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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我們的緣分，世間萬物有因便有果，你我不過是這因果輪迴中沾上一星半點福氣的人罷了，」賢妃收回看夕陽的視線，「回吧。」

「所以，當初韓清荷要你幫她爭寵，你才沒有答應，」賢妃微微垂下眼瞼，聲音非常小，卻足夠兩人聽見，「所以，你才在得知馮子矜的計謀后，任由她害死了韓清荷，甚至這事中間，你還摻合了一腳，只是把事情的疑點往馮子矜與淑貴太妃身上引，而不是皇后。」

他所有的不甘心，要求的竟只是一句空乏的話，而輕裾能給他的，卻是實實在在的體貼。

幾千年後，有考古學家發現大隆帝后的合葬墓，讓他們震驚的是帝后竟是用的合棺，兩具屍骨並肩躺著，就像是流傳了幾千年的帝后愛情神話般，纏綿柔情。

若是他們相遇的時間晚一些，比如說皇上已經登基，那麼皇后至多能成為皇上最寵愛的女人，卻不可能成為獨寵。而她也不會成為賢妃，而是成為眾多被皇上遺忘妃嬪中的一個，或許連一個貴嬪位分都拿不到。

帝后那般聰明的人，有些事他們不一定不知道，只是選擇說與不說而已。

「我只是有些悵惋而已，可是皇上獨寵皇后，我又覺得理所當然，」羅貴嬪笑了笑，「自從當年皇后准許我為舅舅奔喪后，我就已經開始感激皇后了。」

他從未問過愛不愛這種問題，她也從未回答過這個問題，直到有次他病重，醒來后，發現向來注重美容覺的輕裾守在他的旁邊，沒有了精緻的妝容，眼圈也帶著暗影，彷彿還哭過後，他突然就不偏執這個問題了。

賢妃看著她的笑容，良久后才嘆息一聲：「這樣也好。」所以正是如此，她們兩人沒有寵也能過著舒適的日子。

「皇上會信這個？」她笑看著他，「人人短短百年剛剛好，若是真的千萬年，誰知道有沒有相看生厭的一天。m.hetubook.com.com若是那樣，還不如美好的開始，圓滿的結束。」

他討厭自作聰明的女人，亦討厭自認為善良的女人，皇家這種地方，過於善良的人往往活得不太好。他也討厭太過軟弱的人，軟弱往往讓人習慣妥協，喪失尊嚴，甚至可以為了活著做出一切惡事，若一個人真被逼到這個地步，還有什麼可怕的了？

心善心軟的人在皇家就算能活下來也不能過得好，他不是無知的人，所以他被人算計過，也算計過別人，皇家沒有誰欠誰，只有誰贏了誰。

「回皇后，奴才也不清楚，」錢常信面上卻擠出笑道，「皇上要賞畫，奴才便隨意取了幾幅皇上不曾看過的畫過去，奴才可沒有膽子去看畫。」

「輕裾能明白我的心意就好，」賀珩抬頭，指著天際的夕陽，「這傍晚的太陽跟荷包蛋似的。」

羅貴嬪聽到她這段話，微微一怔，隨即笑了笑：「賢妃娘娘真是聰明人。」她並不害怕賢妃知道此事，反而笑得越發輕鬆，「賢妃娘娘或許不知道我的性子，我只要認定了誰的恩德，那便是記一輩子。」

「今生有輕裾的陪伴，我才不覺得白活，」他牽著她的手，走在奼紫嫣紅的御花園中，有些感慨，「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會有帝王奢求長生，若是可以，我也想得到長生之葯，與你長長久久的在一起。」

「生不同衾死同穴，此生分離，此情不渝」曲輕裾輕笑，誰能想她能與一個男人走到這一步呢，而且這個男人還是皇帝。可是到了如今，她卻有些相信這句話了。

於是，便有人拍出一部部關於三人纏綿悱惻的戀情，倒是賺了不少人的熱淚，但是儘管如此，所有人都相信，嘉祐帝與華仁皇后的感情是深厚的，即便真與忠瑞王有野史那件事，那也不過是二人戀曲中的插曲。

「這樣也好，直到和圖書到死我們兩人也能互相惦記著對方，」他笑開，握住她的手卻緊了緊，「我們的陵墓已經開始修建，幾十年後我們躺在裏面，也不算寂寞。」

她回頭，視線穿過垂花門，那裡帝后仍舊並肩站著，一對影子卻越來越長，彷彿化為了一個人。

「嗯，」曲輕裾點了點頭，笑著道：「是挺像。」

當他真的站在九級玉階上時，才發現這張龍椅異常的寬大，也異常的冷硬，彷彿為了凸顯出帝王的高高在上，它有著吸引人的外表。所以老三與老大才會為了這個位置鬥了這麼些年。

他不是一個必須犧牲自己女人才能得到前朝平靜的無能帝王，所以在專寵輕裾這件事上，他不會因為任何人而妥協。

翻開后，賀珩面無表情的看著這幅畫，半晌后露出一絲冷笑：「朕的這位三弟，不上朝後倒是變得閒情逸緻起來。」他聽聞老三非常擅長山水畫，沒有想到畫中帶上人物，也能畫得這般纏綿悱惻。

他是太監，不明白男女間的感情，但是他很清楚，皇上與皇后之間，一般人是分不開了。可是兩宮太后對皇上與皇后之間的相處沒有意見，還有誰來做這不長眼的人呢？

再也沒有人懷疑帝后之間的感情，也沒有誰再提及選女的事情，就像是一個人吃某種東西吃了十幾年，若要他改變口味，只怕還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大隆的名士才子們也習慣了皇上的專情，若是哪天皇上真的負情薄倖了，不知大隆會出現多少宮怨詩，又有多少為皇後娘娘鳴不平？

他喜歡看著曲輕裾打扮得漂漂亮亮，喜歡看她驕傲的樣子，喜歡看她為了自己利益寸步不讓的樣子。不知為何，儘管她是自己的王妃，他卻覺得，她比自己過得還要自在。

「皇上又讓你來拿畫過去了？」皇后把小公主遞給身後的奶娘，彎腰隨意取了其中一個盒子，打開畫卷后微微www.hetubook.com.com一笑：「何方可化身千億？一樹梅花一放翁。這人倒是愛梅之人，不知作畫是何人？」

那些選女最後被特恩回鄉自嫁，唯一留下的五個人，也被皇上賜給別人做了侍妾。因為這事，太子與二皇子可是與皇上親近了好幾日，尤其是二皇子，話里話外都是說皇上是個好父親。

「嗯，這畫上又沒有落款，」曲輕裾隨意把畫塞回錢常信手裡，擺手道，「既然如此，你就放回去吧。」

賢妃淺笑道：「皇上要的，是一個真實的女人，什麼琴棋書畫不過是錦上添花，有了無所謂，沒有亦然，」她語氣十分平靜，彷彿談論的男人與自己沒有多大幹系般，「皇后，就是他對的年紀里遇到那個對的人，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緣分。」

人到中年以後，賀珩一直在懷疑一件事，那就是輕裾究竟對自己抱著何種感情，雖然兩人日日在一起，但是他總懷疑皇后對他不如他對她那般用情至深。

「皇上，您要看的畫可是這幾幅？」錢常信把一個檀木盒放到皇上面前，彎腰打開盒蓋，又退到一邊，不去看那幅畫。前些日子皇後娘娘對賞畫有興趣，所以不少人送畫進宮，就連瑞王妃也親自送了幾幅畫來。誰知不過兩三月，皇後娘娘又不喜歡了，這些珍稀的畫作便被放在魁元宮東側殿里，有時候皇上要看什麼畫，只需讓人去東側殿取便是，皇後娘娘也不太管。

世界上怎麼有這樣的女人呢，可以端莊，可以慵懶，可以仁厚，可以狠辣，也可以魅惑。這樣的女人，是男人都會忍不住多看上兩眼，更何況她是自己的皇后，自己就算專寵，別人又有什麼資格置喙？

世間有些感情，不一定要說出來，但是只要它存在，時光就會漸漸證明它。他彷彿又有些明白輕裾說的那句話，愛情不是說出來的，而是靠行動證明的。

所有的考古學家都認為碑刻上的男www.hetubook.com.com女就是大隆朝嘉祐帝與華仁皇后。這一發現，更是讓不少人猜測這對帝后的愛情神話，更是有不少人覺得，那些關於這對帝后的愛情影視作品，根本不及這對帝后之間的感情。

兩人相攜站在一起，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拖得長長的，纏纏繞繞，分離不開。

儘管考古學家這麼說了，但是仍有不少人拿了野史來考證，說當年嘉祐帝的父親慶德帝本有意把華仁皇后與忠瑞王湊成一對，只是因為種種原因，最後華仁皇后才嫁給了嘉祐帝。

就這麼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眼看著太子殿下從小孩子變成少年，眼看著皇後娘娘成為優雅端莊的少婦，並且又為皇上添了一位皇子，眼看皇上仍舊日日宿在魁元宮，彷彿魁元宮就是他們全家人的家一般。

若是隨隨便便就妥協了，又有何資說起愛這個字？

歷史如何，早已經淹沒在時間的長河中，真相究竟如何，也沒有誰知道，但是人們卻會相信一樣東西的存在。

不遠處，賢妃與羅貴嬪看著他們的背影，兩人沉默的離開，待走到垂花門處，羅貴嬪看著漂亮的夕陽，忽然嘆息：「或許，皇上想要的就是一個與他把夕陽看做荷包蛋的女人，什麼夕陽如畫，什麼晚霞似火，根本都不是皇上要的。」

「奴才記下了，」錢常信越發不明白皇上的意思了，但還是上前把畫裝好，拿回了魁元宮，誰知剛進魁元宮大門，便遇到抱著小公主出門曬太陽的皇后，當下便跪在皇後面前。

他無法反駁，也許他們兩人都不是相信海枯石爛都不變的愛情，但是他們卻相信彼此可以相攜一生。

賀珩從想過自己會遇到一個讓自己動心的女人，但是事實就是他真的遇上了這麼一個女人。

輕裾的愛好總是不斷的變化，他卻覺得這些愛好都沒有舞蹈讓他驚艷，可惜讓他有些遺憾的是，輕裾並不常跳舞給他看，但是每一次的舞蹈都讓他見ｍ.hetｕbｏｏｋ.coｍ•ｃｏm識到她的迷人之處。

墓穴中還找到不少的陪葬品，無數精緻的髮飾釵環，價值連城的琉璃燈盞，玉器瓷器陪葬品，甚至有人一面墓璧上發現了碑刻，上面雕刻著一對十分出眾的男女，他們腳踏祥雲，彷彿登仙而去。

錢常信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麼好，這畫是前些日子瑞王妃讓人送來的，就連皇上得知此事後，還特意讓他拿起瞧瞧，誰知這位正主兒連畫是誰送的都已經弄不清了。

錢常信發現皇上臉色不好，想起這畫是瑞王妃送進來的，猜想皇上這是對瑞王仍舊心懷芥蒂，便也不敢開口，老老實實的站在一邊，等著皇上開口。

但是不久之後就有人發現，大隆帝后合葬墓碑刻畫上的女子，極像大隆忠瑞王棺木中發現的那幅上元美人畫。儘管很快有考古學家證明，華仁皇后與忠瑞王並沒有什麼關係，忠瑞王也並不受嘉祐帝重用，而畫中之人極有可能是做華仁皇后的妹妹，因為有史實表明，華仁皇后同父異母的妹妹做了忠瑞王的侍妾。

可是平時皇后又處處挂念著他，從未忽略過他，到後來他覺得，也許是自己想得太多，因為求得太多，所以才會心生不滿。

帝王的心意會受到質疑，往往因為很多時候都是以「被逼無奈」的借口，滿足自己找更多女人偏偏還要扮情深的感覺，說來說去，也不過是裝模作樣，不夠愛而已。

「把畫放回去吧，」賀珩勾了勾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味道，「雖然皇後娘娘已經不愛賞畫，早把這些東西忘在了腦後，但是下面的人還是要用盒子把這些放好。」

那便是愛情！

錢常信回去后，就把遇到皇后的事情前前後後跟皇上說了，然後他就發現皇上心情連續好了幾日，就連選女入宮也沒有影響皇上的好心情。

待錢常信離開后，曲輕裾看著在奶娘懷中熟睡的女兒，柳葉似的眉毛微彎，看起來就像是在笑一般，但是眼中卻沒有多少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