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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重生嗎……」

「沒有想到，我『天劍絕刀』丁塵逸，今生今世，還能聽到有人親口叫我一聲『爹』！」

「不可能！」

即使不去看太史丹青臉上此刻的表情，君天邪也知道對方在說謊，但是他卻不能了解前者為什麼要說謊的動機，加上畢竟人在屋檐下，所以他只得壓下追問到底的念頭。

君天邪不平的道：「被式神打得落花流水的人是我，可不是你啊！」

君天邪聳肩道：「令嬡長得那麼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啊！」

「但願如此吧。」

君天邪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道：「是。」

蔓延近千里的一大片參天古林，在「不入樹海」的方圓內，全是人煙罕至之處，這個樹海內的空間，彷彿是與外界的時空流動脫序的地方，景物曆數代而不變，「人間數百年，樹海方一日」正是此地的最佳寫照。

「是。」

「你這次來，絕對不是只為了來我這裏查數據而已吧？」

太史丹青點頭道：「可以這樣說。」

太史丹青搖頭道：「式神們所修練的末那識並不『純粹』，當肉身滅亡時，『魂體』並不能被完整的保留下來，留下來的只有最精鍊的武學記憶，當下一代的式神出現時，可以直接繼承八成以上的六道神力，六道界稱之為『封神轉世』！我一直以為這隻是六道眾編出來騙人的東西，可是除此之外，再找不到合理的解釋。」

君天邪容色不變，輕描淡寫般道：「說的好像我是只靠父蔭庇護的沒用二世祖一樣，相處一年多，你該清楚我的脾氣及本事，把我想要的東西給我，然後大家繼續相安無事，這樣不是很好嗎？」

君天邪沉思良久，終於說道。

語氣中毫無一點威脅的成分，但配合著君天邪那彷彿穹蒼般深邃遼闊的邪傲，即使不帶絲毫殺氣，卻有不容任何人小覷的氣勢。

太史丹青兩眼精光閃閃，似乎是想從君天邪臉上的表情觀察後者有無隱瞞，但終究也是徒勞無功。

太史丹青忽然像是想到什麼，一震道：「封神轉世？莫非世上真有這樣的功法！」

那人仰天一陣長嘯，聲震千里。

丁神照沒有考慮，兩腿便直接和_圖_書跪了下去。

君天邪苦笑道：「六道眾的花樣還真是層出不窮，還有什麼沒有？」

太史丹青色變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君天邪不知怎地，竟讓對方的眼神看得心底不自在起來，但他表面一點徵兆不露，哈哈一笑道：「你是老糊塗了不成？剛剛自己不是才說過五名式神不齊，聖帝轉生不足為懼的話嗎？怎麼轉個眼又操起心來了呢！」

太史丹青皺起眉頭道：「我也只是在『皇極驚世典』中轉記出來的文載看過敘述，當修為超越六識領域，到達第八識阿賴耶識時，肉身與元神即可不老不滅，與天地永存！即使是末那識的境界，也可練成『魂體』！就是道家所說的『元胎』或『元神』，即便肉身消失，元神卻可以另一種形式長存，直到重新找到適合的肉體為止。」

對君天邪來說，這已經是他破天荒少有的「真心」承諾，只可惜太史丹青卻是太了解前者的性格，不是說君天邪是一個無信之人，而是信諾這種東西，在他看來就遠比不上自身的利益來得重要。

君天邪意有所指的笑道：「令嬡好像不是這麼想的，至少她對我的印象就比她老爹親切多了。」

「我一直在等你，你終於回來了。」

一種奇異的感觸，像虛空中忽然砸下一道微弱的電流，撥動他此時已接近禪定境界的心靈，那種感覺既熟悉而又陌生，於是他知道是誰來了，也知道從一入樹海的範圍開始，對方就知道他的存在。

丁神照以一種野獸在野地里查找獵物的腳步，將身體融入樹海的大氣當中，對他來說，置身此地便彷彿是一種回到「家」的感覺，他從出生時便離群索居，一個人在嚴酷苛刻的大自然中求生存，流浪與孤寂對他來說，就像呼吸一樣自然。

那人身子一顫，臉上流露出又喜又悲的神情，而以他超過百年的精神修為，也會這麼明顯的將情緒外露，可見他此刻內心之激動。

「你想問的，都已經問完了嗎？」

不必再經過任何言語佐證，他也能確認眼前的此人，便是他在這世上僅剩的唯一血親！他知道對方也知道這一點。

夜魅邪出現后，這m•heｔｕｂook.ｃｏm•cｏｍ樣的情況一度有可能被打破，但是在付出真情后卻遭到殘忍的背叛，結果是丁神照的心靈封閉的更嚴密、更冷酷，如今即使在做夢的時候，他也很少想到當日兩小無猜的約定，和一個叫做小蓮的少女。

「那個叫羅剎的紅髮男子，出現在自己面前時，確實一再提過轉世靈童的字眼，難道自己體內的第三個人格竟會和六道聖帝扯上關係……唉！看來煩心事還不只一樁啊！」

「我回來了。」

君天邪從容的道：「說威脅太嚴重了，我只是提醒你重新考慮我的提議，扯破臉對大家都沒好處。」

君天邪聳肩道：「可是那個自稱修羅道式神的羅剎卻練成了，我的『無上六識』就是因為在境界上不及對方更上一層的精神力量，才會敗得一塌塗地。」

君天邪一腳已經踏出房門，聞言動作頓了一頓，沉默片刻，平淡的道：「我不會向你保證什麼，那是污辱你我的智能，只能說若非情勢逼不得已，我絕不會主動違背對你許下的承諾，這是我唯一能做出的承諾。」

太史丹青雙目厲光連閃，哼聲道：「就算我女兒是淑女，你也絕對不是君子！若是你敢動真兒一根汗毛，就連君閻皇也保你不住！」

「那好，現在該我問你了。」

「你認為我該相信你的承諾嗎？」

「你這是在威脅我？」

他並不後悔，成長總是要伴隨著某些代價。

太史丹青臉色鐵青道：「如果你所說的屬實，六道界和式神真的再現塵世，那不論對正邪兩派來說，都將是一場大浩劫！因為對六道眾而言，凡是不信奉六道教義的都是異端，該被打入六道輪迴的地獄道而永不超生，也就是所謂的『道不同，不相為謀』！當年六道王朝時代的『大肅清』，死者動輒以萬計，雖然在正史上不見記載，但是每次翻閱『皇極驚世典』的禁斷之章時，讀到這一段血腥的過去，思之讓人心寒啊！」

「我不知道六道眾的可怕？」

「是嗎？」

太史丹青話鋒一轉，道：「雖然只有相處短短的一年，但老夫自信相人法眼不會有誤，你是那種天生自私自利、只求目的不擇手段的性格！雖然老夫答應hetubook.com.com君門主以『絕世魔刀』的秘籍交換你在太史世家的藏經閣自由進出一年，但那不代表老夫就喜歡過你！」

太史丹青沉鬱的道：「你是不知道六道眾的可怕，才會用這種事不關己的態度說話。」

太史丹青悶哼道：「若非念在你還有這麼一點小貢獻，這一次我絕不會讓你回來。」

「最重要的一點，以六道神力啟發『末那識』，必須以自己的生命壽元當作交換條件，神力消耗愈多，自己的性命便愈早結束。正如你所說，世上豈有不撈而獲的美事？武學之道更無一蹴可及之路，想要獲得絕世的修為，就要付出那相對的代價。」

君天邪不願在這個話題下多打轉，他此行的目的已經達成，起身道：「多謝你的言無不盡，在對付六道眾的事情上，我會視情況助上一臂之力，至於令嬡的事你大可放心，她對我不過是童年時純真的情誼罷了，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不會在這基礎上逾越分界。」

丁神照點頭道。

長長一聲嘆息后，太史丹青道。

「看來你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世。」

那人道。

君天邪閃身出門，留下獨自坐在室內的太史丹青，慢慢捻滅了燈火。

說到最寶貴的女兒，太史丹青臉色立刻轉為鐵青，沉聲道：「你少打我女兒的歪主意！」

君天邪露出注意的神情，上身前傾道：「什麼是『封神轉世』？」

君天邪十指交疊沉吟，心中卻是另一種想法。

「稱呼只是一個代號。」

君天邪聽得眉心緊蹙道：「你的意思是說，出現在我面前的羅剎，是三百多年前的死人，以靈魂轉世的方式重新投胎？怎麼可能有這麼荒誕的事情！」

君天邪對歷史沒有興趣，但是羅剎的可怕卻讓他印象深刻，對六道界的感覺便有如芒在刺，欲去之而後快，主動問道：「你想如何做呢？」

太史丹青雙目厲芒勁閃，旋又掠去，嘆了一口氣道：「你想要什麼？說來聽聽吧。」

太史丹青斷然道：「首先要聯絡當今武林分散的勢力，組成一個剿邪聯盟，先滅六道眾與式神，然後乘那六道聖帝的今代傳人還未進行『封神轉世』的儀式前，將他一舉格殺！防火苗于未然。要是真讓六道曼陀www.hetubook.com.com羅齊燃光明，到時便是任何人也回天乏術！」

聽了太史丹青的解說，君天邪總算稍微放下心來，但隱隱又覺得似乎哪裡不妥。

「除非是……」

君天邪苦笑聳肩：「我比任何人都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啊！」

只有在遇到君天邪后，他才懂得與人相處之道，並對自己以外的事物產生了感情與關心，但是這樣的例外只針對君天邪，對於其他的人來說，在丁神照眼中他們與荒野中的野獸並無兩樣。

「我只想知道這三百多年來，世家曾經有記載過六道界活動的蛛絲馬跡嗎？」

太史丹青道。

那人道：「而與我有著同樣血緣的子孫，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叫我一聲『爹』！因為我一直是把你當作我和芸娘之間，那有緣無份的孩子。」

君天邪咧嘴一笑道：「說的可真絕情，即使不談你和老鬼的交換條件，我在藏經閣的一年，可不是只有吃白飯而已啊！你們家那一堆堆起來比山還要高的書，是誰把他們分門別類，還做出書目管理的？」

太史丹青喃喃道：「就連『玄宗』笑問天和君閻皇也要在知命之年以後，才開始突破六識，接觸第七識的領域，那個什麼羅剎的沒可能比他們更強……」

一改適才壓迫性的邪傲，君天邪嘴角逸出一絲笑意，輕鬆道：「早這樣不是好多了嗎？其實老爹你的擔心實屬多餘，大家都是相識多年的老友了，難道我會害你不成？我此次前來除了跟你詢問六道界的歷史之外，還有就是想問一件事，你認為有人可以在三十歲不到之前練成末那第七識嗎？」

太史丹青沉聲道：「應該生存在黑暗世界最深處的六道界眾，為什麼會甘冒被人發現危險的出現在你面前？你可知道緣由？」

太史丹青深邃的眼睛像點著了兩盞鬼火，看得人心頭髮毛。

太史丹青沒有馬上回答，猶豫良久，方開口道：「完全沒有，怕是他們自己也知道是眾矢之的，所以一直以來都隱藏得極好吧！」

「也不盡然如此。」

太史丹青面色肅然道：「六道式神只是六道眾實力的一環，當年六道王朝最讓人驚懼的，還是以人身一百零八種煩惱為義的一百零八名『使魔』！包括聖帝在內，每www.hetubook.com.com名式神底下都直轄有十八名使魔，個個均經過六道神力加持，武功高強不說，作戰時更是奮不顧身，瘋狂殺意往往能以一擊百，甚至殺掉武功比自己高出數倍的敵人！彷彿不知『恐懼』為何物。」

「你來了。」

太史丹青別有深意的望了他一眼，語重心長的道：「其實六道式神和使魔還不是老夫最擔心的，老夫害怕的是縱然滅得了六道眾諸神魔，但對於聖帝傳人的下落卻始終無法掌握……」

太史丹青平靜的道。

「我會記得你這句話。」

儘管太史丹青並不喜歡君天邪，也不得不佩服後者的冷靜明晰，一拍膝蓋道：「正是如此！五名式神的『魂體』並非人人可以繼承，接受『封神轉世』儀式的人更要終生喪失生育能力，所以三百多年來，象徵聖帝復活希望的六道曼陀羅從來也不曾坐滿過，『六道輪迴』不能啟動，六道眾就永無再見天日的希望。」

君天邪用頗為意外的口氣道：「哦！真看不出來你原來是那麼果斷的。」

丁神照頷首道：「而祖先，我該怎麼稱呼你了？」

那人微笑開口，笑容在他彷彿千年樹皮的臉上顯得突兀而醜陋，但丁神照卻一點也不覺得害怕，一種像是孩子置身在父親保護下的感覺，那是包含無限崇拜、佩服而且孺慕的親情，和君天邪所帶給他的「友情」感覺不同，但卻同樣溫暖、同樣親切。

「你的意思是說，只要六道界的五名式神沒有全部到齊，六道聖帝也就不可能重新轉世，是這樣的關係嗎？」

沉默如空氣中點燃的檀香一樣瀰漫室內，兩人無語對坐已經超過了一個時辰，一個是因為已經說無可說，一個則是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麼。

「爹。」

君天邪並沒有被太史丹青驚世駭俗的發言給嚇倒，反而沉思著道：「世上豈有這麼不撈而獲的好事？有得者必有失，否則六道界就不會在三百多年前走上滅亡之路，這中間一定還有什麼關鍵的問題。」

一個全身纏著樹皮枯草的怪人，從像分海般隔開兩半的樹林中走出來，丁神照看著對方的眼睛，那深邃的黑暗之光彷彿是兩座冰山，凍住了時間的流逝，給他的感覺彷彿既威嚴而又親切，既像春風般柔和，又像颶風般不可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