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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歌與辛瑞落在一矮山腳下，這兒林子甚密，兩人藏入其中。辛瑞道：「快些將這天師法寶扔了，不然追兵源源不絕。」

辛瑞笑道：「你這英雄王武功只怕有限，我不是很放心哪。」

辛瑞面泛紅暈，道：「你敢，我是尖牙鬼，凶起來會吃人的。」

辛瑞道：「照我看來，只要離他們遠了，就算他們取回此物也追不上咱們。」話雖這般說，但卻顯得毫無把握。

利歌說道：「所以你不怎麼睡覺？」

辛瑞得他誇讚，臉上一紅，道：「當然不肯啦，我是尖牙鬼，瞧見凡人，只想著法兒忍著不吃不殺，恨不得離他們越遠越好。不過集市中沒多少好人，咱們可得提防著些。」

辛瑞嗔道：「你才傻呢，我和你說，那地方什麼樣的雜碎都有，我識得的掮客上一回出高價，說有人請我陪睡呢，你猜出價多少？」

兩人行了七、八里路，找一處隱蔽的草地，利歌勸道：「你睡會吧，輪到我守夜。」

辛瑞道：「是，所以我極少入睡，所以我不斷殺人，那樣我就不餓了，我就不怕了，我殺了人後，他們的魂魄也似乎住進我的腦子裡，祖父母便不會寂寞，也無暇再糾纏我了。」

辛瑞頓了頓，又顫聲道：「我理解你，這世上也唯有我能理解你。我知道那感覺，我們的神智是清醒的，但飢餓頃刻間令咱們變得殘忍無道，就算是親生祖父母都能殺了來吃，吃完之後，又會極度恐慌，腦子裡時時刻刻似乎都有不甘心的鬼怪ｈｔtｐs://m.heｔubｏoｋ•ｃｏｍ•ｃoｍ，想要吃我的骨頭和肉，以此復讎。」

利歌道：「我半點也不聰明，只是遇上的怪事比較多，知道的比旁人更多一些。但在鎮上人生地不熟的，遠不如姑娘你了。」

利歌持劍在手，在地上挖出一個坑來，再將掌心劃破，滴血在天師法寶上，之後將其掩埋。

辛瑞笑道：「算你講信用，還記得我倆約定。」說罷躺倒在地，利歌見她睡姿極為古怪，直挺挺地仰躺著，好似一具殭屍，心底發毛，又有些好笑。

辛瑞感到他的笑容甚是心酸，不像是二十多歲的男子應有的模樣，她道：「我可以幫你把他們救出來。南邊反李耳的人很多，他焦頭爛額的，防備必然鬆懈。」

利歌朝她笑了笑，示意並不介意她詢問，答道：「她們落在李耳手上。」

利歌朝那人走去，離得近了，看清那人的盾表面是一張猙獰的人臉，那人的劍長滿尖刺，好似一大鋸子。而那人的面孔更是奇特，像是發怒的獅子。

利歌走向左側林地，約走了一盞茶功夫，敵人終於露出了蹤影。

形骸見她笑容歡暢，又帶有些少女的頑皮羞澀，問道：「有人對你動手動腳？」

辛瑞忽然彎腰坐起，格格格地輕聲發笑，一時秀髮亂顫，嬌軀輕抖。

利歌回憶在酒樓中所見景象，道：「那些傭兵打手，各個兒粗魯蠻橫，你在裡頭當真是一股清流，再顯眼不過了，他們就算不知你神功驚人，也和圖書多半爭先恐後的來與你結交。」

利歌說道：「不意深夜林中，竟會遇上行人，瞧閣下的架勢，似乎並非是來夜間散步的？」

辛瑞雙眼緊盯著利歌，道：「我見你笑得詭異，便睡不著了，我這人一貫獨處，遇上怪人，總是十分警醒。」

辛瑞將信將疑，但也覺得唯有如此處置。

利歌面向著她，道：「你只管睡，我會守著你，什麼鬼魂都不必怕。」

利歌心想：「能遇上她，當真是我的運氣。若只有我一人，確確實實無法前往骨地長城。」

弒蠻哈哈大笑，震得樹木嘩嘩搖晃，利歌有些擔心他會吵醒辛瑞，畢竟自己承諾過她可以安然入睡，什麼都不必擔心。笑聲猶在回蕩，只聽弒蠻說道：「離落國主，她要請你回龍國一趟。」

利歌道：「第一，我這人什麼本事都沒有，只會幫倒忙而已。第二，就算我死上千萬次，也絕不會背叛師父。第三，你非但捉不走我，反而會死在這裏。」

辛瑞啐了一聲，側過身子，閉上眼，她真的已很久無眠，過不多時，她已睡得很熟。

弒蠻道：「她要招徠人才，為她效命，聽說你很有本事，又認得那奸賊孟行海，所以對你很是執著，命我親自來此。」此人語氣甚是傲慢，自視甚高。

利歌看了看辛瑞恬靜的臉，久旱逢甘露，由於缺覺太久，她睡得很熟，不會輕易驚醒。

利歌笑道：「想不到你在這兒有朋友，是你的僱主？」

她稍稍遲疑，終於再度問道：「他們說，和圖書你被李耳國師陷害，發了狂，死在了他手上。你現在活得好好的，但你的親人呢？」

辛瑞道：「也不知有沒有用。」

她又躺了下去，盯著利歌左瞧右瞧，利歌猜測她此生從未與人親密相處，如今遇上了同類，於是興奮的睡不著覺。

利歌笑道：「我也是，所以我都知道，睡吧，不然我心裏就不痛快，就彷彿你瞧不起我一般。」

弒蠻道：「你說的話對我有如放屁，什麼有用沒用？老子可不是請你，此事可由你不得！」

辛瑞道：「十兩翡翠，就一晚上。」說著掩嘴而笑。

辛瑞察覺利歌心情低落，輕聲道：「對不起，我不該亂說。」

辛瑞「嗯」了一聲，卻仍不睡，她道：「你似極為聰明，鬼點子不少，想到去骨地長城的辦法了么？」

辛瑞道：「那好，我來想法子，等過兩天，咱們可以去集市上轉轉，我識得幾個人，路子很寬。」

辛瑞眼神變得凝重同情，她問道：「那你算得上是個好男人，這兒的屠夫小販都有三妻四妾。」

利歌雙手拍了拍身子兩側，笑道：「我一窮二白，也非昔日國主，她捉拿我沒有半分好處。」

辛瑞又問道：「國主，你有許多妃子孩兒吧。」

利歌道：「怎地笑成這副傻樣？你到底睡不睡了？」

在他心底，隱隱覺得與辛瑞帶來的這份姐妹般的親情，遠比她的武功機智更為重要。利歌獨自流浪了數月，本已在崩潰的邊緣，唯有依靠奏樂才能稍稍緩解，但與辛瑞有說有笑，毫不顧忌wｗｗ•hｅｔｕｂoｏk.ｃoｍ•ｃｏm的談論自己的兇殘，自己的瘋狂，自己的罪惡，自己的狼狽，反而令尖牙病不會輕易發作。

利歌說道：「聽你這麼說，那我對你更沒用了。」

利歌奇道：「萬妖女皇？」

利歌無奈說道：「我師父是天下首屈一指的道術士，只可惜我未從他那兒學過道術。」突然間想起一事，道：「有了！」

利歌搖頭道：「你還怕我害你？咱們倆是一丘之貉，都是妖怪，你大可放心。」

利歌嘆道：「可惜不知這其中原理。這玩意兒落到他們手裡，也是陰魂不散，卻偏偏毀不掉。他們就是憑藉此物追上你的，記得么？」

叢林中微風吹過，沙沙作響，月亮緩緩轉動著，令樹木的影子變化萬千，靜謐之中，顯得格外妖異。

那人開口說道：「我是萬妖女皇手下，叫做弒蠻。」

他暗暗望著自己的手，似乎上頭殘留著母親的血肉，無論他如何清洗，甚至剝去自己的皮膚，這帶罪的血也不會褪去。他必須找到拜登，覓得解脫之法，隨後才敢期望與妻兒重逢之時。

弒蠻點頭道：「世人稱她為聖蓮女皇，但對我等而言，她是萬妖女皇。」

月光照亮林間，雪白的霧在夜幕中涌動，霧中，有一人凝立不動，此人身軀高大，穿一身花里胡哨的紅白袍子，似拿著一劍一盾。

利歌甚是好奇，問道：「多少？」

辛瑞也笑著答道：「是掮客，可不是什麼朋友，僱主都膽小的緊，不願見咱們這些殺手。」

他道：「你這般冰清玉潔的姑娘，絕對ｈｅｔubｏok•cｏｍ.ｃom不會答應。」

利歌皺了皺眉，道：「姑娘，你這般信不過我，我豈不是很沒面子？你若不睡，就是不把我當朋友，而把我當色鬼了？」

利歌回答：「我有兩個妻子，兩個孩子，一個男孩兒，一個女孩兒。」

利歌覺得這位殺人如麻的同胞言語其實甚是單純，正與尋常十七歲的少女無異，想來是她這許多年來孤身一人過活，雖懂得些爾虞我詐，但卻心無城府，不懂得如何與人打交道，尤其是一位她無需提防，也不會提防她的同胞。他忽然又深深憐憫辛瑞：他這數月來獨自過活，已體會到了孤獨之苦，而辛瑞一輩子不知比利歌更孤獨多少倍。利歌尚且體會過親情與快樂，而辛瑞呢？他記得形骸說過這女子從很小的時候起，父母就全都死了。

利歌點頭道：「萬妖女皇讓你來找我何事？」

利歌說：「你是尖牙鬼，我也是尖牙鬼，我們都是有罪之輩，因此什麼事都無需隱瞞。」

利歌說道：「不，我們這樣的人太危險，這詛咒一天不消，我決不能靠近我的親人！」

辛瑞道：「你笑什麼？」

利歌道：「師父說過，古來事物皆相生相剋，這法寶克制尖牙鬼，尖牙鬼的血必然也能減弱這法寶，我再將它深埋，他們就算有感應再靈敏的寶物，也未必能找出它來。就像美酒藏在罈子里，如何能聞得到？」

利歌見她精神十足，說道：「沒什麼，你怎地不睡？」

辛瑞道：「可不是嗎？有些混賬當真可當真混蛋！」

辛瑞眨了眨眼，道：「你有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