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花孔雀
兩人又往前走了一會兒，終於找到了那家賣油紙傘的店。一位穿著藏藍色中山裝的老人坐在門后，埋著頭削傘骨，他身後的一對年輕男女收拾著有些亂的店，口裡還在抱怨下雨，剛做好的傘不能拿出去晾曬。
等兩人離開后，男孩感慨道：「可惜了。」
「你是想誇自己是很能把傳統手藝發揚光大的繼承人？」裴宴問。
「因為交過女朋友的男人，拍照不會這麼難看。」花錦小小聲道，「我一米六八的身高，你卻拍出了一米四五的效果，你對得起自己手裡這部價格昂貴的手機嗎？」
「謝謝。」花錦把另外一瓶水遞給裴宴，裴宴接過水，「走吧，去前面找找。」
「做了很多年啦。」老大爺撫摸著架子上的傘，動作溫柔得像是對待自己的孩子，「在我還很小的時候，幾乎整條街都在賣油紙傘，外地人來了這邊，也要買把傘回去，才算真的來過我們江酒市。」提到過去，他的語氣不知是在感慨，還是在遺憾。
「謝謝。」花錦撐開紅色的油紙傘，傘面上繪著白色梅花，白梅盛開在紅傘上，艷中帶雅。而且傘骨光滑如綢，甚至聞不到半點油味，做工十分精緻，「好漂亮，您做了很多年這門手藝了吧？」
「咳。」花錦有些尷尬，退出位置共享，「誤點了，誤點。」
花錦舉起手機，按下了快門。
裴宴移開自己的視線：「男女授受不親，我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能白白給你佔便宜。」
裴宴嗤笑著扭頭，真是只喜歡自吹自擂的花孔雀。
聽到花錦這席話，老人笑得更加開心，轉身從屋裡拿出一個盒子：「二位看看，這兩把傘喜不喜歡？」
「什麼？」
「那你覺得自己這句話可信嗎？」
無奈之下，她只好在一家小店裡買了兩瓶水，趁機向老闆打聽油紙傘的下落。
「跟你有什麼關係？」裴宴臉色不太好看。
「可惜什麼？」女孩不解地看她。
聽到孫子這麼說，老人也不生氣，反而樂呵呵笑道：「天天帶出門肯定是不方便，可是年輕小姑娘小夥子拿著傘拍一拍照，也是很漂亮的嘛。」
「拍照。」
男孩：「……」
上台階的時候，裴宴偏頭看隔著袖子扶住他手臂的女人：「你們傳統手藝行業，生意都這麼差？」
「等等。」裴宴無意間掃到花錦的手機屏幕，表情變得嚴肅，「你跟別人共享地理位置？」
「碰到手會怎樣？」花錦把手搭在了裴宴手臂上，笑盈盈看著他。
「油紙傘？」店老闆詫異地看了花錦一眼，「一直往前面走，靠右邊有家小店就是賣油紙傘的。」現在網購這麼方便，天南地北什麼漂亮的傘都可以買到，特意來他們這種小地方買油紙傘的年輕人還真不多見。
如果說剛才看到的傘，可以被稱作精品，那麼盒子里這和_圖_書兩把傘，就足以被稱為頂尖的藝術品。這是兩把紅色傘，傘面上繪著龍鳳，栩栩如生，看得花錦幾乎失了神。
雨後的青瓦小巷，長著苔蘚的青石板路，本該充滿意境的畫面，卻因為路滑不好走，被花錦把意境破壞得乾乾淨淨。
花錦笑著點頭應和：「您說得對。」
老人的很粗糙，手背上還留著一道道泛白的疤痕，見到花錦跟裴宴過來，他放下手裡的傘骨跟刀，拍乾淨身上的竹篾：「二位是要買傘嗎，請進來慢慢看。」
花錦立刻閉上嘴。
「天天坐在那綉東西，不會覺得很無聊？」
「想多了，你這輩子不可能交到這麼漂亮的女朋友。」女孩懶洋洋地擦著傢具上的灰塵，「更何況那個男人長得那麼好看，說不定是那位美女養的小白臉呢。」
男俊女美，這對情侶簡直就是高顏值搭配。
「怎麼會？」花錦笑容變得溫和，「讓艷麗的絲線變成美麗圖案，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我們店是正宗的傳統油紙傘手工店，從祖輩傳到現在，已經近兩百年了。」老人滿臉溝壑，說話卻中氣十足，他彎腰從架子上選出一紅一藍兩把傘：「大紅傘是我們這油紙傘里最出名的一種，不過這位先生可能更適合藍色，二位如果喜歡的話，可以慢慢挑選。」
「對得起。」裴宴面無表情，「如果不照了，就回酒店。」
花錦笑著點頭。
「雖然如此www.hetubook.com.com，但是這種傳統手藝，還是會傳承下去的。」花錦收起傘，對老人道，「就像您說的那樣，它們或許從生活必需品中退出，卻可以走進手工藝欣賞品中。只要有人還喜歡它們，它們就不會消失。」
花錦：「……」
裴宴斜睨她一眼，語氣怪異道：「你見過豬上樹沒？」
「爺爺，那都什麼年代的事了。」彎腰掃地的男孩子無奈道，「現在市面上漂亮的摺疊傘那麼多，誰還會天天帶一把佔地方的油紙傘出門？」
因為不是節假日，天又在下雨，路上的行人並不多。這條街還保留著上世紀木樓的建築風格，就連店鋪都帶著上世紀的古舊味道。很多店鋪掛著一些在其他風景區也能看到的劣質手工藝品，街道走了一大半，也沒有找到哪裡有油紙傘。
這個店不大，採光也不太好，很多傘都只能收起來擺放。花錦踏進店門后，聞到了一股很悶的桐油味。
走下長長的台階以後，花錦把裴宴的手臂一放，輕哼道：「說我手佔了你的便宜，我還嫌你的手臂占我便宜了呢。」
「我們還好，因為蜀綉可以融入到生活中的方方面面，衣服鞋襪箱包甚至是首飾上。」花錦道，「只是真正頂尖的綉師越來越少，願意沉下心學習這門手藝的年輕人更是難尋。而傳統手藝想要傳承併發揚光大，就不能缺少繼承人。」
穿著白襯衫的青年，艷麗的紅傘，在寧靜的和-圖-書雨巷，美好得彷彿就像是一幅畫。
聽到這種這種解釋，花錦忍不住笑出聲：「放心吧，我不是好色的女人。」
「裴先生，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花錦看著手機里裴宴給她拍的照片，眼裡的嫌棄幾乎掩藏不住，「你……是不是沒怎麼交過女朋友？」
「小姐，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了。」裴宴姿態慵懶，「男女平等。」見花錦還打算反駁，他又補充了一句，「你如果再說一句，我就把手收回來了。」
被這麼一雙好看的眼睛盯著，花錦毫無立場地撇開頭：「那個……女孩子單獨外出，偶爾跟朋友分享一下自己的位置，會比較安全嘛。」
裴宴沉默片刻，不耐煩道：「快點。」
裴宴實在不明白花錦這樣的女人，為了買傘拍照跑這麼遠。見花錦撩著裙擺，一小步一小步往前挪，他把手臂伸到她面前，「手腕借給你扶，別碰著我的手。」
「哎呀。」花錦抬頭，眼底滿是笑，「被你聽出來了嗎？」
裴宴凝視了她雙眼片刻，把傘收起來：「現在可以回酒店了？」
「沒有。」
花錦瞪大眼睛：「男人靠得住豬都能上樹，這句話是形容你們男人的，關我什麼事？」
收拾雨傘的那對男女看到花錦與裴宴進來，兩人原本有些漫不經心，但是看清他們的長相與穿著以後，忍不住主動上前招呼。
做一把合格的油紙傘需要九十多道工藝，歷時半個月到一個月才能讓一把傘完
ｈeｔｕｂoｏk•cｏm.coｍ全成形，所以價格並不便宜。見花錦一口氣買這麼多傘，店裡的兩位年輕男女很高興。
裴宴長這麼大，第一次見識到，竟然有人過河拆橋的速度這麼快。他扭頭看了眼身後的階梯，雙手環胸：「看來你後面不需要我幫忙了。」
「裴先生，你誤解我的意思了。」花錦朝他燦爛一笑，「我的意思是說，這事如果放在其他男人身上，肯定是他們佔便宜。但是你不一樣，你長得好看不說，還品德高尚，這肯定是我佔了你的便宜。」
她當下毫不猶豫地掏錢買了下來，順便還買了幾把，讓店裡發快遞，寄給了她幾位朋友。
「蜀綉於我……」她垂下眼瞼，掩飾了一切情緒，「是很重要的救贖。」
裴宴繼續面無表情看著她。
「剛才那個男人長得挺好看，掏錢的時候卻裝作沒看見，就等著女朋友付賬。」男孩搖頭，「如果我有這麼漂亮的女朋友，肯定捨不得讓她花錢。」
「科技在進步，人們生活水平在提高，像我們這種傳統行業漸漸沒落也是時代的必然。」老人道，「這其實是件好事，代表大家日子都好過了。」
她放下手機，微笑著看裴宴，眼中星星點點：「謝謝。」
「來，我給你拍兩張，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真正的拍照。」花錦掏出自己的手機，「你把傘撐開。」
「你不該做蜀綉師，應該去學蜀戲。」裴宴扭頭慢慢往前走，「在變臉方面這麼有天分，不從事這行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