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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暴眼

作者:Sun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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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四章

後來昏昏沉沉地睡過去。翌日醒來,身邊已經沒有秦森的影子。
「你睡前吃了葯嗎?」我收回手摸黑朝他走過去,踩到蟬絲被的一角時停下來,摸著被褥的邊緣蹲下身。他還在猛烈地咳嗽,似乎已經有些喘不過氣。我靠近了些,抬手摸向他的身體,想要找到他的背替他順氣,結果卻被他反抓住手腕,一把拽過去摔在了棉被上。
「這一帶應該是濱樹村……房子多數租給外地民工住。」因此我適當提醒他,「有沒有可能嫌犯本人不住在這裏,只不過在這塊地方有房子?」
即使他這麼說,我也沒辦法從照片上看出點什麼。他大約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索性伸手把照片都拿了回去丟到一邊,轉而拋給我另一個問題,「知道要敲碎人的后枕骨需要多大的力氣嗎?」
我靜立片刻,仔細思索過後,拿上外套,動身前往濱樹村。
「我不會一直這樣……」他不斷在我耳邊重複一些零碎的語句,既像是囈語,又像是警告,「你別想……」
勉強說完,便又再次咳起來。
「我睡這裏。」拿側臉對著我,秦森垂眼翻了一頁手裡的書,由於力道太大,製造的動靜實在不小,「除非你想因為房事被交叉感染。」
這種狀況也不是頭一次發生。只不過他被確診為精神分裂症以前,突然失去蹤影時總不會像像現在這樣無跡可尋。我站在客廳的沙發後方,聽著電視里播放的早間新聞。昨晚又有一位婦女遭到「敲頭魔鬼」的搶劫,今天凌晨確認搶救無效身亡。
「嗯。」簡短地回應,秦森視線在白板上緩緩挪動,掠過羅列出來的案發時間和地點, 「現在警方已經動用了大量警力在夜間巡邏,這隻是預防,算不上偵查。」一邊思考一邊心和*圖*書不在焉地向我解釋,「當務之急是確定嫌犯的特徵。」
回到書房,我看了眼地毯上滿是褶皺的被褥,跨過它坐到了那張面向窗戶的沙發上。那塊白板還擺在原地,上頭的信息也和昨晚我看到的一樣,沒有被擦掉。我找到白板筆,在一連串時間後邊添上一個「23:00」,接著再按照他的格式,寫下「樹林」和被害者的姓氏。
「是你自己要走進來的。」他瓮聲瓮氣地把責任推給我,隨手撈來一本書攤開,稍稍彎腰用手托住腦袋,眉頭已經不自覺地皺緊,「況且我們也沒有談什麼私密的事。」
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我稍感驚訝,而等我轉過頭去,曾啟瑞先生的聲音已經從電腦里傳來:「聽得很清楚。」他清了清嗓子,多少也感到有些尷尬,「辛苦你了。我們會調一部分人手到濱樹村附近巡邏,看看有沒有形跡可疑的人符合你的描述。」
國內尚未建立統一的公民犯罪記錄資料庫,如果嫌犯沒有當地的戶口,單憑秦森昨晚推斷出的特徵,警方要找到嫌犯根本就是大海撈針。他們必須想到別的方法來進一步縮小範圍。
「被害人的身高差距較大,從傷口的特徵可以推測嫌犯的身高不會超過一米七。」為了讓我這個外行人明白其中的門道,秦森在一旁不急不忙地進行說明,「幾個被害人頭部都遭到了兩次以上的重擊,受創嚴重,甚至還有一個被害人因為後枕骨被敲碎,失血過多死亡。」
他把膝蓋邊的一沓照片扔給我:「看照片。」
他不給我換氣的機會,瘋狂地攫取我口腔和胸腔中的氧氣,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無論如何都不肯鬆開。我當然知道他要做什麼。在黑暗中他比平時更加肆無忌憚,https://www.hetubook•com.com周圍分明是冰涼的空氣,最後卻變得和滲出汗水的皮膚一樣黏膩。
我端著兩杯紅茶來到書房時,秦森仍盤著腿坐在原處,卻已經重新把毛毯裹在了身上,手中抱著他的平板電腦,神色淡然地盯著白板。我走上前,將一杯紅茶遞給他,站到沙發邊以免遮擋他的視線,打量了一眼白板上的地圖:「那是什麼?」我注意到地圖上的蹊蹺,「地圖上紅色的圈。」
「過來……」他暫時止住了咳嗽,嗓音沙啞地憋出幾個音節,「不要開燈。」
終於明白我是要過來打擾他,他扭過頭來掃我一眼,片刻之後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我坐下。我捧著茶杯坐到他身旁,也把腿縮到沙發上來。他稍稍抬了抬下巴讓我看地圖,嘴裏已經開始解說:「圖釘是作案地點,五次都在A區或者B區。作案時間在下午六點半到晚上十一點之間。」
「這個嫌犯很強壯,下手也相當狠。」忽略了我這個不痛不癢的回答,他抬手指了指每個案發時間下方對應的地點,「再看看作案地點。工地,居民區樓下,公園,水稻田,廣場邊上的小路。多是人煙稀少的地方,但也不是完全沒有人活動。尤其在工地、居民區和廣場,作案的時候被人目擊的可能性很大。」
「犯罪地理側寫。」他把平板電腦擱到腿上,頭都不轉地伸了手過來,慢悠悠接過茶杯環到手裡,「通常情況下罪犯不會在自己完全陌生的地方作案,也不會在家門口作案。所以在罪犯的潛意識裡,他們的住所周圍有一個安全區域,離這個區域太遠或者太近都不適合他們作案。用這個原理定位,就能找到罪犯的住處所在的區域。」
依然沒有目擊者。警方和圖書動用的上千警力一夜之間成了笑柄。
仔細瞧了瞧那五個作案時間,我呡一口冒著熱氣的紅茶猜測:「作案時間都在六點以後,那他應該還是有工作的?」
不想和他爭論,我思忖幾秒,只好換了個話題:「既然已經解決問題了,就早點休息吧。」
可他僅僅是掰過我的肩,滾燙的身軀壓上來,溫熱的鼻息掃過我的前額,接下來就用乾燥的嘴唇堵住了我的嘴。
將一個新的圖釘按到地圖上相應的位置,的確是在他地理側寫確定的犯罪區域內。
具體需要多大的力氣,我的確不知道:「據說后枕骨很硬。」
我找出電話簿聯繫曾啟瑞先生。多半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他沒有接聽電話。我不得不打到公安局,詢問秦森是不是在那裡。可惜沒有人見過他。
得知這一信息,秦森卻沒有像我預計的一樣陷入短暫的沉默,而是很快對我的說法予以肯定:「合理的推測。」緊接著他又神情寡淡地補充,「但是合理的前提是不知道嫌犯的『胃口』。五次搶劫,嫌犯都只帶走了小額現金。再聯繫他作案的頻率,可以估計他每天的花銷。我們要找的是個窮人,不是個有房產的富人。」
通常他堅持,我就不能拒絕。如果惹惱了他,事情反而會更加不好辦。我便只能從二樓抱來兩床被子,將其中一床鋪到地毯上,另一床留給他蓋,以免夜間地面太涼,加重他的感冒。
「陰影部分?」我問他。
秦森也會這麼做。
半夜卻又聽見他開始劇烈地咳嗽,半晌停不下來。我起身攏了羽絨服下樓,到書房門口敲了敲緊合的門板,然後擰動門把推門進屋。書房裡一片漆黑,窗帘被拉得嚴實,透不進半點外頭的光。大約能聽到他的咳嗽聲從正對著落地窗和*圖*書的沙發後頭傳來,我伸手摸向牆壁:「秦森?我要開燈了。」
「那你有頭緒了嗎?」
客廳里的電視開著,音量一早被調得很低,沙發上卻不見有觀眾。我穿好衣服在屋子裡逛了一圈,才確認他在我睡著的時候自己出了門。
「可是他的時間挑得很好。」我審視那三個時間,「下午六點半是工地工人吃飯的時間,這個時候工地基本沒有人。在廣場作案那次時間是在晚上十一點,平時跳廣場舞的人早就回了家。居民區……那天下著大雨。」
他用力過猛,又太具有攻擊性,讓我有那麼一瞬間以為他是要殺了我。
他又咳嗽起來,弓起身子縮成一團,沒有血色的臉憋得有幾分發紅。我拍拍他的背,好一會兒才見他漸漸止住了咳嗽。他捧了茶杯呡下一口熱茶,潤潤嗓子緩了幾秒,才抬起臉繼續:「法醫在被害人腦後的傷口附近都有發現木屑,初步判斷嫌犯使用的作案工具是木棒。每次的作案工具都一樣,目標選擇又是獨行的婦女,所以基本可以排除兩人或兩人以上的共同犯罪,證明網上那些所謂『敲頭幫』、『敲頭派對』的說法都是沒有根據的猜測。」
騰出一隻手來將照片摞整齊,我一張張翻看——是從各個角度拍攝的被害人的傷口。
「我不這麼認為。」他否定,語速幾不可察地加快了一些,「大多數腦力勞動者每天的工時起碼都有八個小時,體力勞動者的工時則在十到十六個小時之間。嫌犯的作案時間基本穩定在晚上九點以後,但第一次作案的時間是在下午六點半,這暴露了他的刻意為之。」說到這兒,他自己似乎有所察覺,忽而便放緩了語速,「所以他選在晚上作案,可能有兩個原因。一是為了掩人耳目,二是要借夜晚的低和_圖_書風險行事。」
「穿四十二碼的鞋,扁平足,住在濱樹村附近。」補上我遺漏的特徵,秦森突然拿起腿上的平板電腦,對著它道:「就是這些。希望您已經聽清楚了,曾隊長。」
「沒錯。這就是至今沒有任何目擊者的原因。」秦森放下胳膊,稍稍吸了吸鼻子,「在居民區遇害的胡香,當時是剛好回家。她沒有帶樓底下大門的鑰匙,就叫他丈夫從樓上把鑰匙扔下來。嫌犯在她撿鑰匙的時候下手,不僅沒有讓小區居民看到,還在被胡香的丈夫發現之前就逃得無影無蹤。」簡述完當時的情況,他淡淡總結,「行事有條理、操作熟練、下手殘忍,只能說明他可能有前科。」
匆匆瞥一眼那塊陰影地區,我後知後覺意識到我對那裡並不算陌生。
看來我還是錯估了他今天的狀態。
現在是二死四傷。眼看著快要到春節,整個城市都被籠罩在這個案子的陰影當中。想必警方的壓力非常大,不然也不至於設立專案組,還把秦森請過去幫忙。
見他情緒趨於穩定,我才不再留心觀察他,「還有別的結論嗎?」
微微頷首,我試著回想他目前得出的結論:「身高不超過一米七,體格強壯,沒有正當職業,生活拮据,單獨作案,可能有前科……」
這是張這座城市東南區的地圖,有詳細的坐標網格和分區,幾個圖釘固定的位置或許是案發地點。紅圈看上去是他自己畫上去的,圈起了五個圖釘所在的位置,其中有一部分交叉區域還被紅筆細緻地塗上了陰影。
「很好,再見。」顯然不打算繼續同他交流,秦森毫不猶豫地關閉了語音通話,飛快地把平板電腦也丟到一邊,就好像那是塊燙手的山芋。我看看他,考慮片刻還是決定開口:「你沒有告訴我你開著語音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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