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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蟆道人跳下書架，吧嗒吧嗒踩著蛙蹼負手走到徒弟前面，站在一棵小樹下，蟾眼嚴肅掃過周圍。

爬回小隔間里，揮蹼：「不是這裏，再往前走看看。」

周圍依舊繁華吵鬧，各種叫賣，討價還價的聲音充斥。

不久，往西出了朝寧州地界，又走了一日，周圍山勢越發陡峭，山麓綠色漸少，看慣了南面的山水，見到這北周西北的土地，不免覺得荒涼。

到的下午，天光傾斜山巔，放眼望去，四周延綿起伏的山脊披上了一層霞衣。

腳下被石子一絆，大喇喇摔趴在地上，長舌都彈射出來搭在嘴邊，陸良生急忙過去時，蛤蟆道人渾不在意的爬起，拖著長舌飄去身後，繼續向前飛奔。

收好今日的一百文，便是朝圍觀的文人雅客拱起手：「今日已不作畫，就此別過。」

靠近攤位中的一人折上紙扇，朝對面長桌揮灑筆墨的書生拱起手，對方也是讀書人，看上去是賣字畫為生，倒也不會拿出盛氣凌人的態度。

蛤蟆道人一屁股坐了下來。

書生青紗長袍，牽著老驢擠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從這片市井穿行而過。

老驢瞪起大眼，驚慌的哼出長音，令得周圍過往的行人好奇的看來，還以為這是一個瘋書生在和驢說話。

和圖書書生皺了皺眉，加快了速度過去，撥開一處山壁遮掩下來的樹枝，上方的山道變得開闊，像是一處小高台。

「好。」

「真是熟悉啊……」

走到山腳下，蛤蟆道人興奮的跳下驢頭，腳蹼吧嗒吧嗒踩過地面朝一處可以上山的地方飛奔起來。

「為師豈會忘記自己洞府所在？」

「兄台，錢放這了，我先拿去裱起來！」

「擺攤賣字畫，有些可惜了。」

「老夫看到它了！看到它了！」

「嘻嘻，把風車給我玩玩好不好啊。」

陸良生牽著老驢走上山脊，延綿的褐黃放在眼前，猶如一條褐黃色的土龍延綿天地盡頭，偶爾出現的山鋒，也不過遠遠的像個大墳包。

片刻，短小的身形消失在山道入口地方。

「……糖心甜包子，貼鍋杏仁糕咯，過往客官不來看一看，嘗一嘗嗎？！」

「快過去！快過去！」

「哈哈哈！！」

「畫簡直美極，這寧安城什麼時候有了這麼一個書生？」

陸良生笑著擦了擦手，將毛筆放去一側水碟清洗：「可還滿意？」

已至初夏，下過春末最後一場雨後，提著茶壺的夥計來往客人之間，打開的窗戶望去街道一片繁華，熙熙攘攘的行人走過濕漉的地面，偶爾也有忙碌和*圖*書一早晨的百姓，駐足望去熱氣騰騰的蒸籠，花上兩三文買了一塊香噴噴的杏仁糕，包上油布紙，與家人分著吃。

「昨天才吃過，今日換一個口味，買點鵝肉。」

岐山範圍很大，一時間沒找到也是正常，陸良生倒不至於埋怨，休息了一陣，將第二本《山海圖志》放回書架，繼續趕路，這本書後面是否還有，他也不想過多糾結，反正若是有緣，還是碰上，強求反而不美。

熙熙攘攘的長街，這處攤位已圍了不少文人雅客，看著掛在最顯眼位置的一幅美人畫讚嘆不已，也有些對著四周掛架的字跡、畫卷指指點點，評論一番。

「夜壺，好看的花邊夜壺，用不上也可種上花草，另顯別緻！」

安放驢臀的書架下面，隔間敞開，蛤蟆道人伸開兩條小短腿，懸在外面，靠著身後的一摞書，抱著一隻鵝翅，頗為享受的看著這片林野外面的山景。

「炊餅，又大又圓的炊餅！」

「……」

啊哼嗯哼！

「那邊的，不買就不要把手放上去摸！」

「師父，等會想吃什麼？」

「哈哈……老夫回……」

長桌後面，書生手中筆墨也正好停下，畫卷上是一幅青墨山水，山林成片，河流之上，孤舟迎旭日而去，若仔和*圖*書細看，舟上船夫撐桿，面還有愜意之色，遠方山林，能見猴影攀爬。

舉著風車的孩子追逐打鬧，跑過一桿掛有『書畫昌道』四字的牌幡下，撞到人群，嘻嘻哈哈的吐了吐舌頭，又跑去了別處。

「要是山再高點，再綠一點，就真有點像棲霞山了。」

紅憐飄來，坐到附近一棵樹枝上，掩嘴輕笑：「那我們怎麼會到了順原，背了好長一截路？」

「之前說的什麼價就是什麼價，多餘的不收。」

「這位兄台，我要的畫，可畫好了？」

陸良生失笑的收回手，牽著老驢跟在師父後面，沿著長滿雜草的山道蜿蜒而上，遠遠的聽著蛤蟆道人興奮的大笑在山間回蕩。

重新收拾了一番，陸良生拉著韁繩，牽著老驢重新出來，回頭望去書架的小隔間。

小隔間里，蛤蟆道人收起小地圖，捲起來放回後背，重新拿過一個小冊子，翻了翻，圓頭小蹼在一行行字上劃過，沉吟了片刻。

「老夫回來了——」

「糖葫蘆……」

「妙妙妙……」

平整的地面長出幾簇雜草，延伸過去的山壁，高高的石門爬上了青苔，歪斜一邊，露出黑漆漆的洞口。

蛤蟆道人激動的連連催促聲里，陸良生牽著老驢小心避開鋒利的土岩，下去山腳ｈeｔuboｏｋ•coｍ•coｍ，沿著那座獨鋒的方向過去，一片枯萎老林怪異扭曲，幾塊大岩斑駁砂粒安靜的矗立，前方高聳的山勢隨著走近，變得雄偉，也有不少綠色點綴上面。

「師父？」

那位書生寶貝的將畫卷了起來，爽利的掏出錢袋，數了百二十文，放到桌上。

……

片刻，笑聲忽然停了下來。

……

陸良生順著圓圓的蹼頭指去的方向，兩道『土龍』交叉合併的中間，是一座獨峰，遠看就像一顆枯樹立在褐黃山坡上一樣。

說完這句，不理會有心想買字畫的客人，拆卸了幡桿、桌椅、掛架，放到驢車後面，便是牽著老驢離開這條街，到了人少的街巷，趁周圍沒人，驢車、桌椅化作星點消散。

「看一看，瞧一瞧，上好的布料啰。」

那人低俯仔細看了一遍，吹了吹未乾的墨汁。

「說好的六文，怎麼就變卦了。」

陸良生隨手一拿正好二十枚銅錢，遞還給那書生，見對方詫異，笑了一下。

視野那方，蛤蟆背對站在那裡，長舌歪斜拖在地上，一臉獃滯的望去對面。

「老夫寶貝們，老夫回來……」

「果然……被盜了。」

蛤蟆瞥了她一眼，哼了哼，負手轉身離開……只要老夫回到洞府，恢復修為，看你一個小女鬼還敢這般放肆！

「和*圖*書該是去岐山了。」

邊走邊應了一句，拐過這條街口，路邊也有不少賣食物的，陸良生過去要了兩隻鵝，現殺現烤，讓攤販用荷葉包住，又系了一根繩子提在手中。

「滿意！滿意！」

驢頭前方慢走的書生回頭看了看，沒有說話，眼下已快至師父說的岐山，但越近，就越發仔細，不時對比周圍的山勢與地圖上是否吻合，省得到時候又走過了都不知曉。

「不給，就不給！！」

「多了二十文。」

啪！

滿眼起伏的山巒，忍不住嘆了一聲，然後，低下頭繼續啃著翅膀。

「師父，這裏應該就是岐山範圍了吧？你的洞府怎麼在這種荒涼角落裡？」

出了寧安城后，沿著城中打聽的岐山方向，走上了山中道路，聶紅憐套上畫皮腳步輕快走在前面，偶爾還歡快的小跳兩下。

「清蒸鯉魚，還是紅燒驢肉？」

「你老人家真沒有記錯位置？」

自順原縣后，陸良生還是覺得少生一些事端為好，眼下已至朝寧州，距離岐山已不算遠，擺攤混了一點酒水、飯錢，也好加緊趕路。

陸良生望著這片殘紅喃喃了一句時，站在驢頭上，一蹼搭在額頭瞭望的蛤蟆道人，表情愣了一下，蛙嘴咧開，哈哈大笑起來。

「墨龍勾卷，鐵樹梨花啊……這字寫的秒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