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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拎著茶罐，走在前面也不回頭，輕聲道：

聽到叫到自己名字，書生聲音淡然，拱起手，安靜的聽著老婦人接下來的話語。

「那就好，好歹老夫的徒孫，沒事就好。」

要不要如實相告？還是以那猴頭寬慰的說法告訴老母？

「福禍雙棲，此去路遇困途，猶記初心，才有得，好生用山海無垠，莫負前人栽樹，輪轉因果，去吧。」

面無表情抬起雙袖，拱了拱手。

陸良生施了馭水的法術，踩在水面過去，石台上，徒弟的面容恢復往日的紅潤，黝黑的皮膚變淺了些許，微微起伏的胸腹，說明身、魂已經融合。

哭聲遠去身後，陸良生好半晌反應過來，怎麼回事，苦笑的搖搖頭，牽著老驢跟上那黃裙女子。

陸良生拍了拍寬袖，將裏面安睡的屈元鳳捧在雙手，這才讓蛤蟆放下心來，纏著繃帶的腦袋上，蝴蝶結搖擺，咂咂嘴反身回到書架隔間。

「竟知道老夫在這裏……不能拖累良生，趕緊走！」

「行，那去趟長安，跟宇文拓說一聲。」

「傷心好過痴心，不能相守，何必妄求，陸公子覺得我說的對嗎？」

「良生，謝過紫元君。」

「難道是在告誡我？」

然後，更多的光芒好像常人無和圖書法看見般，接踵而至。

飄著『奉子茶』的旗幡招展，茶棚外，一襲黃色衣裙的女子禮貌的謝過相送的茶肆夥計，看到這邊上來的兩人一驢，嘴角笑了笑，也不說話，沿著山去走來的書生，他嘴唇微微抖動，『哇』的一聲忽然大哭起來，捏著抹布捂在胸口，撕心裂肺的哭喊小跑回茶肆。

「師父、老豬，你們在這裏等我。」

「……你弟子身軀已複原，去將他領回去吧，切記不要再摻和人間王朝之事，也不要告訴他人，來過我這裏尋求幫助。」

「女菩薩說得對，說得對！俺老豬就是這麼想的。」

陸良生有些犯難，如實相告的話，不知道會不會引起這位驪山老母的怒意，想了想，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

「事已畢，還請姑娘送我們出去吧。」

「陸良生拜見老母，我已從兩界山回來。」

老母這話……什麼意思？

「縮！」

雙腿繃緊，一彈，縱身跳出隔間，然後……腰間繩子繃緊，直接掛在小門下面，搖搖晃晃，四肢胡亂掙扎片刻，看到對面老道望來的視線，穩下身子，就那麼吊在半空，環抱雙蹼，聲音威嚴。

扎著道髻，一身深色道袍的老人，兩鬢斑白，和*圖*書目光威凜，旁若無人般穿行身邊旅人、商販，朝陸良生看來。

『人間煙火氣，走到哪兒都令人愉悅的。』

蛤蟆一想到最近受傷不想往日恢復的快，心裏就一股毛孔悚然的感覺，像是要有厄事要來。

書生、黑漢、後面跟著一頭老驢走上一節節石階。

「……早有這番想法，也就不會落到這下場了，陸良生……」

黃衣女子矮身一福，走在前面帶路，不多時，回到花海間等候的豬剛鬣、蛤蟆道人身前。

或許感受到熟悉的氣息，緊闔雙眸微抖，慢慢睜開眼帘，看到眼前的師父，屈元鳳虛弱的嚅了嚅嘴。

前方翠林沒有動靜，樹枝只是在風裡輕搖，沙沙作響，片刻，只有陸良生能聽到的老婦人聲音，溫和慈祥在他耳邊響起。

陸良生施了施禮，跟著黃衣女子思慮這番話，回頭又望去翠林，眼中露出疑惑。

從驪山下來到長安，不過二三十里的腳程，大抵在關城門前，是能趕上的，下了山後，道路變得平坦，陸良生也就不急著趕路，與豬妖化作的黑漢，邊走邊聊，向走城門過去。

這話讓陸良生有些感受，不由想起閔月柔來，修道中人歲月漫漫，湊到一起，最終未必能相守走過一生。

天和-圖-書光傾斜，鼎中焚香徐徐升上大殿上空，煙霧縈繞，來往旅人說笑，商販吆喝小吃、兜售香燭錢紙，陸良生心情舒暢的看著一切。

正要跟隨黃衣女子離開，驪山老母的聲音再次傳來。

陽光酷熱穿過山麓綠野，斑駁投在山道上，一陣接著一陣的蟬鳴聲里，叮鈴咣當的銅鈴聲從山腳慢慢傳來。

吱嘎~~

……

幾隻老鴉飛過這片殘陽，落去道路附近的一顆孤樹，立在樹梢嘶鳴，看著下方走過的兩人一驢，鳥眸偏轉，望去更遠的方向，一道流光劃過天空。

「看什麼看，老夫又不是紫星。」

「姑娘跟在老母身邊，也是大造化，何苦戲耍凡人，徒令他傷心。」

不等書生開口，一旁的豬剛鬣搶過話，小跑跟在女子後面，連連點頭。

陸良生收拾了下衣袍，趁著天還沒黑下來，牽著韁繩，一路下了山，路過那茶肆，店中夥計眼角還掛著淚痕，不過已經沒事了，端著茶水忙前忙后，想來也沒時間給他傷心，要不了多久，自然也就忘了。

「等等。」

「不要說話，閉上眼繼續休息，省的落下病根。」

蟬鳴聲里，過了半山腰的石階小道，過往的旅人漸少，越發荒涼，漸漸看不到人影時，陸良生跟著黃和_圖_書衣女子來到之前來過的山壁，這次不用行禮，隨著對方徑直穿進了山壁，來到驪山老母所在的另一個天地。

「陸公子請。」

夕陽猶如潮汐席湧來，燒紅西雲的霞光，遠遠給巨大城池披上一層彤紅。

翠林間，驪山老母響了一聲不知高興，還是愁苦的語氣。

「良生，徒孫如何了？」全身繃帶的蛤蟆道人站在老驢頭上，探了探腦袋。

「師父……」

「貧道，承雲門，不知這位同道中人，可否知曉一個叫紫星的妖怪，還請行一個方便。」

哇——哇哇——

聽到屈元鳳無礙，陸良生不敢怠慢，恭敬的又行了一禮，反正禮多人不怪，敬一敬，不會少塊肉，說不得還能結下善緣。

哇哇——

蝴蝶繞著花海紛飛起舞，遠方山巒輪廓，雲霧見有仙鶴長鳴，在霧氣里展翅劃出一道軌跡。

「是啊，良生吶，再待下去，為師覺得怕會傷勢過重……」

老驢不安的停下，拉扯韁繩，陸良生同樣也感受到法力的流轉，抬起頭，一道法光劃過眸底，悄無聲息落在官道盡頭。

「這猴子……」

想到如今徒弟也救了，該是可以返回棲霞山，便跟隔間里的師父，還有一同來的豬剛鬣說起，兩妖自然不反對，一個想要趕回和圖書去修復傷勢，另一個還惦記著書生給他畫一幅月兒穿薄衣的畫像。

「老身那義弟在山下過得如何？」

「那走吧走吧，還耽擱什麼。」

陸良生伸出手指輕點在徒弟眉心，原本還想開口的屈元鳳張了張嘴，眼帘一合，頭歪去旁邊，昏睡了過去。

陸良生回頭向隔間小門內探頭張望的蛤蟆道人、還有豬剛鬣叮囑一句，便跟著女子來到翠林前，抖了抖寬袖，面向林子恭敬的作揖施禮。

一掐指決，躺在石台上的身體肉眼可見的急速縮到巴掌大小，書生將他捧起放去袖袋裡，這才返回岸邊，經過女子身邊，朝她施禮。

這邊，陸良生向那女子告別，離去時也朝翠林放心拱手躬身一拜，叫上還想上前與女子套近乎的豬剛鬣，拉上老驢走出此處天地，回到驪山老母殿外一側。

來到山泉寒潭，濯塵池中，寒水平靜，一縷縷白氣瀰漫交織石台周圍，無時無刻滋養著上面躺著的身體。

「回老母，猴王受刑山下，不得自由，寂寞苦厄，不過還是讓晚輩回老母，他過得很好，無病無災無煩惱，還說將來得脫之後，讓晚輩領他看人間煙火，享一享太平繁華。」

書架隔間小門推開，蛤蟆道人探出頭來，露在繃帶外的一雙蟾眼，頓時凝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