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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暴眼

作者:Sun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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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但他沒有接著說下去。
淚水從她通紅的眼眶中溢出,讓她不得不捂住嘴堵下嗚咽聲,到了嘴邊的話也同時止住。她重新低頭,胡亂地擦拭臉頰上的眼淚。
反過來質問我了么?
明顯地一愣,曾啟瑞先生鬆開了手。
「我不能讓他再被綁起來,被電擊……」
俞美玉臉上愣怔的神情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為隱忍而壓抑的神色。這也和當初秦森的表情轉變一模一樣。
記起來當親眼目睹自己的愛人做出殘忍至極的事時,他是如何反應的。
俞美玉猛然抬起了臉。
我回過神,轉頭看到秦森霍地站起了身。他還攥著我的手,卻自始至終沒有看我的眼睛,僅是垂眼同俞美玉直視線相撞,張口時語氣平靜得反常:「報酬等結案之後再議,會限定在您的能力範圍內。我們還有別的要緊事,必須先行離開。您帶了可以記下號碼的工具嗎?」
秦森不得不頓住腳步,回過頭將視線投向他,微蹙著眉,眼神竟忽然變得陰鷙而可怖,只有語調平靜如初:「不用了,感謝您的好意。」
「他沒有殺人!他真的沒有殺人!」她從掌心中抬起頭,一張薑黃肌瘦的臉漲得通紅,大睜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近乎瘋狂地望向我,「你也知道……你也知道我們是夫妻,我們生活在一起……他要是有什麼狀況,我是不可能完全察覺不到的!」她發了狂似的不斷重複,「我可以肯定m•hetubook•com•com……我真的可以肯定!」
「我相信曾隊長的直覺,也相信俞美玉的保證。」秦森沒有停下腳步,抓緊我的手一路健步如飛地朝公安局正門的方向走去,「不過真相如何還需要看證據。」停頓片刻,他側臉肌肉線條緊繃,面上情緒極少,「另外,俞美玉的話提醒了我一件事。」
的確存在一定的可比性。秦森發病時通常伴有嚴重的被害妄想,堅信有人要伺機謀殺他。這也是他總是要睡在書房的地板上的原因。但我看著俞美玉的眼睛,竟然不僅做不到感同身受,就連最基本的設身處地也無法辦到。
「既然您這麼肯定,」秦森的聲音突然出現,好像猛地刺穿了那層壓住我耳膜的厚重的水,將我拽回了微涼的空氣當中,「那麼我的妻子會接受您的委託。」
親親相隱原本就是人之常情,我對她的解釋並不感到吃驚。
「不是什麼違法的勾當。」在他面前稍作駐足,秦森交代得簡單而含糊,卻在下一秒就理直氣壯地對曾啟瑞先生道別:「現在我們該走了,告辭。」語畢,直接拉上我再次邁開腳步經過這位老先生身邊。
她像是突然就被我拋出的問題砸暈了頭,身體僵直,臉龐上掛著淚水,愣愣地同我對視,眼底還殘留著前一瞬暴露的震驚。我不急著催促她,只平靜地凝視她的眼睛,等待她的反應。這時候我驚訝地發https://m.hetubook•com•com現,我能清晰地回想起當年秦森是怎麼做的。他的每一個神態、每一個動作——這是個奇怪的現象,往常我試著回想時,一切都模糊不清。尤其是關於秦森的部分。可此時此刻,我可以清楚地記起來。
我在這個女人身上看到了我和秦森的影子。似乎也間接證明了,不論是我還是秦森,在某些時候都和常人沒有差別。有些東西,我們無論如何都沒法擺脫。
走廊里不見曾啟瑞先生或者肖警官的身影,多半是在處理江軍正的事。秦森拉著我一路暢通無阻地穿過走廊,我趁著這個機會打量了一眼四周,沒有從任何一張陌生的臉龐上看出什麼古怪。俞美玉那位神秘的律師朋友難道不在這裏?
「這是魏琳的號碼。隨時聯繫。」他把紙筆塞回給俞美玉,緊接著就抓住我的胳膊強行將我拉起來,拖著我快步離開。俞美玉似乎在我們身後說了些什麼,我心不在焉,自然沒有聽清楚。
耳朵忽而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她的聲音變得遙遠,彷彿隔著厚厚的水層傳來,瓮聲瓮氣地敲打著我的耳膜,被某種古怪的情緒扭曲成一聲聲機械的發音。周圍的空氣沉悶,我不由得開始焦慮。儘可能安靜地與她對視,我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樣反應才比較正常。
「我只知道,江先生不僅偷了兩百余件女性內衣褲,而且還對橡膠模特做了很可怕的事。」思忖片刻m•hetubook•com.com,我只好這麼如實告訴她,「您和江先生生活在一起,應該不可能從來沒有發覺過不對勁。」為了表達我的疑惑,我適當歪了歪腦袋,「為什麼在這種情況下,您還能相信您丈夫是無辜的?」
「只有一個……一個姑娘身上有!」她臉色轉青,下意識地反覆搖頭,嗓音不自覺提高了兩個八度,情緒變得異常激動,「我跟警察先生解釋過了……那天晚上我加夜班,我們回家的時間太晚……他偶然發現了那個姑娘的屍體,然後、然後……」
永遠閉嘴。
「當時只是想試試她,所以臨時撒了個謊。」畢竟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問題,我慢悠悠地告訴他實話,然後再問他:「為什麼要接受委託?你有把握江軍正是無辜的么?」
我看到了一張我永遠忘不掉的臉。
「但是他自己也認罪了。」我說。
不等我有所反應,秦森就先一步出聲,一雙漆黑而疲倦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俞美玉,神情木然的臉上只有蒼白無血色的嘴唇翕張:「我聽說DNA對比結果已經出來了。死者身上留下了江軍正的精|液,這已經是鐵證。」
「是,我是知道……他跟以前不一樣了。」她眉尖微微顫動,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以至於呼吸都在顫抖,「但是這從他剛開始發病的時候就已經……有表現。」低下雙眼,她嘗試從抽泣中深吸一口氣,「我不能讓他繼續待在平心醫院……他們對待病人……和圖書他們所謂的治療都是、都是……」
「有那個必要嗎?」
老實說我已經沒有心思再繼續跟她談下去。在我看來她不過是個拚命為自己有罪的丈夫辯解的女人,憑藉可笑的直覺無理取鬧。她情緒太過激動,發出的每一個音節都讓我心煩意亂。我意識到在繼剛剛某一瞬間的疲倦之後,此刻我心裏沒有來由地生出了一股厭惡的情緒。
「你不準備留下來……」可憐的曾啟瑞先生還有些錯愕,見秦森依然腳步不停,才轉而無奈起來,「好吧,你回去好好休息。」突然想起了什麼,他伸出的手及時按住我的肩膀,「等等,我叫小伍送你們——」
秦森與我相握的手忽然收緊。不難想象,他大概是聯想到了三年前的事。我沒有轉頭去看他,但我能夠想象他的表情。
同樣精彩的是俞美玉臉上的表情。
真想讓她閉嘴。
「無所謂,我們一直在一起。」他頭也不回地應得語速欲飛,「我還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變成了私家偵探。」
靠近大門時,我看到了曾啟瑞先生。他佇立在大門前,正同另一個警察低聲交談著什麼,時不時點點頭,眉頭緊擰,表情凝重。等注意到我們,他伸出手示意那個警察暫時噤聲,轉過身遠遠沖我們問道:「怎麼樣?」
比剛才更加猛烈地搖起了頭,她不顧滿臉的淚水,仰起臉對上我的視線,嗓音沙啞:「他有嚴重的妄想……你……」幾乎是無意識地瞥向秦森,接觸他的https://m.hetubook.com.com實現以後她觸電般收回目光,嘴唇發顫地看向我,「你應該明白的!既然你是這種情況……你應該最清楚的啊!」
而秦森則拽著我徑自離開。
「這不是放任他逍遙法外的理由。」我聽到自己慢慢說道。
這裏距離我們的住處有二十分鐘的車程,考慮到秦森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拒絕乘坐公共交通工具,一開始我以為他要打車回去。直到看清馬路對面停著的那台黑色賓利,我才意識到不對勁。
俞美玉忙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小的電話簿和一支小巧的圓珠筆,仍沒有收住的眼淚摔碎在電話簿軍綠色的封皮上,有小滴的淚水飛濺。秦森鬆開我的手,接過紙筆,飛快地寫下了一串號碼。我匆匆掃過一眼,沒有出聲。
我討厭她。她的身形,她的臉,她的聲音,她的表情。我全部都討厭。甚至一想到我正和她共處一室,呼吸著同樣的空氣,我就會感到噁心。
國內對於重度精神病的治療還限於荒唐的電擊刺|激,當年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把秦森從康寧醫院接出來。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看到俞美玉因此而哭泣的樣子,我突然就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
可說到這裏,她終究還是情緒崩潰地抬起雙手捂住臉,搖著頭嗚咽出來:
恰好這時坐在車中駕駛座上的人搖下了車窗。
加緊步速跟上秦森的腳步,等到接待室的門被摔在背後,我才開了口:「那不是我的號碼。」我說,「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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