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艙室的另一側，文天祥正在臨窗眺望著東方的蒼茫大海，不知在想些什麼。

泉州外海。

通信班迅速就位，將背負的設備組裝起來，又架起天線，忙碌地開始了操作。陸秀夫倚著城牆小憩了一會兒，沒多久便收到了通信兵送來的信紙。

這並非臨陣脫逃，這些船本來就是隨便召集的雜船，裏面沒裝多少人或物資，現在四散出去，是用來迷惑夏軍的，就算被捕捉到了也不容易判斷出艦隊真正的動向。

在這艘商船緊鄰處，海級驅逐艦「裏海號」正下錨停靠著。從昨夜開始，尹征就乘著這艘船，在廣闊的流求海峽上不斷巡梭著，追蹤可能存在的宋軍艦隊。

截至此時，夏軍共發現了十三艘宋軍的空船，卻絲毫沒有找到大部隊的蹤跡。

「大宋海軍」的九艘船在之前趁著夜色來到了大流求北方，又向東繞到了少有人來往的外洋之上，結果正撞上了這場大雨，現在都收了大部分帆，由五艘蒸汽船拖著剩餘的四艘帆船，低速向南前進。

夜間航行過程中有幾艘船操作不慎，或擱淺，或撞到了東西，落在了後面，但大部隊沒時間等他們，只能讓他們自求多福了。

文天祥搖頭道：「按常理的確該向南，但你知常理，夏人亦知，自然會在南邊重點搜尋我們。南邊還有個澎湖卡著，我們想躲過搜查可是難之又難，還不如去外洋碰碰運氣。雖然要行險，但我們也是一路行險過來，險中求https://m.hetubook.com.com一線生機，不差這一次了。」

這場雨對於艦隊航行很不利，但到目前為止也沒造成什麼損傷，艦隊中九艘船都是大船，風浪雖大卻不足以造成威脅。反倒因為陰雨遮蔽了視野，使得他們逃亡起來更為順利了，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這場大雨甚至有如天賜一般。

「嚯！」

不過畢竟是夜間，雖然有皎月照耀，但就連鄰船上的煙柱都看不見，遠處就更是看不清了。這帶來了指揮問題，只能后船看著前船的旗號行動，但也有些好處，夏軍想找到他們也就更難了。

「果然，又是空的嗎？」

外面的大雨瓢潑而下，艙內的人心情同樣忐忑。馬之石隔著舷窗上的小塊玻璃看著西邊遠處籠罩在雨幕中的朦朧山影，心中默念道：「不知何時才能停歇啊……算了，暫時還是不要停了。」

文天祥對著海圖看了一眼，不假思索地指著大流求（台灣島）說道：「向東，再向東北，我們往大洋上走！」

他抬頭看了看天上，看著被雲霧遮罩的明月皺了一下眉：「只是這夜間海上看不遠，可能被他們鑽了空子，有些麻煩……」

他上去對這些人問了問，果然，與前面兩艘船也差不多，士兵們閉口不言，水手們則說什麼的都有，提供不了什麼有用信息。

這不應是個困難的工作，海峽寬度也就一百多公里，驅逐艦五個小時就可以橫渡一次，理ｈetuｂｏok•cｏｍ•cｏm應不會有船能躲過搜索。實際上，之前裏海號確實也屢有發現，已經捕捉到了兩艘宋船，然而跟這次一樣，船上毫無有價值的人員物資，船艙空蕩蕩的，只是個假目標而已。

一陣雜亂的槍聲過後，燈火由小到大在南安縣城頭亮了起來。不久后，從北而來的夏軍魚貫入城，佔據了這座泉州的鎖鑰城池。

「暴亂已經止歇，好……嗯，文宋瑞率軍乘船出海了？！」

雖然夜色之中不太容易察覺，但走近了仔細看的話，就能發現這些夏軍士兵們衣服沾染了不少塵土，臉色憔悴，顯然是經過了一場疲勞的行軍。也虧得是因為他們火力強大，再加上南安防禦空虛，不然想攻下城來還真不怎麼容易。

趙時賞深深吸了一口氣：「要出外洋？這可是亘古以來少有人走的險途啊，就連夏人也沒在外洋開過航線……如今冬季行北風，還是向南走更合理些。」

之前，他們在永春縣的時候跟後方聯繫過一次，知道文天祥率領的中江軍已經進入了泉州，不需要那麼急了。但陸秀夫判斷了一下局勢，決定還是繼續強行軍趕往泉州，無論文天祥有沒有成功鎮暴，都能及時反應。

尹征感覺很不爽，第一次發現目標的時候，他還以為要立大功了，激動無比，結果期盼落空。接下來兩艘船又是這樣，不但沒收穫，反倒因為追逐和檢查浪費了不少時間。

開封號上，新鮮上任的「海軍提督」趙https://www.hetubook.com.com時賞拿著一幅海圖找到了文天祥，問道：「文相公，接下來我們往哪走？」

此時旗艦上尚未有旗號動作，但落在視野邊緣的一批艦船已經自行動作了起來。它們各自找了一個方向，有的向北，有的向南，有的向東，或快或慢，呈散射形向四周駛去。

……

趙時賞對他一拱手：「相公高瞻遠矚，屬下敢不從命。」

之前，他率軍從福州出發向西挺進，試圖釜底抽薪，奪取中江軍殘部主力所在的南劍州。軍事進展相當順利，夏軍從俘虜的宋軍口中得知了文天祥率部去了泉州的消息，於是陸秀夫便親領部分兵力南下泉州，試圖堵住文天祥的後路。

但他也沒什麼辦法，只能帶著這些俘虜先回到裏海號上，然後繼續在茫茫大海上向西北搜尋過去。

尹征上到甲板上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船上不多的一批船員被幾名海軍陸戰隊員指著，乖乖呆在甲板的兩舷邊。其中左舷邊的都穿著中江軍的軍服，而右舷邊上的則都是平民裝扮，顯然是被裹挾來的水手。

……

他抬頭往周圍的海面上望去，今日風波不平，海浪高高地拍在船舷上濺起水花，風聲吹著桅杆上的旗幟獵獵作響，天色也陰沉晦暗，可見度不高。鬧不好，今天可能會起風暴了，如果還捕捉不到宋軍的大部隊，那可真要出岔子了……

文天祥回頭朝西邊瞥了瞥，搖頭道：「或許確實是好地方，但是離大陸太近了。」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著人取來一張海圖，指著上面說道：「你看，夏國出版的海圖上大流求島的形狀都全畫出來了，說明夏人早已來此探過，在此地是躲不了多少時日的。」

華夏五年，2月6日，南安縣。

本來這個行動應當按部就班，不該這麼急切，結果中途突然發生了泉州暴亂，陸秀夫部是離得最近的一部軍事力量，便被緊急調往泉州鎮暴，只能強行急行軍趕過來。

馬之石將舷窗打開一點，試圖感受一下外面的雨滴，結果剛開了條縫，就見風夾雜著豆大雨點撲面而來，不得不趕緊再關上去。

開封號和周圍幾艘蒸汽船雖然都啟動了蒸汽機，但都只是做個準備，功率不高。相比之下，現在海上北風正急，各船上風帆鼓脹，航速不慢。因此，蒸汽船和帆船之間並沒有拉開距離。

黑夜之中，由內到外，幾十艘船隻在茫茫大海上悶頭奔行著，奔向未知的命運。

「大宋海軍」的艦隊已經陸續離開了泉州近海，來到了外海之上。

旗艦「開封號」上，文天祥站在甲板上，看著艦隊在靜謐的海上航行。

然而還不待他們有什麼發現，天氣就進一步變差，天際出現了黑雲，友軍發來了無線電，稱東北方向開始降雨，電閃雷鳴。又過了不久后，降雨範圍進一步擴大，防區指揮部便發來指令，命他們進入就近的港口躲避風暴，搜索行動戛然而止。

馬之石猶豫了一下，走了過去，對他說道：「文公，這大流求島雖荒僻hｅtｕｂｏｏk.cｏｍ.cｏｍ，卻也是個避世之所。我剛才看過些，西邊山間隱隱有平地密林，若是用心開拓，未必不能經營成桃源一般的地方。您看……」

「砰砰……」

等它們離開后，艦隊就剩下不九艘大船了，這才是此行真正的核心，它們的動向也關係到最後的宋國遺民的命運。

……

一艘掛著宋旗的普通雙桅商船上，海軍陸戰隊中尉尹征帶人從船艙中走出來，對檢查的成果並不意外，但仍眉頭緊鎖著。

陸秀夫也風塵僕僕地上了城牆，他沒有時間去接待城中士紳或者檢閱繳獲，急匆匆地就命通信班準備設備，試圖與外界取得聯繫。

陸秀夫先是驚訝，然後又擊掌笑了出來：「他還真是果決……不過，出海？陸上他還能跟我躲躲迷藏，到了海上他打得過哪怕一艘普通炮艦嗎，那不更是以卵擊石？這時候我都收到消息了，海軍那邊更是早該出動了，他往哪躲？嗯……」

馬之石出了一口氣，說道：「那麼，我們還是繼續南下？」

現在，他們就連夜到了南安縣。此地能阻止泉州方面的中江軍再次逃入山中，陸秀夫決定暫且停留休整，與外界取得聯繫，了解最新信息后再做出下一步決定。

文天祥往海圖南邊指了指，道：「看圖上，南邊許多海島畫的都是虛線，說明尚未探實，我們就往那邊去看看吧。」

「快，把天線架起來！」

他立刻對船員們發號施令起來。實際上艦隊離港時本來就在向東前進，現在也不需多做修正，只需繼續向東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