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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呢？」申大鵬脫鞋進屋，把包裹放在門斗，一路走到客廳，也沒看到父親的身影，元旦放假三天，父親應該在家才對。

「媽，你可別這麼看著我，你要幹啥！」

「你看看，我說對了吧，你爸呀，就是頭犟驢，我也犟不過他，這小半年，電話不敢打，衣服不敢郵，吃的不能寄……」

申大鵬嗅了嗅蒜頭酸甜的味道，竟是忍不住拎了一頭，直接開吃，伴著口中咯咯吱吱的聲響，眼中泛著光亮。

好半天，申大鵬坐在沙發上一句話都沒說，只聽著母親毫無條理可言的一句接著一句，好像有說不完的話，講不完的故事，道不盡的委屈。

「吃！做！媽這就給你做！」

「幹啥？自己兒子長得帥，還不讓看啊？我的寶貝大兒子，你這沒良心的傢伙，人都說娶了媳婦忘了娘，你還上著學呢，就已經把爸媽給忘得乾淨了，你說，一個學期啊，你給家裡打了幾個電話？」

「我……」申大和_圖_書鵬比劃著手指頭，最後只得尷尬傻笑，他主動聯繫家裡，好像一個手都能數過來，的確有點太不像話了。

「不打電話也行，反正也看不到你，該想還是想！秋天時候我就給你織了一條毛褲，前段時間你姥姥用新棉花填的棉褲，我都想給你寄過去，你爸還是不讓，說什麼京城是大都市，人家都不|穿自家做的毛褲、棉褲，都穿商場里漂亮的。」

一步步踏上熟悉的樓梯，忽然想起剛剛重生的時候，跟父親一前一後走在這一階階樓梯，那時他還賭咒發誓，一定要考上個好大學，一定要出人頭地，一定要你給父母親買一個大房子，讓父母享福。

「媽，那你怎麼都沒給我郵過去？你都不知道，我穿著商店買的毛褲、棉褲，可不舒服了，都沒有你和姥姥做的軟和、暖和！」

「哦對了，你姥姥家裡種的花生，補氣血、養胃的，我尋思著怕你在外面吃不好飯得胃病，想ｈｔtｐs://www.hｅｔｕｂｏｏk•com•cｏｍ給你郵過去，你爸還是不讓，說農村的東西會給你丟人，他盡能瞎說，我自己的兒子我還不了解，我兒子才不是嫌貧愛富的人呢……」

「啊？」劉鳳雲這才想起來，說了半天，兒子還沒進屋，頓時傻笑自嘲，「你看我這腦袋，一激動，全都亂了，兒子，媽是太想你了，快進來！」

劉鳳雲以為自己的話讓人誤會，覺得自己日子過得委屈，趕忙不停的解釋，可是她緊緊抱著許久未見的兒子，又捨不得鬆開雙臂。

屁股下的皮沙發凹陷的沒有彈性，早說要換，但父親說坐著舒服。

「兒子，餓了吧？媽去給你做飯，馬上就好！」劉鳳雲突然想到兒子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應該還沒吃飯，怕兒子餓著，趕忙起身走向廚房。

「後來我就去商場里看了，棉衣棉褲的確是漂亮，可那都不保暖啊，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腿不能凍著，要不然以後年紀大了，會像和_圖_書你姥姥一樣老寒腿！」

一瓣大蒜還在口中嚼著品味，家門卻不知為何突然打開，只見母親手裡拎著垃圾袋，正要放在門后。

劉鳳雲就像中了彩票似的高興，嘴巴都快咧到了耳根后，一直笑吟吟的盯著兒子，彷彿永遠都看不夠。

申大鵬走進最裡面的單元，一進去就聞到了各家腌鹹菜、鹽酸菜的混合味道，難聞，可又覺得親切。

「不行，媽，你先別說，我這口水都要流出來了。」申大鵬笑嘻嘻開著玩笑，目光則環視這個幾乎沒有變化的家。

「不是給您打過電話嘛，昨天的火車，今天到！」

「兒子，我不是說你爸不關心呀，只是你爸好面子，不跟我說，但他總是跟你小姨偷偷側面打聽，他還不知道，你小姨全都告訴我了，呵呵，你說他是不是太笨了，也不知道我和你小姨才是親姐妹！」

母子二人，都瞬間愣住，這一幕，太戲劇化了。

窗檯的窗戶漏著風，吹得窗帘微微晃動，早應和-圖-書該換成更流行的鋁合金大窗，但還是繼續用著上了銹的老舊鐵窗，父親說老的東西質量更好。

「我以為，我以為你會跟朋友們出去聚一聚，今天不會回來呢。」

「我一要給你打電話，你爸就說我婦人之仁，說你在京城讀書辛苦，不讓我打擾你，省的分心，誒，我就納悶了，兒子和爹媽打個電話，就能學習不好了？」

「大鵬，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哦，他好像在單位開會呢，新的一年了，總要有些亂七八糟的政策呀，章程呀，我也不懂，反正這幾天是給你爸累壞了。」

「媽，你是……不打算讓我進屋嗎？」

並非申大鵬不孝順，想要違背諾言，只是以他現在大一學生的身份，突然拿出一大筆錢給父母買房子，父母肯定會懷疑、擔心，與其讓父母整日擔憂，還不如讓老兩口繼續過安穩、踏實的小日子。

站在自家門口，看著門旁擺放的兩個小壇，應該是母親腌的鹹菜，打開蓋子，一壇是ｈttｐs://wwｗ•hｅｔｕbｏok.com.cｏｍ腌黃瓜，另一壇是腌的蒜頭！

頭頂的燈明明有八個燈泡，卻始終還是亮著四個，母親說這樣省電。

「媽！兒子也想您！！」

「不想聚會，想吃媽做的飯！」

沒變，還是這個味道，媽媽的味道。

當申大鵬踏入公安局家屬樓大院的時候，門衛的老大爺在屋裡笑著點頭，院里依舊停放著各式各樣的摩托車、自行車，狹小的甬路變得更加不方便，每個單元的樓宇門也還是多年的破舊模樣，樓道里還是說不準哪一層的燈不亮。

如今他考上了全國首屈一指的水木大學，也背著父母開了公司、賺了錢，可曾經許諾給父母的大房子，卻始終沒有兌現。

在冰箱里找幾樣簡單的配菜，又開始不嫌麻煩的和面，「上車餃子，下車面！媽給你煮打滷麵，怎麼樣，好幾個月沒吃過，饞不饞！」

不等劉鳳雲再說什麼，申大鵬直接伸手把母親緊緊抱住，不像剛剛重生時的失而復得，而是自己對父母冷落的歉意，讓他久久不能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