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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個小傢伙，也不怕著涼。」

「這下該回去了吧？在外面，為師都有點不習慣了……」

噓……呼……噓……

「胭脂謝過先生好意。」

有婦人背著簍筐，裏面是家中的存糧，倉惶的在人群推擠，目光四處尋找什麼，她旁邊，還有光著膀子的漢子，應該是她男人。

人潮烏泱泱的沒有盡頭，這樣的一幕，仿如又讓他回到賀涼州時看到的災民潮，好在這裏南陳腹地，又是秋收之後，百姓身上多少也會有餘糧糊口，不至於出現賀涼州那時的慘劇。

「隨你吧，反正我是許了你去看望孩子。」

「路旁等我。」

身著衙門服飾的差役騎在馬背上，在涌動的人潮里嘶聲吶喊，但相比無數混雜的聲音，依舊顯得渺小。

書架隔間，吱嘎一聲小門推開。

說完，陸良生也不多談下去，轉身幾步間化作模糊，消失在前方林間，回到山腳下，紅憐不知什麼時候蹲在路旁，撿著石頭丟來丟去，見到公子回來，這才眉開眼笑，放心的鑽回畫里。

「胭脂見過先生。」

走進裏面，書架往地上一丟，枯藤、樹枝從牆壁延伸出來，交織出一張軟塌、書桌，將畫卷掛上牆壁，緩緩下放露出紅憐。

「石頭！小石頭！回答娘啊——」ｈtｔps://wｗｗ•hｅｔｕboｏｋ•coｍ•cｏｍ

「不用多禮，就是聽到你嘶鳴，過來看看。」

抬頭望去，漫天星斗之下，那山崖邊，一隻蹲伏的狐影遙望陸家村方向。

陸良生想了想，打了一個響指，轉身離開，老驢自覺的跟在後面，一路上了村西的棲霞山，順著走過無數次的山道，來到老樹下。

蛤蟆道人抱著雙臂，也有呆住，偏頭看向徒弟：「為師今晚睡哪兒？」

陸良生點上一根蠟燭，照亮周圍。

老驢沒找到自己原來睡覺的地方，頗有些委屈的垂著腦袋過來，伸嘴拖了拖主人的袍袖。

積攢露珠的草葉也被伸來的舌頭捲入口中，老驢咀嚼著哼哧嘶鳴，偏頭望去的廟門口。

書生自然看得出什麼小心思，笑著拉過韁繩，牽著老驢回去村裡。

嘈雜聲音里，陸良生下了老驢，拉著韁繩擠過人堆，周圍，腳步聲、呼喊聲混在一起，道路上全是向南逃難的百姓。

金光泛在東雲，推著黑色的邊沿飛快蔓延過遠方山麓、小村、一片片林野，照去前方的小廟。

周圍沒見到父母還妹妹，想必在親戚家借宿了，陸良生嘆口氣掐著指決，給草席上三個少年施了暖身的法術，免得染上風寒。

片刻，呼呼大睡hetubook.com.com起來。

望去遠方的城牆，陸良生沒有進去的意思，牽過老驢轉去南下的方向，趕回棲霞山，已是傍晚時候，山中安靜，路過小泉山山腳，聽到一兩聲狐鳴。

「有地方睡。」

陸良生拍了拍驢頭，一個閃身，殘影沿著山林縱橫飛躍，幾個來回已來到山頂，走過青苔大岩，化作狐狸的胭脂坐在星月下，望著對面山下亮起燈火的村子，聽到身後有腳步聲過來，擺動起蓬鬆的紅尾巴。

粗壯的木柱插去地上，地面的岩石裂開口子，將木柱包裹含住，形成四角，隨後較細的樹枝蜂擁上前沿著四角的柱子搭建出木牆，上面枝葉還在，茂盛生長開來，充作房頂，或將縫隙堵的嚴嚴實實，灌木細枝沿著牆壁向前延伸，圍城一圈籬笆，遠方几塊較為平坦的岩石落下來，化作石凳石桌。

「應該明年開春，大戰就將近了。」

大抵看出她想法，陸良生笑了笑，擺擺手：「不用擔心，我那裡還有羅剎鬼紅憐，也沒見傷到我父母，收斂好妖氣就沒事。」

擠過幾丈距離，陸良生悄然從婦人身上撕過手中孩子的衣服布片，使了尋蹤的小法術，相隔十多丈的路邊，將娃娃大哭的孩童送到夫妻手中。

女人一邊哭喊，一邊拉和圖書著過往的人就在問，丈夫在另一邊也在做著同樣的事，臉上呈出焦急，眼眶紅紅的。

書本堆去桌面，擺上墨硯毛筆，又是墨香書房了。

「師父那是想陸家村了。」

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咂了咂嘴，走去書架下，爬上繩子坐進隔間里。

旋即，站起身來，眨眼變做美麗女子，福了一禮。

然後……手中韁繩滑落，就連老驢也都呆住，跑去原來驢棚的位置，尋它睡覺的地方。

原本的籬笆小院沒了，修建的房屋，只有幾面牆立著，到處都是切斷的木料磚土砂石，不遠宇文拓、李隨安、屈元鳳擠在一起，睡在一張草席上，相互交疊著腿，臉上髒兮兮的，夢囈里，還那手搓了搓口鼻，繼續睡的香甜，絲毫沒感覺到有人在看他們。

一連幾日趕路，陸良生也是疲憊不堪，睡意來襲，就在師父旁邊，湊合著沉沉睡去。

「師父怎麼樣？」

這條走過兩趟，老驢大抵也熟悉，不用陸良生指引，沿途一邊吃著地上的草葉，一邊歡快的前行，下了山麓，秋日陽光變得明媚，通往京城的大道上，來往的行人、商旅匆匆忙忙，夾雜其中，還有不少背上包裹，拖著一家老小的人，趕著驢車、或推著獨輪車，拎著雞鴨，家裡所有能拿走的值錢物件，朝ｈｔtps://m.ｈeｔuｂｏｏｋ.ｃｏm.ｃｏｍ更南的地方緩緩涌動。

那邊書架的小門推開，蛤蟆道人打了一個哈欠，背著黑紋葫蘆，腰間懸著煙桿，瞌睡的抱著他那床被褥，耷拉著眼瞼，瞌睡的走出來，爬上軟塌躺下，蓋上小被子，舒服的伸展了一下四肢，縮去裏面。

手指在嚴實的草木牆壁一點，交織的枝葉窸窸窣窣挪動游移，露出一道可供人隨意出入的房門。

陸良生看著她，走去站到一邊，也望去那邊的山村，「想孩子了，就過去看看，不用那般拘束。」

片刻間，與老松、恩師墳墓相鄰的茅廬便是成了，作畫的功底，加上五行道法對草木岩石的駕馭做出的房子，對陸良生簡直輕鬆。

紅狐想了想還是搖頭，退到一側，向書生拜了一拜：「明月被先生收留，妾身又能待在明月這麼近的地方修行養傷，已是感激不盡，不敢過分奢求。」

後面，跟著出來的蛤蟆道人裹著花衣裳走進陽光，感受到照在臉上的溫熱，懶洋洋的伸了一個懶腰。

「兩年前還跟老孫說，不做官了，將來在這裏搭個棚子，想不到這麼快就實現了。」

像是自嘲的說笑，陸良生取下書架，將月朧劍丟去一邊，雙袖抖開，祭出《五行道法》，山上頓時一陣響動，茂密的林野嘩啦啦的搖擺，一片折斷聲響和_圖_書里，斷裂的樹梢、枯黃草木密密麻麻飛出。

晨光灑進廟門，燃盡的篝火還有淡淡的余煙裊繞，光芒里，有人影走過，陸良生提著兩個書架出來，安放去驢臀兩側。

與江河對岸的氣氛不同，這邊將會是戰場了，趨吉避禍是人的本性，聽到里正在十里八鄉的傳開戰事降臨的消息，觀望的百姓逐一開始離散，而後在這段時間爆發出了大規模的遷途。

路過京城天治，此時的城池已經進入戒嚴，不時能看到騎兵呼嘯而過，遇到陸良生這樣書生打扮，也會過來盤查一番。

打點好行囊，陸良生回頭笑了笑，理過韁繩，便是坐上驢背，讓老驢去往東南面，沿著道路回棲霞山。

「妾身怕驚擾到先生父母。」紅狐也有顧慮，之前她與丈夫張廉誠相戀，給張洞明夫婦造成了不小的影響，而且身為妖，也會傷害到凡人健康。

「快走啊，將家裡帶走的都帶走，莫要給隋軍留下，他們殺人不眨眼，說不定明日就會南下，一旦渡江過來，爾等家中老小都有可能被殺，那是真的雞犬不留啊……」

蛤蟆一邊說著，一邊將繩子一頭纏在腰身繫緊：「……想為師縱慣山嶽之人，居然也會喜歡蝸居一個小地方。」

呼哇啊……

「石頭，你在哪裡？！聽到爹的聲音，就應一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