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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明眼睛瞪大起來：「不是讓你們守門不動嗎？為什麼不守紀律？」

然後他憤怒地轉頭看向東城的石興祖，都是這傢伙派兵出城，觸怒了東海軍，才招致了此禍！

（注：大定府，後世內蒙古赤峰寧城縣一帶，遼金時代的重鎮，此時元氣很足，人口比整個遼寧都多。侍衛親軍，乃元國中樞的直屬軍隊，由中統年間的武衛軍改組而來。）

結果銀甲騎兵在火槍射程外停下來，取出了鐵皮喇叭，卻沒喊出勸降的話，而是喊道：「你們負隅頑抗，已經違反了最後通牒的警告，城破之後無人可免，各自安排後事去吧！」

傷亡不多，木鐵沒有驚慌，繼續對部下下令道：「張嚴，你帶兵清剿他們，其餘人跟我上城！」

……

黃安小聲答道：「東海軍還在城牆上，沒進城。但那幫大定來的元兵開始在街市上搶起來了。」

他下令將南門附近的部隊召集起來。自家的兩個連很快到齊了，而一營來自遼國的僕從軍卻遲遲沒有集合完成。

仲誠就被在臉上劃了一道，看上去鮮血猙獰。他身邊的兵也驚慌起來，紛紛問道：「千戶，我們怎麼辦？」

木鐵一揮手，帶著自己的兵，搶在真東海大兵之前，朝城門裡沖了進去。

黃家作為城中大戶，自家宅邸佔了一整個坊。黃家家生子黃安小心翼翼地躲開一夥亂兵，從牆根下貓著腰潛入一個小巷子里，又敲了敲黃邸的後門。

不久后，城門穩固，東海兵開始源源不斷地湧入。

第二日。

兩發炮彈準確地飛進盧龍城北門裡，機樞被打斷，厚重的包鐵木門轟然砸到在了地上。

門開了一條縫，他立刻鑽了進去，睜眼一看，竟發現hｅtubｏoｋ.ｃｏm.cｏｍ家主黃元珊就在門后，立刻低頭道：「見過主家！」

「轟、轟！」

汪惟新是名將汪世顯的後人，深受忽必烈信任，因此才得以漢人身份出任鎮守官。鎮守官本不應過多干涉軍務，可現在阿海當了撒手掌柜屁事不管，親軍千戶石興祖不得已去城牆上帶兵了，他只好留在城中，催促阿海快點振作起來。

之前他給范龍城寫了「紅書」之後，擔心自己被當成殺雞儆猴的那隻雞，也不管燕京的家人了，主動向范龍城投降表示願意效力。范龍城不置可否，從之前的降兵里選出三百給他，組了一個「榆關營」，讓他帶著打頭陣。

這時，他才驚恐地發現情況不妙——城頭上的兵丁們被爆炸嚇得四處躲避，而沒有躲避的那些多半是因為被彈片打中，倒在了地上！

盧龍縣本地人口不多，但駐兵頗多。除了本地兵，還有來自北邊大定府的外地兵和皇帝直屬的侍衛親軍右衛的一個千戶，總共五千多兵，皆精悍。如今這五千多精兵就龜縮在盧龍城內，等待東海軍的進攻。

黃元珊見這樣下去不行，踱了幾步，一咬牙，對他們喊道：「你我都是黃家人，休戚與共，如今有難，你們助我，我也不能吝嗇。看樣子天色已晚，今夜東海大兵是不會入城了，待明日他們過來，我就盡起家財，為黃家人，自然也包括你們和你們的妻小，買一條活路！但今夜這個關口，外面不知道多少亂兵，我們必須得挺過去！」

一枚高爆彈在他周圍爆炸開，氣流將他掀翻在地。

黃元珊剛才在院子里急得直打轉，現在見到黃安回來，也不顧尊卑了，直接上來和圖書抓住他的手臂問道：「外面怎樣了？」

說完，他也不理叫喊著的耶律須，對城外嚴陣以待的東海騎兵們喊道：「入城，開始清街！」

一枚炮彈突然在城牆上空炸開，彈片飛濺，傷到了城上不少人。不過由於炸點偏差得有點遠，除非是運氣不好正好被打中了要害，其餘人都只是輕傷。

他瞅了瞅外面逐漸展開的大軍，又回頭瞥了瞥石興祖，呃，我們還有機會嗎？

他正欲帶兵去把仲誠捉回來，可這時炮擊又開始了，他不得不專心應付起來：「快，快還擊！什麼，打不到？怎麼可能，他們的開花彈都打過來了，你們這麼大一門炮打不到？怎麼……啊！」

家丁們得了他的許諾，士氣終於有所振奮，紛紛表態必與黃家共存亡。

「沖！」

仲誠又想起昨夜棄家而逃的庄白他們，不禁有些羡慕，庄老兄可真是果斷啊。

「怎麼可能這麼准？難道真有炮神庇佑？……不好！」

盧龍城的城市構型相當傳統，城區被分割成了一個個四方形的「坊」，每個坊都有自己的圍牆。現在這些坊牆就緊閉著，既是為了防備即將到來的入侵者，也是為了防備自己人——如今城破，守軍失去約束，多半會在滅亡前最後瘋狂一把。

王世明帶隊自南門進入盧龍城，看見街面上混亂的場面，眉頭一皺。

城中元帥府中，侍衛親軍的鎮守官汪惟新在大堂中反覆跺著步，不時對帥府的侍從問一句：「大帥還沒好嗎？」

……

可說什麼都晚了，東海軍的大炮已經架了起來，攻城器械也抬了出來，就差——

耶律須不耐煩地說道：「都是野慣了的，哪裡那麼好約束？就算管他們，他們ｗwｗ.ｈetｕbｏｏk.ｃｏｍ.com也就自己跑出去了，還不如輪班去發個財呢。要不，我派人去給你把他們喊回來？」

城牆上，石興祖看著外面的戰場，一臉震驚。

士兵們士氣稍復，又看向仲誠。

「安排後事！」仲誠大眼瞪著，不敢置信——這不合規矩啊，都到城下了，勸降都不勸一下，直接就要打了？

看著這一小隊舉著紅旗的騎兵，仲誠心裏有了希望：「難不成是來勸降的？那還好……」

看著女牆一點點裂開來，石興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再也堅持不住了，一個打滾就順著城梯翻了下去。而就在片刻之後，一枚十多斤重的實心彈轟然砸到了他之前所在的位置上！

「咳！」他翻了個身，想要站起來，可又一輪炮彈襲來，他只得滾到女牆根下，才敢蹲起來觀察局勢。

「什麼？」石興祖看到仲誠帶人下了城，雷霆大怒，「他難道以為躲著就沒事了嗎？蠢貨！懦夫！」

之前東海軍自東而來，隊伍連綿數里，他便動了心思，派了兩部騎兵出營，試圖襲擾東海軍的側翼。

黃元珊鬆了一口氣，不禁又後悔起來。盧龍城陷落竟如此之快！要是昨日跟通泰一起出城就好了！如今落到如此境地，只希望明日真的能用錢財買一條生路吧。可如今整座城都是人家的，真的能用錢去「買」嗎？

這些兵器頗為精良，多是名匠打造或者是機造的東海貨，還有幾把火器，平日里黃元珊都捨不得用，如今像不要錢一樣發了出去。但家丁們拿了，神情並沒有多少安心，手腳依然在顫抖著。

一幫家丁哼哧哼哧把石塊堆在門后，又鏟了些土堆上去，潑上水。如此忙活了一陣子后，黃元珊又帶人打開和圖書庫房取了兵器分發給家丁們。

經過炮火準備，城頭基本已經沒有元軍守御了，榆關營很容易就衝到了城門之中。但門后仍然有一些元軍在抵抗，見他們進來就打了一輪冷槍，放倒了不少新降兵。

仲誠啐了一口：「呸，要死也得死晚點，再頂在城上，沒被屠掉，就先被轟殺了。我們先下城，讓石興祖自己在上面頂著吧，反正他們才是皇帝的兵將！」

他們繞城喊了一圈，便在守軍反應過來之前撤回去了。

「混賬！」王世明忍不住罵了出來，然後很快就有近衛兵上前把耶律須架了起來，「他們不用回來了，就當亂兵一起處置了吧。你們既然有份，那也一同軍法處置了。」

他本以為這是碰巧砸中而已，可接下來就看到炮彈彷彿長眼了一樣，一枚接一枚準確地砸在女牆上，將這城牆上所剩不多的掩體一段段地敲掉。

「怎會如此！」

耶律須是遼王耶律忒哥的親戚，平日威風慣了，即使來了東海軍中，也只對校官有好臉色，見了其餘人照樣趾高氣揚。現在他見王世明「只是」個中尉，沒怎麼理會，隨意答道：「他們是最後一班，去城裡了，還沒回來。」

……

然後侍從答一句「快了，您稍等」，他就不得不繼續等待下去。

……

……

「怎麼會這樣？」石興祖喃喃自語道。

「轟……轟！」

旁邊的灤州屯田千戶仲誠看得心裏一咯噔。他同樣是開國名將之後，熟習家傳兵法，知道當年木華黎國師帶著蒙古大軍入關，就是先以強勢騎兵隔斷城池，然後……

這時石興祖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不要慌張，東賊都說了，不留活口！你們就算再怕再服軟，他們都不會放過你們。所m.hetubook.com.com以，給我挺住，只要把他們擋在城外，不日真金太子就會派兵來救了！」

結果東海軍連停都沒停，隨意拉了四門炮出來往兩翼一轟，然後銀甲鐵騎四齣，硬碰硬直接吞沒了出城的元騎，看得城牆上的諸兵將目瞪口呆。

可都日上三竿了，阿海還是沒有反應，而就在這時，外面的炮聲已經響起來了。

不久后，四野在盧龍城南北各布置了一個營，在東展開了炮陣，又在城西放了一批騎兵堵住出口，然後從主陣派了一小隊騎兵向城牆行來。

黃元珊聽了，立刻慌張地對其他人吩咐道：「快，抬石頭來，把幾個門都堵上！」

可炮彈不會等待他的思考，仍不斷在周圍爆炸開來，越炸越准，很快他就發現這女牆根並不安全——一枚實心彈徑直打在了他背後一段女牆上，飛濺的磚石砸到了他身上。

「誰？」「安子！」

城內，黃邸。

在黃昏之前，整整一圈城牆已經被東海軍完全控制了。

看著城內漸漸亮起的點點燈火，榆關營的士兵們感慨，卻又有些貪婪——據說可是要屠城的啊，雖然大頭吃不到，可就算隨便搶點，那也是不少油水啊！

於是他們兵分兩路，一路在門口就地向元兵展開攻擊，另一路在前者的掩護下上了城牆，反向城內|射擊為前者提供掩護。

他面色不愉地對遼將耶律須問道：「你的人呢？」

主將不在，軍官帶頭逃跑，很快牆頭就一人不剩了。而在漫長的爆炸聲停歇過後，戰鼓聲從外傳了進來！

1273年，11月2日，盧龍縣。

其實這活早該做了，不過之前他怕觸忤了進城的東海兵，沒敢讓人堵。可現在元兵先亂起來了，那就不能不防了。

現在就是他表現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