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陳暉「哦」一聲，臨到門口卻又突然回頭：「哦對了頌哥，你今天凌晨四點那封郵件我看了，晚點就把資料給你。」
阮喻連假笑也憋不出來：「我確認過，這章沒有問題。」
陶蓉輕拍一下她的手：「你哥忙。」又看了眼杵在原地的阮喻，「這位是？」
可面對這樣的指令型句式，再聯想到許淮頌昨晚在病房輸著液處理她的案子，就算是出於人道主義，她也不可能拒絕啊。
叫她給他媽洗水果？這怎麼好像哪裡怪怪的？
「……」
劉茂「哎」一聲阻止她：「大熱天，這趟算你替我跑的冤枉路，我請你吃個冰。」
阮喻那顆心猛地一蹦三尺。
她目光一頓，隨即聽見他的質疑：「凌晨三點？你夢遊？」
阮喻回頭，目光疑問。
還好。認了老鄉沒關係，不曉得是校友就行。
阮喻暗暗吸了口氣，咬咬牙，三分鐘后，把章節內容複製粘貼，拷到文檔發給他，然後說：「給你了，那我先走了。」
她「哦」一聲，轉頭去提他床頭柜上的水果籃，走到門外才覺得有點不對勁。
阮喻揉了一把耳朵：「你說什麼？」
但劉茂說得對，這件事，該告一段落了。
他的措辭是「你們」，而許淮頌卻很自然地「嗯」了一聲。
阮喻被劉茂領了進去。
病房裡，剛喝完粥的許淮頌拿起手機，看完消息默了默，打出：你以為我想拖？
不就是一段小黃文，誰還不是個成https://m.hetubook.com.com年人了？
阮喻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妨礙到了這家人，正打算離開，卻見許淮頌的目光掃了過來：「給我媽洗點水果。」
劉茂的反應快到脫軌：「小陳記錯了，那是我發的郵件。」
剛一靠近病房門，劉茂的聲音就傳了出來：「我哪知道你還沒吃午飯？你也沒說一聲。」
許懷詩愣愣的，把阮喻從頭到腳打量一遍，似乎認出了她：「啊呀……」
許淮頌卻好像非常熟悉，拿濕紙巾擦乾淨了手，把紅豆沙慢慢澆在了白粥上。
她就說嘛，為什麼她在掛斷語音后，會收到一條看上去語氣極其熟稔，態度十分理直氣壯的消息：中午給我帶碗粥。
「那你休息好了再看。」
「這裡有無線，密碼四個六四個八。」
「說了，微信。」許淮頌肯定答。
許淮頌病糊塗了。他是在微信上說了，但卻是跟她說的。
這是什麼稀奇的吃法？
他沒問題了，她會有問題的。
阮喻擺手說「不用」，所以在他退一步，提議「那坐會兒吃點水果再走」的時候，就沒好再次拒絕。
站在外面的女護士隔著門說：「許先生，有位陶姓女士自稱是您的母親，正在向諮詢台詢問您的病房號。」
「？」
阮喻擱下保溫盒和懷裡的文件，說：「那我先走了。這份文件是反調色盤的最終定稿，我順便帶來了，你身體好點ｈetｕｂｏｏｋ.coｍ•com再看就行。」
「太長了，眼睛疼。」
許淮頌默認了這個身份，叫陶蓉和許懷詩坐，邊說：「我說了沒大事，就是水土不服。」
許淮頌卻對著電腦皺了皺眉頭。
「了解過。」他舀起一勺粥，用她當初的話回敬了她，一抬頭看她臉都快白了，稍稍抿了下唇補充，「你的微信資料。」
是缺了一個章節。女主角做春夢的那個章節。
劉茂覺得自己更多餘了，正打算遁走，抬頭卻看剛才被支開的陳暉回來了，一見阮喻就驚喜道：「阮小姐，你也來看頌哥啊？」
他好像是因為胃才進來的？
他說：「你的稿件，一直缺了一個章節。」
她的注意力被拉回，一把挽住陶蓉：「哪能啊？媽批准的！你看你回國了也不回蘇市，還得我們特意過來。」
她關上房門，擱下保溫盒，拿起手機，左手摁在右手腕上，企圖穩住自己，然後清了清嗓，用機械式女聲道出：「第二十三章……」
陳暉沖她笑笑，扭頭髮現許淮頌面前換了種粥，奇怪地「咦」了一聲。
阮喻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上來，服氣地拿出了手機。
她來不及躲閃，被他撞個正著，只好乾笑一下：「劉律師，」說著提起了手裡的保溫盒，「買粥？」
後面還附帶了定位和病房號。
他一個律師，為什麼連女性文學網的後台都清楚？
她硬著頭皮走回去：「可我手頭沒有稿件。」
阮喻一愣。
「這都住院了還……」陶蓉眼眶ｈｅtubooｋ•cｏｍ•cｏm發了紅，說到這裏卻頓住，大概終歸顧忌到外人在場，沒往下講。
撲鼻而來一陣馥郁桂花香，雙層的盒子，一層裝了白粥，一層裝了紅豆沙。
許淮頌闔上眼，提了下被子，躺下一半身子：「我大致記得原作，你念一遍，我確認沒問題，就可以結束工作了。」
阮喻嚇得不輕：「許律師怎麼知道，我也是蘇市人？」
許淮頌點點頭翻開文件，等她拎著保溫盒走到門口，又說：「等等。」
行，給他開個戰鬥機。
阮喻這才發現自己還保持著緊握手機的演講姿勢，主動打招呼：「您好，我是許律師的委託人，來這兒跟他談工作。」
劉茂拉開車門：「有點眼力見，你是不想在律所幹了？」
阮喻杵在走廊躊躇，忽然聽見劉茂不低的聲音再次響起：「行，我去給你買。」說完大步流星朝門外走來。
敢情是把打算給劉茂的消息，誤發到了她這兒？
她竭力鎮定下來：「沒有？」
許淮頌似乎愣了愣，然後明白過來什麼，低頭滑開手機看了眼：「哦。」頓了頓補上一句，「麻煩了。」
陳暉恍惚明白過來，上車後邊系安全帶，邊說：「這麼說來，頌哥一碰上阮小姐就很奇怪。就說他剛來那天，非要我演個戲，說張姐碰上了麻煩。後來我撥他語音，問什麼時候去接他，結果他莫名其妙回答『沒吃』……」
一個反調色盤愣是扯上二戰，她這寫書的都沒這種想象力。
「你念。」
m.hetubook.com.com阮喻在離門一米左右的位置頓住，低頭看了眼手裡的保溫盒，一陣無語凝噎。
「現在嗎？」
哦對，她資料里，地區一欄寫的是「蘇市」。
「許懷詩。」許淮頌直起身板，沉著臉看她一眼，「今天周五，你逃課來的？」
阮喻「呃」一聲：「那個，門沒關，我聽到你們講話了……」說著晃了晃手機，「許律師，你的粥。」
劉茂招呼她在一旁休息椅坐下，又把保溫盒放到許淮頌面前的桌板上，替他旋開蓋子。
那現在怎麼辦？進去還是不進去？
阮喻心道這純屬烏龍，但又不好真說自己不是來看許淮頌的，只好點頭說「對」。
劉茂不曉得還有這種內情，想了想，給許淮頌發了條消息：你耍心眼有個度，小事也算，反調色盤就別拖了。人家都拿了定稿來，再不敲定說不過去。
他跟她就像被一刀斬成對半的藕，除了案子，哪還有別的牽連。
「章」字落，房門被人敲響。
「幫我拿下紙巾。」許淮頌及時打斷他即將出口的疑問。
「嗯。」
凌晨三點她肯定「不省人事」了，許淮頌不是說他也睡著了，所以才沒掛斷語音嗎？
一分鐘后，來不及遁走的阮喻，跟小黃文男主角的母親和妹妹正面相遇。
許淮頌卻根本沒給她矇混過關的機會：「把第二十三章確認一下。」
「怎麼了？」她問。
門一打開，三位女性面面相覷了一瞬，陶蓉和阮喻同時向對方點頭致意。
許淮頌和-圖-書點了一個致命的頭。
「……」
她正愣神，忽然聽見身後傳來個脆生生的聲音：「姐姐，我來幫你一起洗！」
阮喻鬆了口氣，「呵呵」一笑，掩飾似的扯開話題：「糯米不容易消化，我沒用，口感可能差點，你湊合著吃。」
「是嗎？」陳暉摸著後腦勺，將信將疑出了門，到了停車場一拍大腿，「不對啊茂哥，是頌哥的郵件沒錯呀！」
「二戰時，英美軍方為加強對戰機防護，調查了戰後倖存飛機的彈痕分佈情況，決定加強彈痕多的地方。但統計學家指出，應該注意彈痕少的部位，因為當它們受到重創，戰機將很難有機會返航。而這部分數據，卻往往被人忽略。」許淮頌閉著眼睛，把這個故事娓娓道來。
她頓住，許淮頌也睜開了眼。
阮喻：「……」
這群律師，一個個的連消息對象都弄不清楚，她怎麼這麼替他們的委託人著急呢？
劉茂離床頭櫃近，把那一整抽都遞給了他，然後拍拍陳暉的肩：「走了，律所還有事呢。」
阮喻慢吞吞打開了手機後台。
「網站後台也沒有？」
阮喻見他吃完，主動收拾起餐具，再次說：「許律師，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一種「多餘」的孤寂感盈滿了劉茂心頭。他好奇問：「這是你們那兒的特產啊？」
逃不脫了，但至少可以找塊遮羞布。於是她說：「網有點卡，我等會兒回去路上發給你。」
許淮頌正背靠軟枕，在敲電腦鍵盤，看上去像在忙工作，見她進來，眼底閃過一抹訝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