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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禔仍然強項道：「今日要是聽了你這個叛逆的令，明日九泉之下我也愧對祖宗！」

又過了一會兒，一個穿著黃色長衫的年輕人從竹林之中的小徑走了出來，先是喊了一聲「大人！」然後恭恭敬敬行了一個禮。

1275年，5月27日，大定府，河源關。

於是他急忙點起親兵，帶著兒子一起策馬出府，去了西門，與大門外的伯待穆爾對峙了起來。

「我曉得的。」烏禔擺擺手，「東海人興起之勢，比當年的大汗更強，也用不上我們這點鄉野蠻兵。如今大定府被南北夾擊，能換一個全身而退的結果，也算可以了。」

「什麼？！」烏氏父子都站了起來，烏禔怒喝道：「這老匹夫，在打什麼主意？」

說完，他又拉過兒子，悄聲囑咐道：「今日恐怕不能善終，你帶幾個人悄悄出城，速去聯絡東海大軍，引他們入城！」

5月29日，大定城中。

另一邊，城下的伯待穆爾仍未發現這兩父子的異狀，只是被污衊為「叛逆」而羞怒得臉都漲紅了，指著他罵道：「別廢話了，烏禔，你是調兵還是不調？」

城關內尚有不少元兵倖存，此時就有一些回過神來，試圖奪回城牆。在他們看來，登城的東海兵不過數十人，尚有挽回的餘地，然而他們在安逸的大定府生活太久了，並不知道自己將面對的是什麼。

唐為先一拉槍栓，上了一顆新子彈，瞄準北邊一隊正在向南邊城牆奔來的元兵中的一個，扣響了扳機。目標應聲而倒。然後一拉槍栓，又是一發。

與此同時，另外攜帶的四門18式步兵炮也打出了曲射彈道，將榴霰彈從天上打了下去。城上守軍本來就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從隱蔽處爬出來向後逃跑，這下子正好被打了個正著，只可惜炮聲過大，哀嚎聲也傳不過來。

……

他見伯待穆爾竟帶了數百兵過來，在西門外的小廣場前整齊列陣，甚至還帶了兩門小炮，頓時心生火氣，怒罵道：「伯待穆爾匹夫，你這是什麼意思，是想造反嗎？」

好嘛，還倒打一耙了。

伯待穆爾跺腳道：「若是外城破了，你內城保住又能如何？眼看著東海兵就要打到城下了，你速速點兵出來聽我調遣去守城，不然，我今日就先斬了你，然後再跟皇帝請罪！」

騎兵連聞訊出動，接回了https://m.hetubook.com.com城內奔出來的烏沖等人。

88mm的15式雖然沒有120炮那般威猛，但對付這多年風化的土牆還是有一手。隨著試射結束，炮彈以一分三發的效力射速快速打過去，河源關牆也大段大段地垮塌下來。

烏禔一邊罵道：「早就講好了，你守外我守內，若是隨便把兵放出去了，你外城若是出了岔子，內城豈不一攻即破？」一邊卻在暗暗指揮手中的兵，加強防禦。

烏沖也配合地罵道：「伯元帥，難不成你見東海軍勢大，竟想投靠過去？你忘了國朝對你的恩情了嗎？你忘了皇帝對你的信任了嗎？真是無恥！」

這些元兵大多是新近才從鄉下徵召起來的，平時連火槍都見不了幾把，更別說精準快速的先進步槍了。最初的氣血很快被消耗一空，殘餘的兵員向後逃去，軍官別說彈壓，自己都帶頭逃跑了。

……

伯待穆爾也火冒三丈，喝罵道：「呸！我伯待穆爾忠於皇帝，誰都知道，可你烏禔是怎麼回事，明明手裡有幾千精兵，卻窩在城裡不用，是打著什麼勾當？」

到這個時候，雖然松漠草原上仍有不少人暗中「心向正統」的，但是大勢滔滔，已經無可挽回了。

烏禔的父親塔塔兒台是開國將領，曾隨木華黎作戰，戰功赫赫，后在大寧路川州開府。烏禔也是蒙父蔭襲爵，后又升任了這大寧路的總管。他和塔塔兒台都是武夫，但卻把兒子烏沖送去大儒劉因處學習文化，如今這烏沖，也就是這個年輕人，已經是個彬彬君子了。

臨潢府位於後世巴林左旗附近，地處大興安嶺東南麓、白音戈洛河畔，是遼朝營建的第一座都城，也即上京。該城原本專為契丹人居住，城牆周長十里，內部還有一個皇城。後來又在城南增建了一圈供漢民居住的外城，整體成「日」字形。

但是之後蒙古人的操作有些意思，忽必烈曾下令「契丹、高麗、女直、竹因歹、術里闊歹、竹溫、竹赤歹、渤海八種，生長漢地，同漢人」，把一系列定居沾染漢俗的少數民族都划進了漢人成分里，而不會漢話、保持著遊牧習俗的契丹人則被吸收入蒙古諸部之中（實際上「蒙古」本來就是個聚眾而成的概念）。因為這個策略，一度昌盛的契丹族分成兩和-圖-書部分，分別融入了漢族和蒙古族中去，其餘民族也多半如此，完成了一次典型的民族融合。

烏禔大驚，瞪大了眼睛，眼睜睜看著伯待穆爾走到那兩門小炮面前，然後對著自己瞄準了起來。「這伯待穆爾，真的要反啊……不好！」

他急忙往城下躲去，片刻之後，一聲「轟！」傳來。

他提足了氣息狂喊道：「也不用明日了，今日你就下九泉吧！」

燕山山脈中，自下板城前往東北的山路自古已有，遼朝修建大定府時自然不會放任這個隱患，早早就在土河發源處的狹窄河谷間修建了一道關城，也即河源關。

烏禔面露喜色，看了看他，對他的禮數很滿意，招手道：「過來吧。家那邊可還好？」

大定府經過幾十年安靖，秩序已經恢復。往日間，外城熱鬧無比，畢竟是草原上除了開平以外最大的漢民聚居地，有著難得的手工業、商業和服務業，許多草原商人會來此收售貨物，許多權貴也會來此找找樂子。但是今日，這座大城卻坊坊戶戶緊閉，大街上清凈無人，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也難怪，混世魔王東海軍已經在河源關和冷山關出現了嘛。

但畢竟經過了幾百年，當年再壯如今也不堪用了。

伯待穆爾惱羞成怒，外面東海軍咄咄逼人不說，裏面自己人也頑固不化，這隊伍怎麼就這麼難帶呢？

營長韓安少校叫來騎兵連長，剛說了一句「點幾個兵，問問他們投不投降……」就有一陣風吹來，煙塵稍散，露出空無一人的城頭，於是乾脆道：「還勸降個屁，直接攻過去吧！」

烏禔聽了這個條件，搖頭苦笑道：「還真是決絕。當年你祖父迎降成吉思汗，當即就給封了個將軍領兵出戰，如今舊事重演，我卻只能討這麼個下場。」

其中遼東郡早已有成熟的治理體系，只需按部就班發展即可，關寧郡定居農耕人口較多，也還算好上手，只有最新的松漠郡以遊牧生活為主，挑戰較大。因此指揮部從後方又調撥了兩個獨立的正規騎兵營過來，交給呂澤，讓他先將這個松漠郡軍管一年，之後再設法正規化。

河源關與北邊的冷山關一樣都是大定府的門戶，但有一點不同的是，當年河源關經常要迎接來自宋朝的使節，因此修建得特別高大威武好唬人，即便經過幾百年和圖書風化垮塌，也依稀能看出當年的雄壯模樣。

本來他和伯待穆爾分工合作，伯待穆爾帶了一批新征軍駐外城，烏禔帶著大定府原有的軍隊駐內城，再按需調往具體地點。現在這傢伙居然想進內城，是想幹什麼？

這兩人一老一少，前者粗野地袒露著上身，後者一舉一動都符合禮儀，看著截然不同，實際上卻是父子關係。

遼朝時期，大定城內外民族隔離，外城居住漢民，內城居住契丹人和奚人。金興代遼后，把后兩者也趕到了外城去，內城專供女真人居住。蒙古興起后，內城又遭換血，蒙古統治者住了進去，不過這次女真人不是被趕到外城去，而是被外來者和鄰居一起給瓜分了。

去年，東海軍攻入燕趙之地后，對沒有第一時間投降的城池採取了堅決的「清理」策略。相關消息通過各種渠道傳播出去，飛速扭曲變化著，等傳到大定府的時候，嗯，他們幾乎確信金元之交漢地的慘劇要在家鄉重演了。

烏沖紅著臉說道：「不是內亂……哦，是內亂，是伯待穆爾那混賬叛亂了。將軍，你可得為我們做主啊！」

15式丙是15式中型野戰長管榴彈炮的最新改型，炮管內彈道參數不變，但材料和加工方式進行了升級，減重了大約50kg。省下來的重量用於強化炮車，加裝了一套快慢兩級的高低機用於調整射角，並且增大了彈簧盤的規格以取得更好的制退復進效果。總的來說，威力上與之前的乙型並無差異，但用起來更方便順手了。

大定府正東一百公里有興中州，也就是後世朝陽市，再往東北三十公里有川州，差不多是後世北票市的位置，烏家的根基便在這個川州。不幸的是，川州與東遼國所在的廣寧府之間有陸路可通，在前不久被東北師的另一路部隊給佔領了，鎮守大定府的烏禔就成了無家之人。但幸運的是，現在兒子烏沖悄悄從川州回來了，還帶來了東海軍勸降的好消息。

至此，故遼地的兩座大城都已落入東海軍之手，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穩固統治基礎了。

另一邊，大定城南，第八合成營駐地。

斡赤金部主力去年被乃顏帶到燕京去，一波送光，今年剩下的人看情形緊張，大部分早就撤回漠北老家去了，只留少數人組織周邊部民防守臨潢府。這樣的烏合之眾自然hｅtｕｂｏｏk•ｃｏm•cｏｍ沒有什麼戰鬥力，不可能是兇猛的東海軍的對手。

烏禔點點頭，對家廟的方向雙手合十行了一禮，然後回過頭來，表情嚴肅起來：「別事都好說，現在的麻煩，就是伯待穆爾那老不死的了……」

營長韓安接洽了他們，聽完他們的敘述后，大喜：「什麼，城中內亂了？」

聽到父親的肯定，烏沖喜道：「既然如此，大定府百姓也可免於兵戈之災，也算是積德了。」

烏沖聽了，小聲勸道：「大人，如今情形不同了，說句不好聽的，我們若不開城，東海軍打進來，也不過是多費幾日、至多月余的功夫。可到了那時候，可真是什麼都沒了……」

兩門好不容易自山路之中運來的15式丙野戰炮發出轟鳴，兩枚飽含著動能的穿甲爆破彈砸在了斑駁的關牆之上，先是重重撞擊，又是爆炸，頓時一大片土塊嘩啦嘩啦落了下來。

「都打起精神來……看那邊！」

烏沖點點頭，然後悄然離去了。

第八合成營配備了兩門這種最新的野戰炮，之前穿山的時候幾次都以為要過不去了，但最後還是艱難地運了過來，現在果然發揮出了卓絕的戰果。

在大定府易手的同時，呂澤率領的四野和其餘部隊也拿下了北方的臨潢府。

於是命令傳達下去，唐為先少尉便帶著自己的排，護送著幾個工兵，把梯子搭到了城頭上去。他們迅速順梯子爬了上去，用步槍清理掉一隊剛上城的元兵，然後發出信號，指引更多友軍前來。

烏禔反唇相譏道：「哼，他們要是真來了，我自會點兵去外城協防，有沒有你都一樣。你現在就想要兵權，除了是想獻城還能是想幹什麼？不好，傳我號令，把緊各門，萬不能把這個叛逆放進內城來！」

管委會對遼地進行了一個臨時性的行政區劃劃分：東邊已經開發多年的蓋縣-瀋陽一帶的農耕山林區延續了多年前設置的「遼東郡」；中間東遼國一帶包括新佔領的川州、興中州（也就是後世朝陽市）一直到榆關設「關寧郡」；西邊新佔領的大定府、臨潢府和草原地帶設「松漠郡」。

城上的守軍損失不大，但都驚訝無比，大敵當前，怎麼就先內亂了呢？

烏沖走到父親身邊，先是朝周圍打量了一番，然後小聲說道：「家中尚好。東海人說了，浮財不動，但土地軍屬不能留，事後不能ｍ•heｔuｂook.ｃｏm.ｃｏm在留在遼地，可以去東海國做個富家翁，也可去海外領塊地，嗯，說這海外土地是世襲罔替。」

金朝時臨潢府仍有重要地位，元朝時漸漸衰落，但直到前不久，仍是斡赤金部「廣寧王」所在的重要城池。

數分鐘過後，炮擊停歇，硝煙很快散去，城牆垮塌形成的煙塵卻久久未散。

隨著更多的東海步兵登上城牆，這座河源關的歸屬也就大局已定了。

旁邊的東海兵也如法炮製，用手中的栓動步槍快速清理著城下的目標，雖然只有幾十人，但好幾倍的元兵都無法接近。相比之下，他們更大的麻煩不如說是在破損的城牆上找個落腳的位置。

過了一陣子，一名侍從過來通報了一句什麼又退下，他才驚喜地站了起來。

府城之內，一座面積頗大、有花有水的府邸之中，大寧路總管烏禔正在裏面，對著一個箭靶不斷拉弓射著箭。一看就是因為他心緒不寧，靶子只有十五步遠，箭卻沒中幾支，胡亂地散落在地上。即便如此，他仍面無表情地拉著弓，心裏不知在想什麼，直到大汗淋漓了，才停歇下來喝口水。

正在這時，外面卻傳來了騷亂之聲，一名侍從急匆匆跑了來，喊道：「總管，不好了，伯待穆爾元帥帶兵要往內城闖，外面的阿忽台千戶不敢硬抗，眼看著就要讓他們進西門了！」

……

與南邊的大定府因內亂而被趁虛而入不同，四野是堂堂正正把臨潢府攻下來的，先是下達最後通牒，然後火炮發威，最後步兵登城。

現在城中人心惶惶，不僅外城的漢民如此，內城的蒙古人如此，再內的府城（也就是故皇城）的大人物們也是如此。

第八合成營佔領河源關后，又向北行了一段距離，在能遠遠看到大定城的方向駐紮下來，然後一邊等待後續部隊，一邊與北邊的杜文林他們取得聯繫，準備協調攻城時機。

可就在他們安心吃午飯的時候，北邊的大定城中卻傳來了炮聲。

韓安哈哈大笑了好一會兒，然後立刻下令道：「好，還等什麼，全體都有，我們立刻進入大定城，協助烏總管平亂！對了，再給杜中校他們發個電報，讓他們別管松州了，趕緊過來！」

「轟、轟！」

烏禔更是氣急，在城下大喊道：「愣著幹嘛？你們也開炮，開炮，把老匹夫給老子打回去……不對，就瞄著他打，把他給我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