰信?」
自家主帥肚子里對朝廷安排周以悌做安西經略不滿,不肯出兵為周以悌擦屁股,他們能夠理解。自家主帥是主客郎中出身,長於跟各部酋長杯來盞去攀交情,不擅長帶兵打仗,他們也能夠理解。自家主帥貪功,想把遮孥從張潛手裡搶過來,以便留下餘地,今後跟娑葛繼續保持來往,他們咬咬牙,也能理解。可自家主帥將張潛的行蹤提前透露給遮孥,然後還受到某個神秘人物指令必殺張潛而後快,就實在超過了他們的理解能力!
年輕將領們,包括郭鴻,對於郭元振擺下鴻門宴之事,從頭到尾都不知情。而一些心腹老將,也只是隱約知道,郭元振此舉是為了留下餘地,好在日後收拾殘局,或者包含著一些爭功的私心。但是,大夥卻誰都沒想過,郭元振會跟娑葛勾結,背叛大唐!
「姓張的,你把我阿爺放開!」唯獨少帥郭鴻,關心則亂,竟然不聽郭元振吩咐,提著寶劍找張潛拚命。
今天的事情,縱使幫親不幫理,他們都覺得抬不起頭來。
「大總管也好自為之!」張潛知道此人話裡有話,卻笑著抱拳,「人人都當自己是執棋者,小心成為別人的棄子。」
屋子裡,一眾少壯派將領臉色發紅,紛紛低下頭,不願再將目光與張潛相接。幾個追隨了郭元振多年的心腹愛將,則個個臉色發灰,額頭冷汗亂冒。
「也罷!你說得算!」郭元振看了一眼滿臉羞憤的自家兒子,又看了看周圍的將領們,緩緩點頭。
而不將太平公主的名字供出來,他就無法向麾下將士們解釋清楚,他為何試圖除掉張潛!就打消不了,將士們對他勾結娑葛的懷疑!那樣的話,如果張潛真的以勾結娑葛之名,殺掉他,取而代之。願意不惜代價給他報仇的將士,恐怕會屈指可數!
「那就三千兵馬,兩個月的糧草輜重。我給你一夜時間準備,明天一早我再出發。今晚,我的親兵進駐大總管行轅,你的親兵全都撤出去!」張潛跟牛師獎學了一路用兵,因此知道郭元振沒說假話,想了想,主動讓步。「但是,令郎需要跟我一道同行。」
「張某並非為了殺人而來!」不想逼得在場的金山軍將領鋌而走險,張潛用寶劍壓著郭元振的脖子,再度高聲強調。聲音聽起來依舊帶著顫抖,卻比先前平穩了許多,「郭總管,你應該明白。」
少帥郭鴻,卻又一次窘得面紅耳赤。緩緩低下頭,不願再看自家父親一眼。
當所有事情忙碌完畢,時間已經到了凌晨。粗略將弟兄們排了個班次,張潛帶頭,在行轅中尋找房間,輪番入睡。條件雖然簡陋,卻已經比沿途任何時候https://m.hetubook.com.com,都奢侈了許多。
這是明顯轉移話題了,張潛被氣得撇嘴而笑,聲音卻立刻又平穩了下來,「大總管是朝廷冊授,莫非張某的四品少監之職,就是假冒的么?你埋伏下死士,準備擲杯為號,殺死張某之時,就沒想到會禍及九族?!」
「哼!」發現自己的安排被人看破,郭元振也不抵賴,只管撇嘴冷哼。
「住手,所有人住手!不得輕舉妄動,否則,軍法從事!」郭元振不想再多吃苦頭,果斷扯開嗓子吩咐,臉上的倨傲,卻絲毫沒有減少。
王翰果斷舉劍封住了他的去路,王之渙則毫不猶豫將第三枚鐵疙瘩的捻子,靠向蠟燭。張潛手中的劍刃,也再度下壓,殷紅色的血珠,立刻從沿著劍刃滾滾滑落。
作為最清楚郭元振跟娑葛是否有勾結的人,張潛也不阻攔,只是旁邊笑呵呵地看起了熱鬧。直到遮孥被郭元振罵得不敢說話了,才命人將此人用鐵鏈子綁在了柱子上,又重新拿抹布堵住了此人的嘴巴。
「果然不出駱某所料,這老賊擺的是鴻門宴!」發現張潛已經控制住了郭元振父子,駱懷祖將手中的鐵疙瘩交給了任六,隨手扯下了身上已經被鮮血潤透了的外袍。
「所以,張某和牛師獎,周以悌,還有安西數萬軍民,在你眼裡就是代價嘍?!」怒火在張潛心中翻滾,手中的劍刃,再度微微顫抖。「如果娑葛要你去死呢,你也把自己的腦袋送給他?如果娑葛提出,安西四鎮全部歸他,他才肯向大唐稱臣,你不是不是也將疏勒拱手相送?!」
「刺啦——」有人嫌棄染血的罩袍礙事,將其扯了下來,一把扔在地上。明晃晃的鐵背心立刻露了出來,在燭光的照耀下,上面的刀砍槍刺痕迹,格外醒目。
他知道自己沒有勾結娑葛,他也知道光憑著遮孥一個人的供詞,張潛搬不倒他。但是他卻無法,也沒勇氣,將指使自己對付張潛的那個人,公之於眾。
追隨郭元振這麼多年,他們打心眼裡,不願意相信郭元振勾結娑葛,準備在西域擁兵自重。可除了這個解釋之外,他們根本想不明白,還有什麼理由,讓郭元振非但拒絕了派兵救援龜茲,還準備把前來求救的張潛殺人滅口?
「少監,有人試圖將我等繳械,所以,弟兄們就跟他們拼了個魚死網破!」任五性子不像駱懷祖那樣暴烈,將抓著鐵疙瘩和橫刀的手,向張潛拱了拱,高聲解釋,「我等不得已,弟兄們戰死了三個,其餘,全在這裏。」
他的舉動,有點兒出乎張潛預料。後者想了想,再度輕輕點頭,「好,既然少帥願意跟張某一道去救援龜茲,張某當然求之不得。少帥本領高強,一個算十個。三千兵馬里,所有校尉,都可以退出。張某隻帶旅率及旅率以下的弟兄,如此,金山軍隨時都可以把這三千缺口補起來,戰鬥力不受絲毫影響!」
「那你為何要試圖殺死張某?你可敢說,是誰指使的你?」張潛的聲音,比他低得多,卻令在場所有金山軍將領都悚然而驚,大夥紛紛將目光看向郭元振,期待他能給出一個清和*圖*書楚的答案。
讓大夥非常失望的是,原本還高聲自辯的郭元振,忽然將頭耷拉下去,久久,都未能給出任何解釋。
「我跟你走,別難為我阿爺!」郭鴻卻猛然抬起頭,高聲承諾。
「控制住屋門和窗子!」張潛見此,更確定了郭元振今晚根本沒打算放自己活著離開,咬了咬牙,高聲吩咐。
說罷,也不管郭元振如何發獃,抖動韁繩,帶著三千借來的兵卒,踏雪而去!天空中六齣飄飄,很快就遮斷了他的身影。
「大總管,張某跟你有仇么,你安排下鴻門宴也就罷了,居然還想將張某的親兵也斬草除根?!」將屋子裡所有人的表情,全都看在眼裡,張潛心中的緊張,迅速被憤怒取代。手中劍刃向下壓了壓,沉聲質問。
這個決斷,救了許多人的命。
經此一番折騰,郭元振知道自己恐怕很難再煽動任何將領去對付張潛了,所以乾脆認栽。閉上眼睛,坐在地上開始假寐。張潛見他不再試圖翻盤,也懶得繼續難為他。先讓親兵給此人包紮了傷口,然後又命人與少帥郭鴻一道,搜索整個中軍行轅,將所有郭家的親兵,驅逐出到了大門之外。最後,還在行轅之內,找了個比較大的房間,將今晚參加宴會的所有金山軍將領,請了進去,與郭家父子徹底斷絕了聯絡。
「哼!」郭元振再度冷哼,對張潛的指控不屑一顧。
「是!」任五等親兵答應著,分成六個小組,將行轅正堂的前門,後門,側窗,全部合攏。人數雖然少,殺氣卻絲毫不遜於千軍萬馬。
「不要進來,所有人不得輕舉妄動!」好個郭元振,做事絕對「光棍兒」,不待張潛吩咐第二次,就扯開嗓子,高聲吩咐。
美,不是一般的美,雖然短暫,卻令人目眩神搖。如果不是彼此關係敵對,許多金山軍將領,恨不得都想問一聲,任旅率到底釋放的是什麼法術。然而,看到自家主帥那滿臉灰敗的模樣,他們又紛紛嘆息著低頭。
「怎麼平熄?任由娑葛奪我大唐城池,殺我大唐百姓,然後再封他一個大大的官做?」既然已經撕破了臉,張潛也就沒必要客氣了,繼續冷笑著質問,「敢情在下與周以悌,牛師獎三個,還有數萬軍民的性命,在你眼裡,全都不及一個遮孥。郭總管,你到底是大唐的總管,還是突騎施的總管?你如此體貼地替娑葛考慮,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阿爺……」郭鴻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手中寶劍失去掌控,被王翰直接撩上了房頂。而後者,乾脆一不做二不休,順勢來到了他的身側,將明晃晃的劍刃壓向了他脖頸動脈。
「胡說,我沒有,我跟娑葛之間,沒有任何密約!」郭元振終於失去了鎮定,扯開嗓子高聲反駁,「姓張的,你要殺就殺,休要血口噴人!」
「張少監好自為之,老夫在疏勒,靜候你的佳音。」第二天上午,將張潛和自家兒子郭鴻送出了城,一夜之間頭髮白了大半兒的郭元振,忽然笑著祝福。
「五千弟兄容易召集,但可供五千兵馬使用三個月的糧草,卻不是小數目。郭某沒有兩三天功夫,肯定無法拿出來給你!」郭元振想了https://m.hetubook.com.com想,非常認真地回應。
「不要殺他!」郭元振急得大叫,不顧一切想要去救自家兒子。卻被張潛用劍柄狠狠打中了後腦,軟軟地坐倒。
倒是少帥郭鴻,不顧王翰的威脅,扯開嗓子大喊大叫,每一句,都帶著哭腔,「沒有,我阿爺對大唐忠心耿耿。他肯定沒有勾結娑葛,沒有!你不能冤枉他!張少監,你已經贏了,你想借多少兵,你自己說了算就是,你不能如此羞辱我們郭家!」
「用昭勿慌,我等在此!」沒等屋子內的金山軍上下想明白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駱懷祖已經帶著一身鮮血,快步出現在了門口。身背後,還跟著二十幾名張潛的親兵,個個外袍上都染了血,手中橫刀閃閃發亮。
「你胡說什麼,老夫,老夫幾時是你的世叔來?!」郭元振則氣得七竅生煙,手指這遮孥,破口大罵,「老夫與令尊有交情不假,可令尊卻對大唐忠心耿耿。而你們這兩個孽障,背叛了大唐不說,還,還,還去攻打龜茲!老夫,老夫早已跟你們兄弟倆,恩斷義絕!」
「老夫就這麼一個兒子!」郭元振大怒,瞪圓了眼睛抗議。
「我父子此刻性命俱在你手,你當然可以隨便說!」郭元振被問得理屈詞窮,卻不肯服軟,撇了撇嘴,悻然回應,「可是,張少監別忘了,郭某乃是朝廷冊授的金山道大總管。你今日所為,勢必禍及九族。」
「那你下令吧,派荀公去召集三千精銳,準備糧草輜重。我讓我的親兵跟著他。」張潛擔心夜長夢多,也不跟郭元振廢話,將寶劍從郭元振脖子上收起,沉聲吩咐。
「刀在你手,你說得算!」郭元振徹底成了斗敗的公雞,想都不想,悻然點頭。
「阿爺!」郭鴻悲憤地大叫,卻被王翰用寶劍逼住,無法反抗,剎那間,眼淚淌了滿臉。
話音剛落,中軍行轅的正堂外,忽然又響起了數聲悶雷,「轟隆!」「轟!」「轟轟!」緊跟著,慘叫聲不絕於耳。
為了確保今晚的行動萬無一失,他們至少安排了一個旅(一百人),去解決張潛帶來的這二十幾名親兵。卻打死都想不到,四倍的兵力,竟然都沒將這些親兵拿下,反而被對方直接衝進了正堂。
在場將領,最短都跟了他五年以上。不能說個個都願意為他去死,至少有一大半兒,願意跟他共同進退。而張潛和張潛的親兵們,再驍勇善戰,再手持秘寶,總計卻沒超過三十個。失去他這個人質,註定會被憤怒的金山軍將士們砍成肉泥。
「我沒有,我沒有勾結娑葛!你血口噴人!郭某對大唐的忠心,天日可鑒!遮孥沒骨頭,你逼他招認什麼,他自然招認什麼?」不顧脖子上淋漓而下的鮮血,他紅著眼睛,高聲自辯,每一句,都努力讓在場所有人聽得清清楚楚。
「砰!」一聲脆響,從他手中的竹筒里發出。一點火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竄上半空,隨即,又是「砰」的一聲,化作大團明亮的落英,與白雪一道從天而降。
「羞辱你們郭家的,從來不是張某。張某今天,一直在苦苦哀求郭總管出兵,沒打算用半點強!你剛才,曾經親眼目睹。」張潛嘆https://m•hetubook•com•com了口氣,低聲回應。隨即,又將目光轉向郭元振,沉聲詢問:「大總管,誰指使你殺張某,張某不想知道。你到底跟娑葛有沒有勾結,張某也不想知道。你不想身敗名裂,張某也不想死。咱們各退一步,你意下如何?」
「嗯?」原本還對郭元振勾結娑葛的推測,抱有幾分懷疑態度的金山軍將領們,再度被羞了個面紅耳赤。紛紛又將頭低了下去,不願讓人看見自己此刻臉上的尷尬。
如果郭元振真地想要謀反的話……,忽然間,有人激靈靈打了個哆嗦。然後,抬頭看了張潛一眼,目光中不再有半點怨恨。甚至,隱約還帶上了幾分感激。
「沒有!」郭元振順勢低頭,以免被劍刃再度割傷脖頸。「但是,為了西域的戰火早日平熄,郭某必須將你關押起來,以免你繼續攪局!」
王之渙毫不客氣將一枚鐵彈丸靠近蠟燭,隨時準備點燃。駱懷祖則快步上前,取代張潛,用橫刀指著郭元振的后心。而郭元振,則徹底打消了拼個魚死網破的念頭。從正堂內部的小廳里,找出令箭和紙筆,快速寫了一道手諭,跟令箭一起交給了掌書記荀潁達。
「是!」任五答應一聲,快步衝出門外。將從懷裡掏出一支竹筒,湊到燈口點燃,隨即,將竹筒高高舉過了頭頂。
「五千兵馬,連同這五千弟兄三個月的補給,給我準備好,我今晚就帶著弟兄們出城!」見郭元振已經屈服,張潛也不為已甚,笑了笑,高聲將自己的條件公之於眾,「遮孥留給你,你願意拿著他要挾娑葛,還是願意待之若上賓,張某不管。」
原本埋伏在大總管行轅正堂周圍,等待擲杯為號,就入內擒殺張潛的死士們,再也不用冒著被炸得粉身碎骨的風險,硬往堂內沖。剛剛從震驚中緩過神來,正準備伺機從張潛手裡奪回自家主帥的金山軍將領們,也紛紛停止了動作,手持佩劍,原地待命。
張潛氣得兩眼冒火,情緒反倒越來越平穩,搖了搖頭,沉聲補充:「大總管想要殺我,卻不畏懼朝廷禍及九族,無非是仰仗手裡有兵有將,又跟長安相距數千里。在娑葛已經造反的情況下,朝廷即便對你再不滿意,也只能聽你隨便解釋,免得逼反了你,徹底失去了安西!」
時間在交談中,過得飛快。好像一轉眼功夫,郭敬就帶著親兵們趕到了中軍行轅,同來的,還有大夥的隨身武器,輜重,坐騎,馬車,以及遮孥這個倒霉蛋。
以郭元振的聰明,豈能想不到張潛在故意分自己的神?然而,他卻不願意再給自己找麻煩,於是乎,凡是張潛有問,他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如果不是脖子上的傷口,一直在緩緩滲血,很容易就讓人誤以為,他跟張潛兩個,是一對關係融洽師徒。
張潛吐了口氣,繼續輕輕搖頭,「郭總管能坐鎮疏勒,令強敵不敢來犯。能舌戰群雄,讓敵酋任憑驅策,靠的是,你背後的大唐,靠的是,你身邊的大唐健兒!如果你背叛的大唐,張某不信,在座一眾豪傑會心甘情願跟著你走?張某今天如果殺了你,再將你跟娑葛之間的密約公之於眾,張某不信,有哪個知痴恥男兒,會提刀為你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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