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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淵滿不在乎的揚起酒杯，笑著道：「大哥的酒，弟弟當然要喝。」說完，拿過精緻的酒壺酒杯，倒滿一杯仰頭喝下，晃著空酒杯道，「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今朝有酒今朝醉，弟弟敬哥哥一杯。」

鳳輦漸行漸遠，羅吟袖身邊的丫鬟舒文看著鳳輦在雪花中變得越來越模糊，把傘移回羅吟袖頭頂，小聲道：「主子，皇後娘娘為人還是這般溫和。」

他與老三鬥了這麼些年，結果皇位也沒有落到他們誰頭上，這麼想起來，還真有些諷刺。

然後便是皇后搬出天啟宮後殿，移居至魁元宮。有人猜測，皇上這下總該漸漸把視線移到後宮其他女人身上了吧？

木槿仰頭看著那朵白白的雲朵，還沒有回答，就看到皇上出現在了樓下，一看就知道是來找皇後娘娘的：「娘娘，皇上來了。」

曲輕裾點了點頭，拉了下身上的火狐披風，慢慢走在朱紅的迴廊上，宮靴踩在石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她面無表情的一步步穿過這條長長走廊，穿過一道月亮門，看到宮道上奮力掃著積雪的太監，終於學會了無視他們歪曲的脊背，坐上奢華舒適的鳳輦。

賀淵伸手把她擁進懷中，笑得纏綿而又柔情：「真好，真好。」

賀麒與賀淵從來就沒有看對眼過，他瞧著賀淵灌酒跟喝水似的，嗤笑一聲，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這個好弟弟在喝悶酒呢。他瞥了眼替老三擋酒的老四，嘆了口氣，任誰能想到，老四竟成了他們m.hetubook.com.com兄弟四人中第二得意人了？

賀珩上了樓，看著陽光下穿著紅色鳳袍的女人，突然想到一首叫《鳳求凰》的詩。

取過酒杯，他醉醺醺的雙眼中露出笑意，兩人手臂交疊，他聲音有些暗啞卻帶著滿足的笑意：「就讓我們百年好合，白首不離吧。」

羅吟袖回頭看了眼鳳輦離去的方向，那邊是帝后的天啟宮，她露出有些寡淡的笑意，嘆息一聲道：「我若想好好過完後半輩子，能靠的也只有皇後娘娘了。」所以，她才特意穿著半舊的衣服在此處偶遇皇后，讓皇后明白她的處境。

曲輕裾笑了笑，把頭靠近男人的懷中，緩緩的閉上眼睛。

羅吟袖又是一福：「謝皇後娘娘關心，嬪妾一切還好。」

曲輕裾低頭，看著望星樓下匆匆往上爬的男人，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見其他人不敢狠灌，賀麒拎起酒壺，端著酒杯走到喝得兩頰緋紅的賀淵面前，皮笑肉不笑道：「三弟，你我兄弟一場，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咱們兄弟二人好好喝兩杯？」

木槿再次看了眼那朵漂亮的白雲，不甚在意的想，雲本來就是多變的東西，誰知道它會變成何種模樣呢？倒是那耀眼的太陽，每日照常升起，又照常落下。

「好好睡，」身邊的男人聲音迷迷糊糊，似乎還沒有從睡夢中清醒過來，但是手臂已經習慣性的把她攬入懷中，彷彿是做了無數次般，既熟練又理所當然。

誰知皇上竟是連吃住都在魁元宮了，後宮別的和_圖_書女人不見承寵，帝后的感情反而越來越深。倒是隱隱有成為大隆帝后愛情神話的趨勢，不過現如今念頭還不長，誰知道帝王這份深情能夠堅持多久呢？

「天寒地凍的，貴嬪怎麼不坐步輦？」曲輕裾看著她身上半舊不新的毛皮披風，微微皺了眉頭，隨即道，「黃楊，你去殿中省查查看，有沒有慢待貴嬪，若是有人膽大包天怠慢主子，通通杖責三十。」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旁邊的賀明看著這個場面，不知怎的想起某個隱秘的傳聞，說是三哥似乎對皇後娘娘有些情誼。意識到自己想到不該想的東西，賀明忙搖了搖頭，三哥與皇嫂之間並無來往，三哥對皇嫂何來的情誼，不過是兩人曾經差點被賜婚，想必被有心人故意詆毀吧。

她手微微顫抖，最後還是慢慢的回抱住了這個男人，雪夜漫長而又短暫，但對她來說，卻比想象中要美好。

「是，」黃楊行了一個禮，又對羅吟袖行了一個禮，才躬身退了下去。

那年的焰火下玉石階上，那個身著紅袍的女人似乎也是如此明媚，似驕陽的眉眼，耀眼得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當大隆梅花初放的時候，京城開始下起了鵝毛大雪，整個京城成了一個銀裝索裹的世界，曲輕裾穿著狐裘站在房檐下，伸手去接有些冰涼的雪花。

天啟宮中，曲輕裾躺在賀珩的懷中，驀地從睡夢中醒來，窗外隱隱有微弱的光亮透進窗紗，聽著外面簌簌的雪聲，她竟覺得無比wｗw.hetｕbｏｏk.coｍ•ｃｏm的安寧，被窩也無比的溫暖。

瑞郡王府的紅燭燃燒了一夜，就像是燃燒著一個美好的夢，美好卻又有些虛幻。

只這一個名字，便足見皇上對皇長子殿下的期望，這天底下，還有什麼比光明更重要呢？

陸玉容看著眼前微笑著的俊美男子，心頭微微一挑，雙頰也染上綉意，接過對方遞過來的酒杯，在他溫柔的目光中，把這杯交杯酒飲盡。

賀淵扶著門，腳步踉蹌的走到喜床便，看著蓋著龍鳳呈祥紅蓋頭的女人，取過喜稱撩開蓋頭，眼神微變，喃喃道：「好漂亮的眉眼。」

如今後宮兩位太后不對此事表態，某些大臣有心相勸，卻不敢去招惹帝王的怒意。所以帝王獨寵皇后，反而沒有誰去多嘴了，也許整個天下人都在看這場帝后情深的好戲會在什麼時候落幕。

皇宮中最高的望星樓上，曲輕裾仰頭看著晴空萬里的藍天，伸手遮住有些耀眼的陽光，忽然開口道：「木槿，你說那朵雲會變成什麼樣子？」

她忽然覺得有些失落，放下手裡的窗紗，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她在這個世界睜開第一眼時，牆上掛著的紅梅畫，畫角女子的字跡娟秀好看，就像那園子里的梅花般，雖不及別的花艷麗，但是卻能聞到幽香。

曲輕裾哪裡不明白後宮這些事情，見高踩低，誰得寵誰得勢捧誰。先帝在時，就連皇后他們都敢怠慢，更別提不受寵又沒有勢的羅吟袖。想到這，她微微沉聲道：「三品貴嬪該有的車架用具寢食，本宮相信殿中省的人應該明白hｔtps://m•hetｕｂooｋ•ｃoｍ•ｃom。黃楊你去告訴他們，若是這些事情都弄不明白，也就不用當這個差了。」

現在的她看到雪，似乎已經沒有當初那樣激動了，就像是再美的東西，看慣了或許也就那樣了。縮回手，她凝神看著掌心的雪花，有些真的是六瓣花的模樣，近看十分漂亮。

後宮的日子難捱，好在她遇到了一個還算仁厚的皇后，但凡狠心些的，她的日子不知該過成什麼樣子。

賀麒也沒有攔賀明的動作，他意興闌珊的看著賀明把人扶走，轉身出了瑞郡王府，看著外面大街上厚厚的積雪，呼出一口白氣，對身後的長隨道：「沒勁透了，回吧。」

佳人一笑，永生不忘，此生沉淪。

「見過皇後娘娘。」鳳輦前行的速度減緩，曲輕裾聽到這個有些熟悉的聲音，掀起窗紗看著半蹲在鳳輦旁的女子，微微一怔才反應過來，淺笑道：「羅貴嬪請起。」

「時辰不早了，我也該回宮了，貴嬪也早些回去吧，」曲輕裾看著羅吟袖本本分分的樣子，放下窗紗，隔開了羅吟袖抬起的視線。

「娘娘放心，奴婢們已經查驗仔細了，」木槿見皇后已經不去接雪花，便舉起傘替她擋去飛揚的雪花，小聲道：「娘娘，這裏風大，我們回去吧。」

「有美一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

賀麒沒有料到賀淵比自己還要乾脆，他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對方又喝下一杯，這讓他瞬間沒有灌酒的興緻，這被灌的比灌酒的還要興奮，還有什麼意思？

「多謝皇和_圖_書後娘娘，」羅吟袖站直身子，沒有直視曲輕裾的容顏，只老老實實的看著地面。

這再美好的戲，總歸有落幕的時候不是，反正他們是不信天底下真有對愛情忠貞的帝王，前朝那對以情比金堅而出名的帝后，最後結果不也是那樣么？

眼見三哥喝得伶仃大醉，賀明只好把人扶回了後院，這新娘子的蓋頭沒有揭，交杯酒沒喝，新郎反而醉得不省人事，那就太不像樣了。

「起駕！」

不過讓他們意外的是，瑞郡王對敬酒也是來者不拒，一場喜宴下來，已經喝得七七八八。幸好賓客們都還記得瑞郡王新郎官的身份，加之有誠王保駕護航，他們也不敢鬧得太過。

瑞郡王府四處都貼滿了喜字，來往的賓客絡繹不絕。雖然瑞郡王此時已經失勢，但是架不住這個婚事皇上賜的，他們若是不來賀喜，豈不成了與皇上過不去？

其他人眼瞧著這一幕，以為寧王仗勢故意為難瑞郡王，想起這兩兄弟多年的恩怨，當下也沒有誰不長眼的往跟前湊了，默默的各自喝酒。

鳳輦微微一晃，便開始慢慢前行起來，路過一座梅園時，她掀起窗紗，看著牆內一枝紅梅伸出牆角，她隱隱嗅見淡淡的梅香。鳳輦慢慢前行，視野中那枝怒放的紅梅漸行漸遠，直至再也看不見。

嘉佑二年，皇長子被皇帝取名為曜，《釋名·釋天》有雲「曜，耀也，光明照耀也。」《詩經·檜風》中亦云「日出有曜」。

用手絹擦去掌間的雪花，握緊暖手爐，「明日就是瑞王的成婚禮，明日要賞下去的東西，可不能出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