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齊歡
「陳讓……！大白天，起開……」
「陳先生您好。」氣質婉約，人長得也美，進來的似乎是受邀來參加活動的某位女明星，不算紅，但也常在電視山露面。她在陳讓對面坐下，「剛才碰到工作人員，說讓我幫忙把這個拿到休息室。」
賣關子的行為迎來齊歡的唾棄。懶得配合他表演，齊歡讓他把座位調低，閉眼休息。
直盯得陳讓唇線緊繃，越發加緊處理手頭事情，工作效率迫不得已提升了好幾個檔次。每回合上文件朝她扔去佯斥眼神，她不僅不怵，還扒著沙發咯咯發笑。
齊歡對逛街買衣服的熱情早不如十幾歲時，陳讓令人給她準備的衣服，她費了好半天勁才選出一件。
……
齊歡看到最新一條消息，直接把手機往棉被上一扔。
「也是，這個點吃飯好像不太對……」
許久不見，紀茉長高了，還是那麼白，安安靜靜的模樣，添了幾分可靠和穩重。過肩發留長，溫柔披在身後，看人的時候，黑亮的眼睛里奕奕有光。
陳讓倚在門邊，沒進去。
她道：【既然你不喜歡我就不買了。】
那邊默了默，道：「哪有胸那麼大的高中生。」
「有什麼好看的……」
聞著他身上清淡香氣，聽著他的脈搏心跳，齊歡忍不住，忽地一下哭出聲。
「你腦子裡除了吃還有沒有別的。」
齊歡當即想解釋，還沒打完一個字，陳讓便回了：
直到她出現，讓他懂得什麼是感情，重新體會善良，在碌碌萬象里找到了足以支撐下去的動力。
劇組拍攝周期所剩時間還餘一半，項目結束，陳讓得繼續接手別的工作。至於齊歡，他一句話說得夠明白：「打包帶走。」
鬧到太晚，趕不回酒店，難得和他們再聚，齊歡給陳讓打電話，通知他不必來接，和紀茉、張友玉一起在酒店樓上開了間房。
「齊歡。」
……
「等會兒再露個面就行了。」陳讓說，「你累嗎？」
陳讓俯首，鼻尖和唇瓣輕蹭她鬢邊髮絲，和他一樣的洗髮乳香味淡而恆長。
一進房間，蹬掉累人的高跟鞋，齊歡光著腳往客廳蹦，一頭栽倒在沙發上。
紀茉長抒一氣，沒說什麼，彎起唇，只道，「沒事。回來就好。」
不多時，面前茶几上多了一杯溫水，寬厚手掌放下一雙乾淨拖鞋。
陳讓伸臂，將她攬入懷中。
——齊歡對此不甚愉悅，泄憤將他肩膀撓出幾道痕。
她哼了聲，繼續吃餅乾。
陳讓坐到旁邊，齊歡將腳伸到他腿上。
拍了半個多小時，不知聽了多少句「卡」，齊歡幾人聊和-圖-書得口乾舌燥，終於被叫到一旁休息。
陳讓帶齊歡到十七層，輸入密碼，門一開，室內牆面和地板已經裝修好，初見雛形。
……
齊歡無言。划動屏幕拉到上面看他說的那幾張圖片，臉更紅。
和上次夜闖房間的十八流小演員比，這個女明星明顯檔次要高得多。言談之間分寸把握得剛好，並不出格，但也是坐下后就不走了。
好半晌，他過夠乾癮，停了動作。
見陳讓終於有了表情，女明星順勢往下道：「陳先生的助理長得好年輕啊，看起來像是在讀書呢。」
后一句話解釋她進來的原因，至於有幾分可信，就見仁見智了。
「是是是。」陳讓討饒，抱著她的力度半點未松，笑著用鼻尖輕蹭她臉頰，「你最好看——」
如今他砥礪初成，清冷依舊，戾氣不再，銳意鋒利，但不過度不狂妄。
陳讓只記得她剛剛自我介紹時說姓孫，名字忘了，端起齊歡給他倒的水，喝了口，道：「孫小姐還有事么？這件休息室是我單人使用的，不對外開放，我女朋友她等會要午睡。」
齊歡吃著小餅乾，忙著處理手上的碎屑，只抬頭看了他一眼，「回來啦？」
這條消息發完，下一句她想道晚安，誰知屏幕跳出一句：【……你要買？】
他們都一樣，親情缺失。
曾經第一次一起吃飯，她也是，非常自信，毫不害羞地對他說，「我超好看的好不好！」
陳讓斜靠著門框，眉眼懶散。良久，那平靜臉上慢慢氳起柔和笑意。
「那是你以為錯了。」陳讓的嗓音透著沙啞，他懶散輕笑，唇邊那點弧度像摻了烈酒，教人怔怔移不開視線。齊歡看得出神兩秒，發著愣，他俯首，在她脖頸間吮吻，而後輕咬，細嫩皮膚立時浮起紅印。
他們有一個家。
「挑衣服？幹嘛？」齊歡微頓，「過幾天庄慕他們是要來平城看我，但是穿這些會不會太隆重了？」
陳讓說：「我叫你穿禮服，打扮一下來，你不肯。」
一個傾身，覆下沉重身軀。
「你嫌我不好看啊？」齊歡怒了，就差拍案而起，「好啊，我穿的普通，嫌我打扮的不好看就算了，你去……」
飯畢，陳讓安排的人送來衣服，一件件掛在鐵衣架上陳列展示。
無須過多說明和解釋，一句話意思就已足夠。
先前庄慕說的舊友聚會，回去后他就提上日程，問了各人的生活安排，協調出一個大家都方便的日期，算起來就在幾天後。
突然被潑冷水，齊歡不高興：「哪不像了？你幾個意思啊？」
照hetubook.com.com片發完，還沒說話，那邊發來消息：
齊歡發愣，「你……我……」
「哭什麼。」
陳讓道：「是去發布會那天穿的。當然，你想穿這些去朋友聚會也行。」
然後牽起她的手，從今往後，並肩前行。
每天陳讓忙公事，齊歡分內工作做完便在旁相陪。一開始安分貼心，不出聲打擾他，自己看書或玩電子遊戲打發時間，到後頭總是把手裡東西一扔，趴在沙發靠背上枕著手臂看他。也不說話，就那麼含笑盯著他，無聲干擾。
直至今天，在他心裏，比任何人都要好看。
開了三十多分鐘，來到市區另一處。是個新的高檔小區，一層一戶。
「謝孫小姐誇獎。」
聚會結束，第二天早上陳讓開車來接人。
這個擁抱結束后，紀茉拉著她回到人群，和一幫敏學的人玩遊戲，再無異狀。
談話不暢，女明星也尷尬，瞥見齊歡端著水，站在陳讓身後幾步遠的位置一直沒過去，笑了笑，「這位小姐怎麼站著？」
忙裡偷閒玩手機，正好陳讓發消息來問她在哪，齊歡想想，自|拍一張發給他，附言：【小姑娘真俊~】
陳讓卻說：「不像。」
齊歡和眾人告別，坐進副駕駛。系好安全帶，車平穩上路，卻不是往市郊酒店開。
「——你穿好看。」
齊歡深吸一口氣，扯著棉被壓過去。
陳讓經常出差，而齊歡的職業彈性大，一年裡分階段工作，不是時時都在忙，兩相協調，待在一起的時間挺多。
「……」
過會兒還需要她們入鏡，暫時不能走。
齊歡一怔。
「……你那是弄什麼。」
——無奈的是出發當天剛換上，她甚至沒穿足五分鐘，一個失手將果醬打翻沾到自己身上。
齊歡悶頭吃餅乾，看都看得看他們。
———
現在終於可以歇一歇。
齊歡黏餅乾的手一頓，而後狠狠往嘴裏塞。
沙發上傳來衣物悉索聲響，齊歡熱得臉發燙，等那隻手把衣服推到她鎖骨下，她才回神。
他回的很快：【不喜歡。】
齊歡喘氣啐他：「虧我以前還以為……」
「你怎麼知道不好看。」
話沒說完，陳讓已至面前。被他抱在懷裡，齊歡用膝蓋踢他，不滿：「我哪裡不好看了？我這麼好看！誰不好看？」
「別吵！」齊歡嚼著小餅乾，回頭瞪他，「你老叫我幹嘛？」
齊歡猜測：「新開的餐廳？」
……
陳讓點頭，徹底斷了她偷懶的念頭。
紀茉沒答，緩緩放開她，看了她許久。
【……】
陳讓沒怎麼應，禮貌和*圖*書頷首，過後對她的問話，皆以一個字音應付。
「歡姐……哎你打我幹什麼……」
齊歡從中聽出一絲不尋常的意味，果不其然，他下一句便是：「不好看我幫你脫。」
齊歡點頭。環境，格局，初級裝修，都是她喜歡的風格。
「哇啊——幹嘛幹嘛！」
中場休息，媒體朋友們被招待去喝茶水吃點心，陳讓也從前面回來。
「你要跟我說什麼就說，還發消息……」
屬於他和她，以及將來共同締造、凝融著他們血液的新生命。
端著杯子剛轉身，迎面就見一個美女進來。
「我們有家了，齊歡。」
陳讓微垂眼瞼，淡淡睨她，「不是我，是我們。」
答得果斷乾脆，教齊歡臉都臊了。
陳讓面色淡淡，「好看。」
從他決定為了她努力成長的那天開始，他就一直在向前賓士，不曾停下。
陳讓說，「帶你去一個地方。」
齊歡稍稍回想，記起導演似乎的確有提過。過不久，劇組將召開第一次發布會，陳讓作為投資方代表，當然得到場。
洗澡之前，張友玉久違地感受了一把讀書時常常能體會到的來自齊歡的「愛」。
繞了一圈，齊歡走到陳讓面前，誇讚：「你的房子裝修得不錯喲。」
正式的場合，人多，事情也多。齊歡一個幫不上忙的半「閑雜人等」，除了最開始同全劇組亮相，其它附加環節進行時，一直待在後台。
他沉沉睇她，眸色濃稠如墨，毫不掩飾身為男性對於床笫侵佔一事的熱枕，「我當然重欲，尤其是對你。」
「……」無言的變成了齊歡。她臉熱幾秒，反駁，「營養好不行么。」聲音卻莫名小了幾分。
「我要喝水——」
女明星笑意僵在臉上。
好一通哄，齊歡才不跟他計較。
一番折騰，兩人從沙發上起身吃晚飯，窗外已經天黑。
沒幾分鐘，陳讓打來電話。
「導演沒跟你說？」
磕絆半生里，沒有一個完整屬於自己的家庭。
「你買新房子啦？」她回頭，問陳讓。
杯子放下，送客意思明顯。
「……」
「我們有家了。」
「不累。」她吃吃喝喝坐著看電視，清閑得很。又往嘴裏塞了一塊餅乾，突然良心發現，想起他進門連水都沒喝上，她起身屁顛屁顛去給他倒水。
女明星似也不介意她的冷淡，以她為話題，對陳讓彎唇：「她是陳先生的助理嗎？沒想到，陳先生的助理也這麼有個性。」
——挑的正號是最暴露的幾套。
陳讓要人送新禮服來，齊歡懶得浪費時間，擺手說算了，乾脆穿回自己平時的衣服
和_圖_書。她本來就不喜歡繁重的禮服裙，穿起來累得不行，陳讓見她高興，只好遂她的意。
乾咳一聲，她問：【你喜歡這些嗎？】
齊歡被工作人員抓著胳膊拜託「救救場」，狠不下心推拒，只好臨時上陣，當了一次群演。雖然只需要露背影，但連同她在內，幾個頂包的女工作人員都長得偏幼，如此看著倒比招的群演還貼合年紀。
工作時一派正經，端莊穩重，落落大方，面對旁人亦是。只有和陳讓單獨相處，齊歡身上久違的玩鬧心性才會顯露。
換上高中校服，齊歡硬著頭皮上場，她們幾人在畫面角落，連個正臉也沒有，卻要一直坐在石凳上閑聊。
齊歡傻愣半天，忽地鼻尖發酸。
齊歡再看，她臉上神色分明正常的很。舉手投足同當年有所改變，但還是那個認識的紀茉。
「去哪？」
齊歡被紀茉抱了個滿懷，齊歡微怔，而後回抱住她。
「歡歡……」
陳讓倚著沙發背，無奈道：「人都走了。」
【還有白的。】
圖片里，全是穿著情趣服裝的女人。
一切都正正好。
「以為什麼？」
———
【我看了下，衣服不錯，都買了吧。】
「這些衣服，很能增添情趣哦。」張友玉擠眉弄眼，「給你和陳讓參考一下，不用謝我。」
「齊歡。」
「你不要講這種話……」
他轉頭，細細打量，看得平躺的齊歡收起手臂，縮著微微蜷身，防賊一樣防他：「幹什麼？」
齊歡的腳在他手裡，力道適中地被揉捏著，微微動了動，歪頭，「我好看還是校服好看？」
齊歡聞言點開消息，張友玉給她發了不知什麼。
「紀茉……？」
「密碼是你生日。住之前加上我們的指紋。」
陳讓在那頭輕笑。她咬牙叫他名字，尖聲就快炸毛，他忙止了笑意：「行行行。」
【黑色那套。】
話音漸漸湮沒，看清張友玉發來的那些圖片，齊歡一怔，而後瞪她，「你幹嘛？」
拍攝進入如火如荼的階段，天氣大好，常去現場旁觀的齊歡頭一回被抓了壯丁。背景里需要穿校服的高中學生，調度出錯導致群眾演員不夠，湊來湊去人不夠，導演當場發了通脾氣。
他那時不看她，嘴硬不承認。
後來看著看著，真的發現，她超好看，特別好看。
齊歡感受到陳讓的視線，把杯子放到他面前，沒言語，回先前坐的地方繼續吃小餅乾。
趴在床邊的張友玉聽見動靜抬頭，見齊歡朝她看，揚起一個熱情又顯得有點傻的笑。
「悶！很悶……歡姐停……」
很快，收了手機再度上場。待ｗwｗ.ｈeｔuｂoｏｋ•cｏm.coｍ到傍晚，終於沒有群演的戲份，齊歡沒留住片場吃晚飯，連校服都沒還就直接往酒店趕——走之前和服化組說了，衣服的錢她另外單給。
紀茉也來了。庄慕和張友玉知道她這些年一直惦記齊歡，這回聯繫她，將她也一起叫上。
「我也去啊？」
「你這人。」齊歡熱臉，小聲罵他。
齊歡有點尷尬，張友玉說完滾了一圈，到旁邊玩起遊戲。齊歡盯著屏幕看了半晌，將圖片一張張轉發給陳讓。
【……】
【第四張也行。】
他們將會有一個家。
十多歲時，他晦暗陰沉，厭惡世界，覺得人生就像一條看得到頭的直路，了無趣味。
掛電話前，陳讓叮囑：「早點回房間，等你吃飯。」
窗外天光明亮，迎來的人生一片大好。
這是進門后，陳讓說的第一句超過一個字的話。女明星臉上笑意更深，然而下一秒又聽他道：「我女朋友確實是長得比較年輕。」
反正他不吃虧。
少年時的陳讓，冷淡低戾，清冷壓抑，沉默又張揚，集矛盾與和諧於一身。於是她越深究越沉迷，越靠近越貪戀，執迷不悔。
庄慕把一幫舊朋友召集到平城，和齊歡見了一面。一幫人，隔了幾年沒見，長高的有，變成熟的有，一成不變的也有。
……
陳讓沒答，反問：「你喜歡嗎？」
「……」
「和吃的無關。」陳讓打著方向盤，「到了你就知道。」
紀茉先去洗澡，另外兩個趴在床上玩手機，張友玉突然神秘兮兮對齊歡道：「你看消息。」
「看房子……？」齊歡踏進室內，慢悠悠地轉。
只是她抱得太久，整個人似是壓抑，又似是釋放著什麼情緒，感覺有些不對勁。齊歡輕聲問：「你還好嗎？」
「片場缺人，被拉來做背景板了。」被認為長得年輕，當然是件高興的事，齊歡忍不住嘚瑟：「高中生喲。」
齊歡被親得透不過氣，暈頭轉向，不知不覺勾住他的脖頸，貼合得更緊密。
她應好，又聽他道，「校服別換了，穿回來我看看。」
聚在一起嘻嘻哈哈，說笑玩鬧，彷彿還是十幾歲，無須煩憂的年歲。
陳讓答：【我以為你說的是人。】
她質問：【你不是說不喜歡嗎？？】
「發布會？」
她抿唇，平復呼吸，然後嘁了聲，「……還以為你不是重欲的人。」
見過方秋蘅以後，齊歡雖然嘴上沒有說，陳讓看得出來，她比剛回來那段時間放鬆了很多，無形積壓在心裏的東西一掃而空。
齊歡捂著臉，擋住泛紅的眼圈，抱怨：「煩死了，明知道我收不住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