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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忠范先是表示聽令，然後又提出疑問道：「只是，丞相，李逆就算兵力不足與王師對抗，但四五萬大軍總是拉的出來的。我軍若只用三萬人攻長清，李逆並非應付不來。何不待更多兵力匯聚，湊個十萬人出來，再一鼓作氣攻過去呢？」

想到這裏，他不禁打了個寒顫，又對幕僚們補了一道命令：「再徵發三千民夫！不做別的，就出城割麥，看見熟了的或是近熟的就割了再說！嗯……等等，不熟的也割，離城太遠的就一把燒掉，不能在留下這些禍患！

突然，城中上百名騎兵從故意讓開的西門沖了出來，向西面濟南的方向衝去。這意味著主將的逃離，殘存的益都軍失去了抵抗意志，紛紛棄械投降。

4 月27日，立夏第17日，高苑縣。

史天澤把桌子一拍，怒目圓瞪，說道：「都這時候了，還打自己那點小算盤！若是被李逆做大，你以為你的東平路就保得住了？」

嚴忠范接過來一看，竟是他的兄長嚴忠濟的信，裏面說的是讓他聽從史天澤的一切指揮，不要藏私云云。

說到糧草，嚴忠范立刻頭疼了起來。

現在這個時節，正是所謂青黃不接之時。春季種下的粟還是青苗，冬季生長到現在的小麥卻還沒到成熟的時候，糧食存量在一年之中的此時達到了最低谷，極大地限制了軍事活動。更何況，東平路腹地接連遭到東海軍的劫掠，糧草供應因此更加困難了。

4月24日，立夏14日，濟南。

益都那邊的新募軍是他起兵之後不久就開始徵募訓練的，現在交由兒子李彥簡在負責，雖然成軍不過三月，但現在也不得不拿來用了。不管如何，至少要撐過一個月再說。

真正的壓力到了。

益都和_圖_書軍的水軍在淮河上與宋軍對峙多年，實力還算不錯，不過戰船數量不夠，只是來濟南之後徵發了一批船隻，實際上並不足以控制整條大清河。迄今為止他能擋住蒙軍，靠的是水師和陸軍之間的配合，陸軍控制了河南一側諸多要點，相互之間可以及時支援，蒙軍無法獲得一個穩固的登陸點，所以才不能大舉渡河。

史天澤沒好氣地看了看他：「虧你也是知兵上過陣的，十萬人馬，這短短長清縣一段擺的下嗎？就算擺的下，得消耗多少糧草？你東平路供應得下嗎？」

「張」旗在高苑城頭升起，標志著這座清河南岸的重鎮就此陷落。

「蒙軍水陸並進，開始猛攻長清一線？」

「兒郎們，給我沖！殺敵報國，就在今日！」

韓世安笑道：「說的是，不必也無須勞煩大王親動，只要派遣一部精騎過來，我們直接發兵去西邊，接引大王在濟陽縣渡河即可！」

繁華的濟南城，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個大軍營。這幾個月來，益都軍不斷加固城防、堆積糧草，城中富戶被劫掠一空，家產充作了軍資，而老弱則被驅趕出了城去，青壯被徵發用來運輸和守城，可以說是準備得極為充分了。

說完，他又看了看東北方向：「就算他這邊應付得來，別的方向呢？」

他旁邊的孫子，現任濟南路大都督的張宏見祖父已經疲乏，命親兵將他扶下去休息，然後對韓世安說道：「韓總管，事不宜遲，如今高苑已下，趕緊請合必赤大王率諸軍渡河吧！」

所以他思索良久之後，還是發布命令：「命柴牛兒、田都帥，點檢蒲台、高苑、博興三地兵力，抽調五千人出來，前來濟南合兵！另外，發信給益都那https://www.hetubook.com.com邊，讓他們儘快把新募軍發過來！」

要東平一藩獨立供應戰事所需的糧草，確實難為了他們。不過幸好史天澤可以通過黃河航道從中原地區運來一些糧食，阿合馬又從燕地向南調撥了不少存糧，暫時還撐得住。但這也損耗不少，且不能持久，因此他們必須加快戰爭進程，改變當前的困頓局面，因糧于敵才行。

這個月初，在不利消息接連傳來的背景下，忽必烈痛定思痛，終於決定不再過於提防尚未叛變的漢侯，放手讓他們施為。

史天澤繼續堅定地說道：「我有三萬精兵，李璮得有多大的本事，才能擋得住？」

張榮輕輕「嗯」了一聲，閉目養神了起來。他畢竟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了，這輩子大風大浪榮華富貴見得多了，已經不在乎什麼功名利祿了，只要能奪回濟南就好。

……

「報！」

……

如此一來，北清河東線區域可以說完全被蒙軍控制，自此清河不再是天險，而是蒙軍南下的通途了！

正如同李璮擔心的那樣，在西線戰事正酣的同時，東線的韓世安和張榮也集中了一支五千人的精兵，又將解成的水軍從東平走陸路調了過來，就地利用濱州當地的船隻，水陸並進，在河南岸的蒲台附近登陸，迅速打垮了益都軍在蒲台的防禦，佔領了蒲台城。然後他們接引後續部隊渡河，連戰連捷，擊退了博興縣方面的援軍之後，又攻佔了西邊的高苑城。

對於夏貴來說，雖然渦陽的失敗給這次戰役的最後留下了一個不光彩的尾巴，但畢竟兒子保住了，而且亳州的毀滅確實也給宋軍帶來了戰略上的優勢，短時間內蒙軍無法再從這個方向騷擾淮東，總體來說仍然是一hetubook.com.com場輝煌的勝利。中原和淮西方向的戰略威脅大大緩解，從此，宋軍可以集中精力北上與李璮取得配合了。

在張弘略回防亳州的同時，忽必烈已經派出了右丞相史天澤全面負責征討李璮相關事宜，統一調度周邊諸路將領的行動。除此之外，還增加了一路西路軍，派出蒙古諸王之一的按脫，與江漢大都督史權一同帶領河南方面兵力劍指東南，試圖收復徐州。

但從另一個方面來說，張弘略取得的這次小勝利，雖然影響不大，卻為蒙軍的全面反攻吹響了號角。

史天澤看著旁邊的一副簡陋的地圖，略一思索，說道：「東南邊的東海賊和宋軍正值氣盛之時，不要去硬撼他們的鋒銳。堅壁清野吧，把兵力收縮進濟州、兗州、東平三處，其餘兵力都調動到此處來！我從順天府也帶了三千精兵過來，並且請動陛下發還了你的五千武衛軍回來，這陣子史樞也會從河南調兵過來，張榮實的水軍養精蓄銳了這麼久，也該動動了。如此一來，在長清一地便可召集三萬王師，足以讓李逆好看！」

不過守城只是下策，禦敵于外才是上策，李璮還是力圖藉助天險，將蒙軍阻擋在大清河之外。這段時間，也可以說勉強達成了這個目的。

昨日，亳州軍驅趕俘虜的宋軍攻了一陣城，無果。很快，夏貴又帶著一部軍隊和東海軍的兩艘炮艦來援。張弘略見討不到好，便把剩下的俘虜斬首堆成了京觀，之後就在城頭夏富憤怒的目光中帶兵北撤了。

李璮聽聞戰報之後，沒有立刻做出決策，而是對著地圖深思起來。

嚴忠范接過東平萬戶的職位不過一年，之前都是由嚴忠濟擔任此職。他的這位兄長在東平積威數十年，可以說威望遠勝m.hetubook.com.com於嚴忠范，做弟弟的可不敢不聽，連忙服軟表示聽從史天澤調度。

對了，再發信給東海軍，催促他們趕緊來援，前陣子報紙和密報上不是說他們有什麼炮艦嗎？讓他們一併帶來！告訴他們，只要幫忙守住了北兩路，金銀生口女子盡可自取之！」

「丞相，不是本人藏私，實在是宋軍攻勢太猛，我非得分兵防禦不可，不然等宋軍抄了東平，咱這路也就別幹了啊！」

如今已過小滿，眼看著冬麥就要成熟收割了，只要撐到麥收，那麼濟南城就足以堅守一年，反之，要是這時候讓蒙軍過了清河，那濟南城外連片的良田就是他們現成的補給了……

韓世安鬆了一口氣，對旁邊的老將拜了一拜，說道：「濟南公老當益壯，張家子弟勇猛敢戰，在下實在佩服。今日一戰，張家軍當居首功。」

4月20日，立夏10日，濟南府，長清縣。

不待嚴忠范回應，他便將一封信甩了過去。

但是這樣的局面其實是相當脆弱的。他無法獲得清河北岸的具體情報，只知道蒙軍在那裡積累得越來越多，隨時有可能在薄弱處集中兵力發動致命一擊。此時長清方向受到猛攻，他若調兵去救，必然要抽調清河防線上的兵力，但這麼一來，無疑會增加蒙軍登陸的風險。

1262年，4月19日，立夏9日，渦陽縣。

然而，即使他看清了局勢中隱藏的陷阱，卻也不得不跟著局勢走下去。如果不去救長清，那蒙軍就可以直接在濟南近郊登陸了，那東線守得再牢固，也沒有意義啊！

在他的激勵下，上千打著「張」字旗的士卒一鼓作氣，攻上了高苑城頭，很快在城牆上取得了優勢。

東平軍的兵力雖然一度達到了六七萬人，但是分散於各地。最精wwｗ•hetuboｏk•com.coｍ銳的一批調到了燕京入戍，又有一部分調到了長清縣進攻李璮，剩餘能用來防禦東海軍和李庭芝部進攻的兵力實在沒多少，上個月宿州那邊的守軍幾乎損失殆盡，就更捉襟見肘了。如今，史天澤一到山東，就立刻要求他調更多的兵力北上進攻長清縣，這如何不讓他頭疼呢？打到濟南，他未必有多少好處，但是東平路腹地受襲擾，可是實實在在在他身上割肉啊！

高苑城下，一名披著全套金甲的老將如此怒吼著，雖然聲音蒼老而嘶啞，但仍然蘊含著強烈的憤怒與力量感。

旁邊的濱棣總管韓世安見狀，當機立斷命令擂鼓進軍，圍城的蒙軍發動了總攻，守城的益都軍節節敗退，眼看著大局已定了。

合必赤乃是托雷第八子、忽必烈的異母弟，自少年起就多有徵戰，之前被忽必烈委託來統帥征李大軍，但一直困在清河北岸不得進，現在終於可以過河了。

……

這位老將便是年過八十的濟南公張榮，現在他與李璮可以說不但有了國讎，還有了家仇，可謂不共戴天了。在逃出濟南之後，這位行將就木的老人恢復了一代豪傑的魄力與膽識，命令孫兒張宏盡起張家埋藏在各處的寶藏，拿出來招募士兵、購置兵械糧草，準備打回濟南去。在召回了北上入衛的張家軍主力之後，他手下的兵力再次突破了一萬人，立刻又成了山東附近一支不可小覷的力量。

一名傳騎手舉令牌，策馬馳入濟南城中，為李璮帶來了最新戰報。

長清縣南邊的蒙軍大營中，東平萬戶嚴忠范對著新鮮到任的史天澤如此訴苦著。

張弘略雖然在渦陽城下勝了一陣，還奪取了三門火炮，但是攻勢確實已經衰竭，糧草供應不濟，又沒有攻城器械，所以對閉門的渦陽城還是沒什麼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