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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他活了這麼多年，不說是博學多才，見得也不少，還真看不出這隻兔子有什麼不對勁。對方身上唯一的特別之處，就是得天道機緣化形，其他的跟兔子差別不大，就是長了個狗鼻子。

「沒什麼可問的。」符離抿了抿唇，「為了守護與這種人的愛情，放棄自己的生命，太可惜了。」

一個人能夠虛偽到何種地步呢？

某個與青霄派有些過節的門派弟子：呵呵，某些門派仗著自家有兩個弟子在管理部做事，就臉大如盆的做白日夢。看著吧，庄部長如果去參加趙掌門壽宴，我就在論壇直播吃手機。

「啃得好！」鯤鵬大人的情緒，向來都是如此伸縮自如，「不過你再能耐也只是兔子，天道為了物種平衡，容不下我們這些大妖就算了，怎麼還容不下你這麼一隻兔子？」

二十年前社會對同性戀愛還不寬容，所以有人因為承受不住流言而自殺也有可能。現在這個男人為了自己去世的戀人，做出這種殘忍的事情，雖然罪無可恕，但多少也讓共情能力比較強的人心生了幾分同情。

羅平偉覺得對面的人眼神讓人很不舒服，在他的視線下，自己就像是沒有穿衣服般，什麼掩飾都沒有。他尷尬得有些惱怒，「你知道什麼，我又憑什麼跟你交待這些。」

鯤鵬懶得理他，挪了挪屁股，背對著符離，繼續啃雞爪。

一個剛化形的小妖怯怯留言道：聽說管理部的庄卿部長十分厲害，他會去參加趙掌門的壽宴嗎？

鯤鵬摸了一把他肥墩墩的後背：「確實挺奇怪的，兔子喜歡吃葷，還肥成這樣。」

對上符離期待的眼神，庄卿只好點頭：「嗯。」

「原諒殺人犯是受害者在陰間的事情，我們警察就是負責抓到罪犯。」彭航實在餓得狠了，從中午忙道大半夜滴水未進，他覺得自己能夠一口把整桶面吃完。

符離沉默片刻，發現他無法反駁。

見大家都沒有理他，羅平偉又開始說自己是國外某名牌大學的博士，要投訴這種沒有人權的做法。

「你把庄卿啃了？」鯤鵬提高音量，「你還是不是妖，連未成年龍都能下嘴？」

庄卿輕哼：「你又不懂愛情，想這麼多幹什麼？」

「停停停……」鯤鵬嫌棄道，「你這一臉得意，不知道的還以為在誇自己兒子。你一隻兔子，生得出龍嗎？」

符離有些不好意思：「庄卿把我給護住了。」

妖修甲：呵呵。

「你不是想知道那個地縛靈生前男友的想法？」庄卿系好安全帶，「我帶你去見他。」免得整天瞎好心，認為誰都是好人。

鯤鵬把吃了一半的鴨舌塞回符離手裡：「不要讓我去打架，我怕死。」人間界這麼多美食，他還沒有吃夠呢，怎麼能死？

「不過庄卿對你也算好了，你突然狂性大發要吃龍，他還護著你。」鯤鵬忽然道和_圖_書，「我如果是他，大概就要開始防著你了，萬一哪天發瘋，把他也咬了怎麼辦？」

符離就等著鯤鵬這句話，他噗通一聲變成原形，毛茸茸的前爪子抱著雞翅邊啃邊道：「我身上出現了一些奇怪的現象。」

符離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多謝鯤鵬大人。」

熟客們吃完宵夜，給錢后也不走，七嘴八舌說著工作上的煩心事，注意力卻一直在符離跟庄卿身上。

「彭隊。」一位警員走進辦公室，在彭航耳邊小聲道，「有人提出要問嫌疑人羅平偉一些問題，領導把人帶過去了。」

兩大碗麻辣燙上桌，果然如同老闆所說的那樣，分量很足，老闆還特意給他們倒了兩碗豆漿。符離原本以為這個老闆是普通的人類，可是他很快發現，對方身上有很淡的妖類味道，只是這種味道很淡，幾乎快要消失。

好生氣，但是卻無法反駁。

「年紀一大把了，怎麼還喜歡胡思亂想？我就是隨便講個故事而已。」

走出校園，庄卿見他興緻還是不高，便道：「走吧，我帶你去個地方。」

「麻辣燙。」符離補充了一句，「多加葷菜。」

半妖丙：呵呵。

符離扭頭看他，眼神迷茫又帶著幾分好奇， 滿臉寫著我有問題想問。

他們這些上古大妖，最厲害的地方就是他們的本體，他們得天地靈氣而化身，生來便有神力，其他妖修拚死了修鍊，也比不過他們。按照現在的說法，他們在那個年代，算得上是天道的寵兒。

難怪符離的工作總是變來變去，調查他的過往生平，也查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原來他是國家安全部門的人。那些搬磚工、保安之類的，都是他在外面的偽裝，只是為了查案。

車在一條小巷子里停下，巷子里開著一家很小的飯店，飯店的招牌塗著白漆，用紅漆寫著「夜貓子飯店」五個字，裏面稀稀拉拉坐著幾個顧客，各個都懶洋洋的。

「你就是羅平偉？」符離坐在老式辦公桌前，打量著眼前這個男人，身體有些發福，戴著眼鏡，皮膚偏白，看起來很斯文。

「不問了？」庄卿跟著符離走出問詢室。

大家聊著聊著，話題就轉到了哪些修真界大佬會去參加趙修的壽宴。

「很多心狠手辣的罪犯，套上一層愛情或是親情的皮，好像就顯得情有可原似的。」彭航看完案件記錄，捧著自己的泡麵桶邊扒邊罵，「都是些畜生，如果心中真的有愛，又怎麼會對這些無辜的學生下手。」

人修乙：呵呵。

符離愣住，他好像還沒想過這個問題。雖然他不在意別人在他面前吃兔肉，但那些都是沒有開靈智的兔子，青衍……可是將近三千歲，可以化為人形的龍。

「你為什麼要害那些學生？」符離覺得這樣的人類，實在太可怕，所謂「衣冠禽獸」也不m.hetubook.com.com過如此了，但總覺得這個成語對他們妖修不太友好，憑什麼人類里的渣滓，就要跟鳥獸類平起平坐，他們鳥獸類干不出這種事。

青霄派弟子：庄卿部長日理萬機，若是能來，我青霄派上下定蓬蓽生輝。不過庄卿部長似乎並不愛參与這類場合，只怕不會前來。不過萬一呢，做一做夢也不違法。

車內再度安靜下來，只是這次的安靜格外長久，直到符離下車，庄卿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那倒是，庄卿雖然看起來冷漠了一點，不過本性挺好。」符離餅乾也不吃了，開始細數庄卿的優點，「大方、沉穩、有責任心、心地善良，修為高、講義氣……」

「這人的祖上是一隻貓頭鷹，最擅長熬龍鳳湯。」庄卿發動汽車，打開窗戶，好散一散身上的麻辣燙味兒。

庄卿點頭：「喝過，味道很好。」

「那倒也是。」鯤鵬仔細想了想，「那你說吧。」

「不對，天道連禺彊都能劈成渣，你怎麼還活著？」鯤鵬覺得這才是最大的重點。

「每個人都要為做錯的事情付出代價。」符離站起身，眼神寒冷，「你不會成為那個例外。」

「是什麼人？」彭航一抹嘴上的油，拿起桌上的警帽，「我們去看看。」

出了警局，庄卿見符離興緻不高：「走吧，我請你吃宵夜。」

「所以你還不明白嗎，人比妖更要複雜。」庄卿看著符離，「所以不要輕易相信人類說的話，就算他當時說的是真的，也不代表一輩子都不假，人心易變。」

零食吃完，符離準備離開時，鯤鵬看了他幾眼，叫住了他。

羅平偉動作一頓，隨後繼續流淚道：「他是我這輩子唯一的愛人，我怎麼會這麼對他。」

忙了一晚上，符離白天終於有時間休假，他買了一大堆吃食，敲響了鯤鵬的大門。

「後來呢？」

「難怪你死心塌地都要跟著這麼一條混血龍，跟著這種天道寵兒，天雷都要給你開後門。」鯤鵬又拆了一袋泡椒雞爪，「既然你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麼，不如就當自己是兔子，我看兔子也挺好的。」

「撒謊。」符離黑黝黝的雙瞳盯著羅平偉，「你這樣的人類最愛的只有自己。」

任何理由，都不能當做掩蓋自己犯罪的借口。

鯤鵬想起了幾千年前，人類剛興時，妖界曾有一個荒謬的傳言，說很快就有新的妖獸誕生，幾千年後將取代他們這些大妖的地位，成為妖界的首領。那時候他以為是無知小妖們害怕他們，故意散播出來的謠言，所以根本沒有當真。

彭航看到符離與庄卿從問詢室出來，就沒有再繼續上前。目送兩人走出警察局，彭航回到辦公室繼續吃方便麵，不過心裏對符離的身份又有了新的判定。

「鯤鵬大人，你誤會了，今天沒什麼架打。」符和_圖_書離把鴨舌又塞回去，讓鯤鵬繼續吃，「就是一點點小事。」

看著這個男人唱作俱佳的訴說著他的情誼，符離面無表情道：「可是你用的這個方法，不就是想要讓他魂飛魄散？」

「好嘞。」老闆應了一聲，精神飽滿地轉身去煮麻辣燙。符離在其他食客身上看了幾眼，這些食客不是人，他們的本體有貓有狗，還有隻貓頭鷹。

青霄派弟子：……

就連那些毫無人性的殺人狂魔，大多也喜歡說自己童年不幸或是被前女友拋棄，天底下童年不幸又被女友拋棄的人多了去，要每個人都這麼干，國內十幾億人都不夠他們殺的。

「鯤鵬大人，其實我有一事相求……」

做飯的是個中年男人，雙眼十分有神，看到符離跟庄卿，便熱情地招呼。

他要無數次感慨，泡椒雞爪真的真的真的是人類最偉大的發明。

這次雖然有一堆吃的，不過鯤鵬沒有鬧著要喝酒，他怕再把這隻兔子灌醉，管理部的那頭龍又要上躥下跳的跟他打架。

鮮嫩，可口，甚至帶著某種吸引他的能量。

「修行在於修心，不管是兔子還是其他妖怪，你還是你。」鯤鵬難得如此嚴肅，「天地很大，隨時隨地都在發生變化，本體究竟是什麼不重要，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見符離似乎對這個故事感興趣，庄卿便繼續講了下去：「人類壽命有限，人類女子老去，貓頭鷹悲傷過度，散盡修為後沒多久，也死了。這個飯店的老闆，不知是他第幾代玄孫，雖然早沒有了妖修的本能，但是做飯的手藝卻繼承了下來。」

「二位吃什麼，我這裡有餃子、麵條、餛飩、麻辣燙。」中年男人把乾淨的桌子又擦了一遍，「價格公道，分量足。」

「哪兒？」符離跟著庄卿上車。

「他們如果分開了，哪來的後代？」庄卿看符離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傻子，「他們很相愛，並沒有因為種族不同，而放棄這段緣分。後來貓頭鷹求來靈藥，讓他與人類女子有了子嗣。」

能讓禺彊養了上萬年的青蟒化為灰燼，食龍，引來天雷……

符離：「哦。」

「後來他與一個人類女子相戀，兩人成親十年無子，人類女子無意間發現他不是人。」

想明白這一點，有同事向他打聽符離的事情，他都一律說不知道。這個時候亂說話，那就是害人，彭航心裏很清楚哪些事該做，哪些事不該做。

符離變回人身，想起自己那天晚上的失控狀態，心裏隱隱有些不安。他低頭咬了一口手裡的餅乾，腦子裡想的卻是龍血的味道。

吐氣化雲，日行萬里，一怒便能動山河，上古大妖沒有這些本事，也不好意思算大妖。像符離這種小個頭，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厲害之處的妖修，在當年與路邊雜草無異。

修真管理部對外是掛職在安全部門下面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所以庄卿「以公謀私」帶符離去見犯罪嫌疑人，警方的人無法拒絕，不過他們詢問嫌疑人時，必須要有警方的人在場。

「滾吧滾吧，我要睡覺了。」鯤鵬蹬了蹬腿，往地上一滾，小聲抱怨道，「年輕妖就是事多。」

這個王八蛋害了好幾個學生，難道還有人來保他？

「我不想害他們，可是如果他們死了，阿立就能活過來，為了阿立，我什麼都願意做。」羅平偉擦著眼淚，說著他與戀人的過往，他們的深情，他們的無奈，以及他這二十年從未斷絕的思念。

但他若真是如此普通，天道又怎麼會劈他？

車內安靜下來，許久后符離突然明白過來：「庄卿，你跟我講這些過往，是想告訴我，有些愛情還是很美好的？」

「鯤鵬大人，你沒洗手。」符離往旁邊挪了挪，抖了抖身上的毛，「我……前兩天晚上，不小心吃了兩口龍肉，引來了天雷。」

「因為他知道自己做錯了， 所以愧疚、害怕， 當愧疚與害怕超過臨界值時， 他就會試圖毀去讓他愧疚的源頭。」庄卿在人世間生活了將近兩千年，看多了人性醜惡與善良的一面，所以不管是什麼樣的結果， 他都能平靜面對，「就像是欠債的人，欠債太多已經無法償還，就會生出讓債主消失的心思，這就是人心。」

符離耷拉著腦袋，想起自己的寵物，字寫得漂亮、會講故事，烤的肉比剛鬣大王做出來的好吃很多，小聲道：「也不是所有人都這樣，對吧？」

「我怎麼可能啃自己人，啃的是你上次揍的那個青龍。」

「他年紀輕輕，尚未成年，能夠做得這麼好，當然應該多誇獎。」符離理直氣壯道，「年輕人嘛，就該多鼓勵鼓勵。」

「隊長說得對。」一位警員偷偷摸摸從抽屜里拿出一根火腿腸，被同事看見，分走了一半，嚇得他連忙把剩下半根全塞進嘴裏咽下后，才繼續道，「如果罪犯都情有可原，那被他殺害的人，難道就活該被害？」

「做妖的，跟對了老大就是福氣。」鯤鵬拿眼角瞅符離，「你運氣不錯。」

事實上不僅他不當真，其他大妖也沒拿這種荒謬的謠言當回事。

「去過就知道了。」庄卿把符離丟進了車裡。

能夠取代他們上古大妖的妖獸，如果真像符離那個樣子，那才是妖界最滑稽的事情。

符離隱約覺得這有些奇怪，吃完后他跟庄卿離開店，果然那些熟客們也紛紛起身離開。

「那、那後來呢？」符離有些緊張，「他們分開了？」

羅平偉被案件小組帶回去后，還假裝冷靜了一會兒，直到研究心裏犯罪的專家戳破他的謊言，以及警方在他家裡，搜出了有力證據，他才開始交代自己的犯罪經過與動機。

要這麼說起來，反而是庄卿更符合傳言中的妖界新首領，就是現在的修真界磕和_圖_書磣了點，這個老大當得不太威風。

等符離離開，鯤鵬從地上坐起來，神情有些凝重。

「人類不是很看重愛情嗎？為什麼做出的事情， 又是如此無情？」符離小聲道，「那棟樓里有一個集怨的陣法， 那個鬼的戀人， 是故意殺了那些學生， 讓他們變成怨鬼，然後仇視那個自殺的地縛靈對不對？」

「我怎麼覺得你找我就沒好事？」鯤鵬懷疑的看符離，還是把剩下的半個鴨舌吃了。

「警察，他在威脅我！」羅平偉用戴著手銬的手指著符離，「現在講究的是文明執法。」

符離怎麼都想不明白， 就算不再相愛， 兩人已經陰陽相隔，為什麼還要連對方的鬼魂都不放過？

「半夜三更的，有什麼好吃的？」符離不喜歡漢堡薯條這類便利餐，所以對庄卿的提議不感興趣。

鯤鵬意思意思的擦了兩下手，拎起符離認真看了一會兒，盤著腿摸著下巴道：「仔細看，你長得與兔子確實有些差別，不過我縱橫妖界數萬年，大妖里也沒有長得像你這樣的。」他就算再心大，也覺得這事有些奇怪，哪有兔子去吃龍的，這完全就不符合動物本能。動植物就算修鍊成妖，也會帶著本身的特點，像符離這樣的，他還真沒見過。

「你想吃什麼？」庄卿問符離。

「你是誰？」羅平偉儀態很好，任誰也想不到，這副皮囊下，會是殘忍的殺人兇手。

「想說什麼？」把玩著手裡的銀杏葉，庄卿嘆氣，「直接說。」

道路旁有很多銀杏樹，風一吹就簌簌掉葉子， 庄卿看著符離腦袋上那片葉子，忍了很久還是伸手把葉子摘了下來。

八月初十，青霄派掌門趙修一百五十歲大壽，作為修真界的人修翹楚，青霄派掌門德高望重，不僅人修敬他三分，就連妖修也十分尊重他。在他大壽的前三天，修真界論壇首頁就打出了為他賀壽的口號，一些修真界小輩在論壇中討論青霄掌門的光榮事迹，青霄派不僅沒有制止，還有內門弟子，偷偷跑來爆料，說一些掌門的小缺點。

「欠了債，不就要還嗎？」符離不解，「便是你我修行之人，欠下因果也是要償還的……」

「你喝過那個貓頭鷹做的龍鳳湯？」符離有些好奇，這道湯取名龍鳳湯，庄卿不介意嗎？

這些食客瞧著像是這家店的熟客，他們偶爾跟老闆說笑兩句，彼此間也會開幾個玩笑，不過更多的是時不時打量符離與庄卿，似乎在猜測兩人的身份。

距離那個謠言傳出，已經過去了五千年，按照謠言來推斷，這個可以取代他們的妖獸，早該在幾百上千年前就名揚整個妖界，怎麼可能至今還默默無聞。

「以前請你出去吃飯，哪次不是好事了？」符離瞪大眼睛，「我是那種騙妖的妖？」

走出洗手間， 符離的興緻不太高， 走到寂靜的校園小道上， 不想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