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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Sun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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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媽?」客廳里傳來萬宇良喊聲,「婭文還沒到啊?」
「高高壯壯,濃眉大眼的。臉挺瘦,五官也挺俊。」她仔細回憶趙亦晨的長相,「還是個刑警隊長,年紀輕輕的,蠻有出息。」
視線一一掃過他們的腦袋,劉磊抬眼,最後看向站在他們身旁的李慧航。她緊抿著嘴唇,身前的兩隻手不安地絞在一塊兒,目光閃爍,眼神里有他讀不懂的複雜情緒。微微張開嘴,劉磊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渾身僵硬。
「好,很好。」鄭國強神經質地點著頭,收回搭在他肩頭的手,霍地就站起來,步履如飛地離開了實驗室。
之前幾次沒錄像,為什麼不說?
「那個線人就是丫頭。」
捫參歷井仰脅息,以手撫膺坐長嘆。問君西遊何時還?畏途巉岩不可攀。
「剛剛不是說了嗎……」
注意力再度繞回工作台上那本《心血運動論》,鄭國強往前探出身子,兩條胳膊交疊著擺到桌沿,專心致志地盯著它瞧了會兒,忽然出聲:「誒,這本書……它寫的是什麼?」
「翻了十幾遍了,每頁紙都做了檢驗,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東西,就是本普通的書。」合上手裡捏著的書頁,對方長嘆一口氣,脫下一隻手套撓了撓耳朵,皺起眉頭打量封皮上印刷粗糙的「心血運動論」幾個大字,「鄭隊,你確定線索就在這本《心血運動論》裏面嗎?」
可許家人看不出來,並不代表他們警方就能看出來。楊濤泄了氣,倒向身後的椅背,兩隻手鑽進厚重的鏡片底下揉揉眼睛,而後垂下兩條胳膊,無奈仰頭。「要不還是請趙隊來幫忙吧。」他咕噥,「他畢竟是許菡的老公,兩個人一起生活那麼多年,肯定很了解對方。指不定趙隊就知道這裏邊有什麼提示呢……」
轉過身子將右臂也放上工作台,鄭國強搖搖頭,兩手交疊在一起,十指無意識地一緊一松,「她心思很縝密,不會臨事發才做準備。」頓了下,又說,「而且線索也不可能那麼容易看出來,不然如果先找到這本書的是許漣他們,關鍵證據就可能已經被銷毀了。」
「徹底查清楚之前,不能讓趙亦晨參与。」鬆開絞緊的雙手,鄭國強直起腰桿,展開肩膀將一條胳膊繞到了椅背後頭,「我怕他知道真相之後會失控,到時候不聽指揮,打草驚蛇。」
校長一聲呵斥,黃偉東才又憤憤低下頭,不再吭聲。
「丫頭命不好。我一直以為她從我們家跑出去,可能就凶多吉少了。沒想到安安穩穩長大,還結了婚,生了孩子。」她一面端著茶具往廚房走,一面不輕不重地感慨,「一般人活到這歲數,後半輩子都沒什麼大風大浪了。偏偏她不一樣,年紀輕輕又走了,只留了孩子,也是可憐。」
褲兜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劉磊,來。」校長沖他招招手,待他僵直著身子一步步挪近了,就攬過他的肩膀,把他帶到三人跟前,「是這樣,因為我們現在了解到你們講的情況不太一樣,所以現在再一起最後核實一下。」
對方一嚇,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他和*圖*書轉身疾步沖向李瀚,發了瘋一般撲向他們:「你們錄他媽的視頻是怕我報警嗎?!啊?!」
「你記不記得當初抄曾景元他們老窩的時候,有線人給我提供了他們幾個關鍵上線的畫像,還有老據點的位置。」矮下身用自己的獨臂撈起腳旁的運動鞋,他把它們擱進鞋櫃,然後直起腰,面色平靜地轉頭望向她的眼睛。
「對不起劉磊。」
對方瞪大雙眼微張著嘴,一臉恍然大悟。
楊濤驚魂甫定,困意早不知被掃到了哪個角落裡,「是……吧?」
校長當著他的面刪掉視頻,示意他,「刪了。」
手機屏幕的畫面自動跳向上一個視頻。鏡頭下的東西變成一條被螞蟻掏空了一半的,狼狽的毛毛蟲。
守在腳邊的拉布拉多犬一溜煙便竄了出去,她搖搖頭,擦乾手,也跟著踱出了廚房。萬宇良瘦高的身影被熱情的拉布拉多堵在了鞋櫃邊,他倒不介意,咧嘴一笑,蹲下身輕車熟路地撓起了它的下巴,「毛毛最近聽不聽話?啊?」
偌大的實驗室,只剩下法醫楊濤還坐在工作台前,戴著手套小心翼翼地翻閱一本舊書。
「都是警校出來的,我比他早一屆。」他彎腰打開鞋櫃,拿出一雙自己常穿的拖鞋,「而且曾景元那個案子,當初也是我們緝毒隊跟他們支隊合作破的。」
「你們胡說八道!」他漲紅了臉,額角青筋直跳,扯著嗓子便吼了回去,「根本就不是這樣!」
低頭拉開椅子,劉磊坐下身,從抽屜里拿出必背古詩詞篇目。讀書的聲音多了幾個,有人翻動書頁,有人把聲線壓得更低,竊竊私語。鄰座的黃少傑從語文課本後頭探出腦袋,小聲叫他,「誒,磊哥……那視頻里的……真是你啊?」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校長怒喝,一巴掌拍響辦公桌。
「媽。」一隻腳趿進拖鞋裡,他冷不丁開口,叫住了她。
黃少傑不可置信地張大眼,伸手推了把他的胳膊,壓低嗓門道:「你沒搞錯吧!怎麼不早說啊!」
教室前門響起腳步聲。宋柏亮領著歷史課代表一起踱進來,見教室里嘈雜一片,鎖緊了眉頭走上講台,用力拍了拍桌面,抬高嗓門喊:「吵什麼?沒看到晚讀開始了啊?語文課代表呢?帶讀帶讀!快點!」
聽見玄關開門的動靜時,吳麗霞正站在自家的廚房,打算炒菜。
劉磊從後門走進教室,可以聽見寥寥讀書聲中一陣陣低聲的議論。好些人三三兩兩將腦袋湊到一塊兒交頭接耳,手中豎著的書成了擺設。這不是實驗班慣有的景象。他埋著頭,穿過小半個教室,回到自己的座位前。身遭的討論聲停歇下來,他感覺到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黏上了自己。
臨近換班的時間,鄭國強在副隊長的催促下從隊長辦公室出來,手裡拎著包,卻不知道該去哪裡。他在刑偵隊的院子里溜達了幾圈,最終還是趁著換班的時候,偷偷溜進了實驗室。
「對不起。」李瀚在向他道歉,「我真的錯了,劉磊。下次再不這麼幹了。」
胃裡的噁心感翻湧而和*圖*書上,酸臭的穢物從喉嚨眼裡冒出來。他倏爾脫了力,彎下腰一陣嘔吐。撲鼻的氣味碎在腳邊。劉磊低著頭,看到滾燙的眼淚掉下去,摔進褲管,也摔進那攤噁心發臭的嘔吐物里。
語罷,他打了個哈欠,轉過頭正要申請去休息室睡一會兒,便毫無徵兆地被鄭國強重重一掌拍塌了左肩。
「不過說到心血運動論,還有個笑話。最早的時候,理髮師不僅要負責理髮,還得做外科手術。後來醫生這個職業出來,他們才開始搶顧客。以前不是還不曉得有血液循環嘛,很多醫生就都用放血這種辦法來治病,治死了好多人。那個時候紅白條紋的意思其實就是放血的鮮血、綁帶、水蛭還有……疼痛吧?唉,差不多就這個意思。」楊濤抬高腦袋扶了扶眼鏡,「後來有心血運動論了,靜脈被證明存在,藍色才代表靜脈被並進了紅白條紋里。所以理髮店門口那個紅白藍三色柱轉啊轉啊,其實就是亨利八世合併的理髮師外科醫師公司的意思。」
見她走動了,原本纏著萬宇良的拉布拉多犬也甩著尾巴跟上去。
「校長,我們做錯事了,我們承認。」一直埋著臉的李瀚忽而出聲,大約是因為沒有抬頭,嗓音悶悶的,聽上去帶著點兒鼻音,「這件事真的很對不起劉磊,我們也是爸媽不管我們,實在餓了沒錢吃飯,才管他要錢的。畢竟認識,以為他會願意借給我們。他不願意,我們就急了,所以才動手的。每次拿了錢我們都說了一定會還,後來錄像是因為劉磊說要告訴警察我們搶劫,我們怕坐牢,就錄像威脅他。」說到這裏,他頓了頓,抬起眼皮瞧了他一眼,而後重新低下頭,「您也知道他舅舅是警察,我們是真的害怕……」
「吼什麼!在校長辦公室還敢吼!」
從他的問題里聽出一絲不對勁,她手端茶具,一時沒有邁開腳步。
萬宇良一言不發,彎腰脫下腳上的運動鞋。
險些從椅子上摔下來,楊濤嚇一跳,手忙腳亂地扶著工作台對上他的眼睛,「怎,怎麼了?」
聲聲質問理直氣壯,好像當頭一棒,猛然砸懵了劉磊。
收起臉上的怒火,校長轉過頭,再問劉磊:「每次他們三個都在場,是吧?」
「劉磊!」沉默已久的黃偉東再次抬臉,赫然抬高嗓門,「我們是對不起你,我們道歉!但是你也不能訛我們吧!就仗著你舅舅是警察,欺負我們這些家裡條件不好的,有意思嗎!」
「所以內容上也沒什麼提示?」
經過他面前,吳麗霞搖搖頭,忍不住嘆了口氣,「下回我拎點吃的去看看那小姑娘。真要說,她也算是我外孫女兒……」
耳邊有嗡鳴聲響起。劉磊愣愣地站著,記起教室里一束束異樣的目光,記起黃少傑的責備,記起宋柏亮的欲言又止,也記起趙亦晨冷冰冰的質問。
無法從他平靜的表情中判斷出什麼,吳麗霞聽了僅僅是頷首。
「視頻在哪裡?」
「為什麼不報警?」他聽見自己低啞的嗓音。
三個男生皆是乖乖吊著腦袋反省的模樣,埋下臉,只留給hetubook.com•com他們頭髮或長或短的發頂。
但劉磊眼裡只剩下那三個背著手往後退了幾步的人。李瀚嘴邊譏諷陰鷙的笑容轉瞬即逝,他看得一清二楚。愈發不要命地撲上去,劉磊一雙充血的眼睛里映出他們的身影,在嘶啞的咆哮聲中震顫、模糊:「你們他媽好意思說只有三次嗎?!撒謊也他媽叫道歉反省了嗎?!啊?!說啊?!」
聽見有人進來的動靜,楊濤回過頭,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鄭隊?你還沒下班啊?幾天沒回家了?」「我換班來的,白天回過家了。」清了清嗓子,鄭國強走到他身旁拉出一張凳子坐下,隨手將自己的包擱到一邊,「還是沒有檢查出什麼有用的東西?」
獃獃地立在校長身邊,劉磊表情木然,片語不發。
一早就在等他吭聲,她剎住腳步,回頭朝他瞥過去。
「這個事情學校的調查差不多就到這裏,你們兩方的說法我已經弄清楚了。錢不多,不管是三百一還是一百,其實都構不成警方那邊的立案標準。你們又都是畢業班的學生,現在鬧這出分散心思,對誰都不好。」他聽到校長的聲音,像是商量的語氣,忽輕忽重,敲擊他跳痛的神經。
「趙亦晨。」萬宇良說。
手指還能隔著褲子碰到兜里的水果刀。
但見悲鳥號古木,雄飛雌從繞林間。又聞子規啼夜月,愁空山……
黃偉東忽地抬起腦袋,憤怒地沖他吼起來:「你誣陷什麼人啊你!」
腦子被這突如其來的吼聲驚得一片空白,劉磊震驚地杵在了原地。
回身進廚房的動作一頓,吳麗霞扭過頭來瞅了瞅,後知後覺記起昨天的差距沒有清洗,便走上前彎腰收拾,「你還記得丫頭吧?」
「劉磊啊,你們都是同學,你平時成績很好,很懂事。他們三個呢,家裡又各自有難處。現在視頻也刪了,他們也道歉反省了,將來學校會讓他們好好改過。」旁側的人繼續勸解,「所以你看看,今天要不就先原諒他們,好吧?」
直到大門砰一聲被甩上,楊濤才遲遲回過神。
劉磊低著頭,眼眶裡打轉的淚水終於不堪重負,沉沉砸上手臂,碎片濺落在乾淨的A4紙上,浸出一點淺藍色的印記。他腮幫微抖,顫著牙,在朦朧的視野里死死盯住那團熒亮的顏色,緊澀的喉嚨艱難地發出聲音,「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使人聽此凋朱顏……」
劉磊瞪大眼看著他,滿臉錯愕,如遭雷擊。
他垮著嘴角搖頭,下巴埋進臂彎里。
皺皺鼻子撇過腦袋,楊濤悄悄翻了一個白眼,不置可否。
他滑坐下來,坐到冰涼的地板上,吐了。
李慧航眼疾手快地撲上前攔住他,胳膊一使勁便架住他掄起來的拳頭,「劉磊!劉磊!」
怒火霎時間膨脹,他胸脯劇烈地起伏,「我——」
陳舸和黃偉東的道歉緊跟其後。
他接過來,低眉瞥了一眼,遞到劉磊面前給他看。屏幕上的視頻畫面定格在他被摁倒在地、拚命掙扎的瞬間。劉磊看著自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什麼夠了?夠什麼了?憑什麼夠了?
拉布hetubook•com•com拉多舒服地抬高腦袋,蹭了蹭他的脖子,鼻子頂在他左肩下邊空蕩蕩的袖管里。吳麗霞望著那袖管愣了好一會兒,才記起兒子早已沒了一條胳膊。「接孩子去了。」她輕描淡寫地回答了他的問題,又瞪他一眼,虎著臉教訓:「你自個兒的兒子,別老讓你老婆去接。像什麼話啊?」
「劉磊,你說你們之前總共發生了八次衝突,是吧?」校長已在一旁問他。
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劉磊垂在身側的手攥緊了褲管。
「還能有哪個!你頭一個妹妹,丫頭。」順手拿茶几上的抹布擦了擦桌面的水漬,吳麗霞端著茶具直起身,轉過身對上他的視線,「昨天她老公找過來了,說是丫頭已經過身了一年,他現在要調查一些事情,所以想跟我打聽丫頭以前的經歷。」
「對不起。」
捏緊手裡的資料,劉磊垂下眼眶通紅的眼睛,找到自己用熒光筆標記的段落。
黃少傑恨鐵不成鋼的聲音仍在刺痛他的耳膜。
他又記起趙希善沾著血的頭髮底下那張蒼白的小臉,記起她小小的身子猛地被甩出去、滾下樓梯的樣子。
「不、不是,鄭隊你怎麼包都沒拿啊!」
語文課代表趕忙摸出必備科目,帶著滿教室的學生從最短的古詩讀起來。
翕動的嘴唇僵下來,劉磊盯著手裡的必備篇目,幾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李瀚掏出手機調出視頻,遞給了校長。
「會不會事發太突然,她本來是想把線索放在書里的,結果沒來得及?」
「那他們有幾次向你索要了財物?」
「劉磊冷靜一點!」總算被眼前的一幕拉回神智,校長也連忙上前拽住他的胳膊,「冷靜一點!冷靜一點!」
「劉磊!」攔在他跟前的李慧航沖他大吼,「夠了劉磊!」
鄭國強抿嘴,伸出一隻手想去翻翻這本書,又在半路停下來,最終落回膝頭,焦躁地摩挲了一下褲管。
等在校長辦公室的不只校長和李慧航,還有李瀚,以及中午趙希善滾下樓時在場的另外兩個男生。一個小時以前在名冊上指認照片的時候,劉磊才知道兩人的全名:黃偉東,陳舸。
Y市刑偵總隊的法醫實驗室就在總隊的辦公樓內。
「為什麼不報警?!」胸腔里爆發的怒吼打斷了校長的回答,劉磊紅著眼看向他,攥緊拳頭後撤一步,再也沒法壓抑喉頭髮燙的怒火,「家裡困難就是借口嗎?!那麼多人家裡困難,難道都跟他們一樣搶同學的錢嗎?!」
「表面上越冷靜,越說明他心裡頭憋著情緒。這種情況,最危險。」鄭國強說完便瞄到他向自己投來了不解的目光,於是懶於解釋,趕蒼蠅一般揮了揮手敷衍道:「等你結了婚就懂了。」
「你告訴我也行啊!我帶陳昊他們去幫你打回來啊!」
「要不這樣,劉磊,學校會給他們三個記過處分,今天也會讓他們給你道歉。那些錢我讓他們限期還給你,還會聯繫他們家裡人,給你妹妹賠禮道歉。具體的賠償問題,我到時候再聯繫你們幾個的家長,一起協商……」
「我不是不加班就會去接嗎。」萬宇良笑笑,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以為意地站起身,視線越過鞋櫃,無意間掃了眼茶几上沒來得及收拾的茶具,「家裡來客人了?」
捏著資料的手越收越緊,他指節發白,眼淚模糊了視線,卻咬著牙,繼續在心裏默讀。
愣了幾秒,他點頭,張合一下嘴唇,找回自己的聲音,「有時候還有另外兩個人……」
「威廉·哈維的心血運動論。」撤開抵在椅背上的後腦勺,楊濤學著他的模樣趴到工作台邊,「就是以前啊,人都以為血是可以不停地造的,不知道血液有限,是個循環系統。哈維這本書寫的就是血液循環,算是對理論的一種革新吧。」
要是一早告訴家裡人,會不會有今天的事?
「我不原諒他們!他們做那麼多壞事我憑什麼原諒他們啊!」他胡亂掙扎,不住嘶吼,早已失去了全部的理智,「我妹妹還躺在醫院里啊!所有人都看過那段視頻了刪了有個屁用啊!」
等到教室里只剩下朗朗讀書聲,宋柏亮才走下講台,停在劉磊桌前,蹲下來抬眼瞧他。原是想說點什麼,但瞧見他紅著眼睛目不斜視地讀書,宋柏亮張了張嘴,最終只摳著桌腿告訴他:「李老師讓你去校長辦公室。」
「七次。」他照實回答,「頭兩次是三十,後來都是五十。一共三百一。」
「其實我見過丫頭。」萬宇良的另一隻腳也趿上拖鞋。
他的聲音漸漸遠了。劉磊意識到校長已經說完的時候,看到他轉向了那三個人。
同一時間,合賢中學畢業班的晚讀已經開始。
「小鄧他們調查許菡行蹤的時候,是不是說過她每次理髮都去同一間理髮店?」
他唇邊的笑容一滯,「哪個丫頭?」
「許菡特地把這本書藏在暗格里,肯定是因為它有不一樣的價值。」他把另一條胳膊搭上工作台,喃喃自語似的說著,兩眼緊盯著書封不放,「她知道一旦她出事我們就會想辦法去搜查她的房間,所以這本書應該就是她留給我們的線索。」
「你跟他打過交道?」
「而且我們根本沒拿那麼多次。」陳舸同樣是一副老老實實的模樣,緊接著李瀚的話補充,有意無意抬眼去看劉磊,「就上次買複習資料那次,還有昨天。今天我們都沒要拿錢,就是正好碰到他了,跟他打聲招呼,沒想到吵起來了。他妹妹突然撲上來,李瀚嚇了一跳,不小心才把她碰倒摔下樓梯的……」
聲音越來越小,他沒再接著說下去。
他們同李瀚站在一起,都是背著雙手垂著腦袋的姿勢,偷偷瞄他一眼,神色各異,卻沒有半點緊張或懊悔。劉磊駐足在辦公室門前,直直望著他們的身影,沒再挪動腳步。
萬宇良還立在鞋櫃旁邊,聽說丫頭的死訊,竟不見半點驚訝的表情,只擰緊眉頭問她:「她老公長什麼樣?」
灰黑的夜幕漸漸爬上天穹。
楊濤斜了眼睛瞧他,「我看他上次挺冷靜的啊。」
借?什麼叫借?
四個人都安靜下來。劉磊望著他們,突然感到一陣噁心的暈眩。樓道里那盞白熾燈又回到他的腦海。它照著他的頭髮,他的臉。燈光慘白,令他作嘔。
吳麗霞一愣,「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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