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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蠱江山

作者:藍雲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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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舊傷難愈

第127章 舊傷難愈

安王想了一想,才明白她的意思,臉色一變,「雲峰的事,並非你和揚飛的錯,她怎麼能這樣!我今天就過去看看!」
澹臺不由自主便點了點頭,終於還是猶豫著開了口:「洛洛,你怎麼想起,要請我喝酒?」
洛妍不動聲色,自己也倒了一小杯清淡的果酒,舉杯道:「請!」澹臺仰頭就喝掉了手裡的這碗酒。一時冷盤上齊,夥計們又把烤好的羊羔拿下切盤裝好,這才退了出去。
洛妍並不說話,澹臺也不敢貿然開口,隱隱的只怕一開口,眼前的一切就都會消失,只是一碗一碗的酒喝下去,就覺得一股熱流漸漸從胸腹之間向全身流淌,暖洋洋的好不愜意。眼見對面坐著的洛妍小口喝酒,小刀切肉,雖然不說話,嘴角卻是笑意盈盈,眉宇之間也儘是輕鬆適意,只覺得酒未到頭,人已先醉,半年多以來壓在胸口的苦悶憂傷絕望,漸漸消散在這股暖意里。
在京城的各府邸里,安王別院大概是燒地龍最早的,十月份第一場北風吹起的時候,安王別院的上房的地龍已經燒得暖洋洋的,因怕燥熱,各間屋裡又放了清水荷花缸並一些綠植。
洛妍便直接道:「父王,您能不能告訴我,您這腿疾,到底是怎麼得的?」
洛妍笑道:「既然是表孝心,要哄您高興,當然要自己來才顯得誠心。」
洛妍微笑道:「怎麼,不認識我了?」澹臺這才笑了起來,眼裡露出明亮的光彩。洛妍一撥馬頭:「走,跟我去一個好地方!」澹臺立刻跟了上來,https://www•hetubook.com•com走了一會兒卻突然勒住了馬韁道:「我打發個小子去王府報個信。」
安王不由驚異的看著洛妍,「此話怎講?」——當年太后的確是想讓她進宮,皇后當時已經去世,貴妃之位尚空,以她的容貌家世,加上太后那般的寵愛,至少是一個貴妃,封后也不奇怪,自己在太後面前發誓永不立側妃,才說動了太后,但誰知道事情卻會成為今日模樣!
洛妍這才道:「父王有所不知,我去重陽宮前,原本是發生了一些事情的,我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求問天師。天師當時回答說,世人幼年經歷其實最是頑固,譬如經父母不和之傷、離散之變,成人之後要麼會循環重複當年經歷,要麼就是矯枉過正,拚命彌補,傷人傷己亦所不惜,這是心病,無葯可醫。」——要給古人普及心理學常識,還真是蠻困難的,幸虧她有天師這一萬能型法寶。
洛妍也不多說,一路便向城北而去,澹臺跟在後面,卻見她七歪八拐,越走越是熟悉,沒多久就到了一家四合院前,那四合院比一般京城的院子院牆更高,門也更寬,兩扇粗獷的黑色大門,門口掛著兩串火紅的辣椒,又挑出一個「酒」字。澹臺不由眼前就是一亮:這正是他與西北戰場上一起下來的兄弟常來的酒家,裏面的抓羊肉、西鳳酒都正宗得緊。
洛妍回頭笑道:「我早打發你的人去了,說是宮裡有事,你就當奉旨陪我喝酒可好?」澹臺怔了和圖書一怔,笑容頓時更深了些。
安王不由大笑起來,笑完上下打量了她幾眼:「有什麼事情,直說吧。」
兩人下了馬,澹臺剛說了一個「你……」,洛妍就道:「你竟是常客,那就好,我包了最裡面的一個小院子,又讓準備了烤全羊,我倒想看看,你到底能喝多少酒。」
洛妍驀地想起當日賢妃的一席話,頓時有了幾分瞭然,想了想才道:「當年的事情我也聽宮裡的娘娘們說過,王妃本是太后想招入宮裡的,真是幸虧了父王使此事未成,王妃才安然到了今天。」
安王怔了半響,臉上不由露出一絲苦笑:的確是一句話驚醒夢中人!這麼多年來,他總覺得是自己欠了她一份母儀天下的無上尊貴,卻一直沒有去想過,太后雖然寵她如同親生女兒,卻並不算壽長的,永年皇帝又是那樣的性子,她若真進了宮,太后一去,大概她就會渣子都不剩了……難怪太后竟會同意自己的求親,原來並不是被自己說服,說到底還是為了她好!
直到一壇酒已經下去近半,洛妍才抬頭笑道:「今天的酒可是比平日的更好?」——加料的喔!
洛妍站了起來,鄭重道:「當年之事,本不是平安可以過問的,只是這次寫您的傳記,我也看了一些資料,我才發現事情有些蹊蹺。父王心胸寬廣,平安十分佩服,然而當年之結不解,駙馬一生只怕……我只求父王,將事情原委告知駙馬,以解他的心結。」
洛妍今日穿的,正是他記憶中最多的大紅色胡服,整m.hetubook.com•com個人就像一團火焰一般——她已經很久沒有穿過紅色了。
洛妍輕輕搖頭:「父王,此事您出面,只怕也是沒用,駙馬的性子你也知道,王妃所言,莫敢不從,想來一則是王妃辛苦養育之恩,二則王妃身邊的確寂寞,三則……」猶豫著收住了話頭。
安王的臉色頓時複雜難言。洛妍也不出聲,只靜靜的坐下,努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看來自己的猜測並沒有錯。
安王不由微微變了臉色,皺起了眉頭:「自然是戰場上的舊傷,當年沒有注意招了寒氣,發作成了如今這樣。」
想明白此節,只覺得就像搬開了多年來壓在心上的一塊石頭。洛妍察言觀色,忙乘熱打鐵:「父王,今日洛妍所言之事,請您三思,平安實在不忍……」
夥計也認識澹臺揚飛,忙上來牽了兩人的馬,笑道:「將軍又來了。」
從御林衛的大營出來,想到要面對的王妃的眼淚與抱怨,澹臺揚飛只覺馬蹄聲都格外沉重一些,剛想讓親兵跟上,卻突然看見營門對面,洛妍一身紅衣,騎著那匹大宛馬,笑微微的看著他,頓時只覺得如在夢中。怔了半響,才一磕馬肚迎了上去,卻依舊說不出話來。
澹臺揚飛在她對面坐了下來,只覺得眼前那明媚的笑容,飛揚的神色,分明是自己最熟悉,卻讓人有種特別的不真實之感,這真是三個月來那個神色疏離戒備、總是客客氣氣拒人千里的洛妍么?
早上的太陽剛剛爬上樹梢,洛妍就坐在了安王別院東邊小書房的荷花缸邊hetubook.com.com,雖然脫去了外面的大衣裳,依然熱得額頭冒出了細汗。安王坐在另一邊的椅子上,就笑道:「平安你也是,這護膝打發個人送過來就是,何必自己跑這一趟?你這護膝倒是輕巧別緻,難為你費心了。」
夥計自然一聲得令,不多時就上了一壇高度西鳳酒,拍開封泥,剛要往大碗里倒,洛妍卻道:「且慢。」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小的酒瓶,往那酒里就兌了一些。澹臺還沒開口,那夥計已奇道:「這是什麼,好一股酒香!」
「因為我不想放棄!」跳動的火光映照在洛妍的臉上,她仰頭喝下了一杯酒,微笑著在心裏道,「因為我要幫你,我要讓你知道,你的人生還有另一種選擇。」
……
洛妍正色道:「這是最好的迷|葯,你若喝上一口,保證連你心上人叫什麼名字都會告訴我。」夥計頓時笑了起來:「貴客真會開玩笑。」說著便倒了一碗出來,澹臺伸手拿起喝了一口,點點頭道:「倒比平日更多了一股濃香。」
眼見安王漸漸陷入沉思,半響才喃喃道:「我當年跟太后說過……」突然驚醒般閉口不言。
洛妍微微一笑:「父王,我父皇的性子如何?王妃的性子又是如何?我記得在我母妃去世之後,還曾有過一個淑妃極其得寵,但就因打殺了父皇寵幸過的一個宮女,第二日便被打發到了冷宮,沒出一個月人就沒了。父皇最厭女人嫉妒,最恨別人想左右他,王妃若真是入了宮,太后在還好說,太后一旦去了,不過是又一個淑妃而已。」
洛妍嘆了口氣,https://www•hetubook•com.com「平安逾矩了,其實也不是平安想追問當年的舊事,只是父王,您可知道,駙馬這兩個月值守之外日夜在安王府侍疾?每天睡眠不過兩個多時辰,因為擔心王妃的身子,我也問過太醫,說是並無大礙。但據平安所知,這兩個月,但凡值守之外,王妃不見駙馬便不吃飯,不睡覺,駙馬雖然打熬的好筋骨,這樣下去也受不住。更讓我憂心的,是最近還發現,駙馬書房裡西北的圖冊越來越多了……」
待走到最裡面的院子,卻是搭起了一個粗布的廬舍,地上堆好的炭火上,一隻羊羔已經被烤得微黃。洛妍也不客氣,按照西北的風俗席地而坐,揚聲道:「把你們最好的酒拿一壇來,再上一壺果酒。」
安王已斷然道:「明日我會讓人去叫揚飛過來。」
安王沉默半響,重重的嘆了口氣,「你的意思是?」
安王皺眉道:「你直說就是。」
洛妍在見過小薛氏后就一直有些奇怪,小薛氏容貌只是中上,安王對她的態度也只是隨意淡然,若說安王是為了她與王妃決裂,搬出王府,且再也沒有回去住過一日,實在說不過去。而她無意中又注意到,就在那年,當時年僅三十武藝出眾的安王竟然得了足疾,以至於無法再上馬領兵,這事情來得太蹊蹺,時間又太湊巧,旁人大概不會去想裏面的問題,但她是見識過王妃「壯舉」的人,未免會多想一想。這次來,索性就試探了一下,果然還真讓她猜對了——安王妃大概真是一個令人驚喜的存在,無論你把她想得多瘋狂,她都能超出你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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