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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聳的山門后，鋪徹的青磚小道延伸而出，一行人前後簇擁走到山門下，不到四尺的身形，扛著金箍棒回頭朝後面為首的書生，拱起毛茸茸的手掌，「待為兄西行之後，再回來探望，莊上小住幾日，到時候，你可要帶俺去人世間繁華好生看上一看。」

陸良生鬆開拳頭，轉過目光，望去東南的方向，彷彿能看到更遠，無數的山川河流都在視線里飛逝，一閃而過的景象，最終停在了那逶迤的山勢，以及山腳下的村落。

邁開的蹄子捲起了電光，衝下山腳，迎面看到一行四道身影也都不避讓，風馳電掣般從旁邊直接掠了過去，激起的風浪吹的袈裟翻湧撲在法海臉上，背著經文的大漢原地打轉，一屁股坐到了地面，猴子放下手，看到過去的殘影，嘿笑了聲：「那蛤蟆竟會騎驢？」

說著先一步鑽進書里，探出半個身子朝棲幽紅憐招了招手，「快些進來，本王開了一條道，順著法力過來就是！」

風吹過林野，沙沙的輕響里，山道上方，脫去麒麟氅，一身青衫白袍，腰懸軒轅、崑崙鏡的書生，邁著步子來到猴子面前，拱手躬身。

那邊，陸良生看著長長的石階，以及漸漸遠去的一行身影微微出神，好半晌回過神來，抿了抿嘴唇，輕笑出聲。

「師父。」

被結拜、送行耽擱一下，陸良生也這才想了起來，皺起眉望去山門外，此起彼伏的蟬鳴還在持續，微微傾斜的陽光照去不遠的山麓，斑駁陽光的林間大青石上，白花花肚皮起伏的蛤蟆忽然睜開眼睛，一下翻坐起來，揉了揉眼睛看去天色，猛地瞪大。

「算了良生，為師就不去了，天上那和-圖-書些地方，不適合為師，也不能飽腹欲，而且為師是妖，說不得還要給你惹出麻煩事。」

「師父……好像還在林子里睡覺……」

田野間，拉著驢子的陸老石立足回頭，小纖推開閣樓的門窗，染出昏黃的西面，天雲間，好像有著牽挂，也有高興。

老驢慢慢悠悠的睜開眼睛，向上翻了翻眼，不屑的噴了一口粗氣，舒緩的伸了伸筋骨，這才甩著尾巴慢慢走動，氣得蛤蟆抓著兩耳，大叫：「那邊結拜怕都結束了，升仙了，你家主人就上天了！！」

另一邊，陸良生懸立空中，衣袍飄飄，金色的光粒四下飛舞，浸過袍服滲去身體，渾身上下，有著說不出的感受，整個人彷彿脫胎換骨一般，額頭原本隱沒的豎痕泛起光芒，光芒褪去，留下一道淡藍的紋絡，皮膚也在金光里漸漸緊實，蜿蜒一道道金色光紋，隨即沉去體內。

聽到這話，慢走的驢身一僵，甩動的尾巴都懸停下來，下一刻，還未落下的蹄子觸及地上的一瞬間，唰的彪射而出，直接化作一道殘影捲起長長的煙塵俯衝下山麓，蛤蟆道人扒拉著兩隻驢耳，身子飄在半空，臉頰都被風吹的凹了進去，長舌拖拉在唇外飄蕩，聲音斷斷續續。

「老妖去哪兒，我就去哪兒？！」棲幽上來就抱住陸良生胳膊，說了一句時，連忙補充：「還有我妹妹！」

一個翻身跳起來，躍去下面匍匐的老驢頭上，使勁扇了一蹼。

隨後又說了些關於西行路上的話語，猴子扛著棍棒頭也不回的走下山去，豬剛鬣留在原地，看著書生片刻，點了下頭，隨意的拱拱手，便跟著轉身離開，挺著敞和_圖_書在外面的肚皮，揮舞長袖，洒脫的哼著從紅憐那學來的小曲兒跟在後面一搖一晃下去山道。

「我輩修道一途，當前仆後繼。不可懈怠！」

「慢點、慢點……哎喲喲喲……」

呯！

天地了無痕迹，世間僥倖有修為高深者看到這一幕，相繼奔走呼號，撰寫仙籍，乃人間修道者棲霞山陸良生，乘金光飛升，登仙閣。

金光收去天際，消失在雲層之中，再無半點痕迹留下。

摸著腦袋坐起，一抬頭，口中呢喃聲：「完了。」

盯著落下的金光，急忙邁開腳蹼飛奔，落下的剎那，踩去剛才老驢蹭裂的石塊，身子踉蹌不穩向前一撲，摔趴地上，口中還帶著話語聲變得模糊不清，只剩『咕嚕嚕』的聲響，翻滾出幾圈，撞在陸良生鞋尖，停了下腳前。

「陸良生！時辰已到，該走了！」

對面，孫悟空接過女子遞來的杯盞，低頭聞了聞，嘿笑起來：「不如天上瓊液，不過當喝得！滿飲！」

「好，就帶你們一起離開，不過你們要進為師那本《山海無垠》里才行。」說著，目光從兩個孩童、棲幽身上挪開，看去閣樓門口，紅憐收拾了行囊，拖著書架出來，還在朝四下張望，過來時，問道：「公子，還有其他需要帶走的嗎？」

柔和的陽光照過俊朗的臉側，陸良生看著他們不由勾了勾唇角，心裏有著暖意浮上來，摸著兩個小人兒頭頂，點了點頭。

明媚的天際，白雲遊走，驚起轟鳴雷聲，化出一道金光從天而降，下方，陸良生看著垂臉不語的師父，眼眶濕熱起來，相伴這麼多年，臨到頭分開，仍誰心裏都有難以說出的難受。

低聲的開和_圖_書口，握去身旁女子的手，之前還不覺得，眼下真要該離開的時候，心裏那股藏起來的不舍涌了出來。

陸良生愣了一下，臨到關頭，竟這般變故，令他皺起眉頭，正要勸阻，忽然天際，有聲音傳下。

看清那人，陸良生都有些詫異，那邊揮手收去黃沙的白狼妖王疑惑的看來，攤開手：「本王何時說過要去大漠？只是閑的無聊，鑽去你這本書里，遊覽一番畫里的世界，還別說，裏面還挺有意思，哎，對了，老蛤蟆呢？」

陸良生跟著笑起來，托袖仰頭喝盡，隨後又斷了第二杯，目光看去那邊的豬剛鬣，以及法海、背經文的大漢，那邊紅憐正要遞給和尚，忽然手一收，「大師，你是出家人，不能喝酒，用茶吧。」

一張粗糙大手抬起，穩穩將飛來的身影接住，公孫獠頗為得意的看著兩眼在眶里打轉的蛤蟆道人。

「公子，他們走了。」紅憐輕柔提醒一句。

「走了走了，時辰不早，良生不必相送。」

「公孫獠？你不是去西北大漠了嗎？」

斷斷續續的話語拖著長吟回蕩林間，身影伴隨老驢徑直上了石階，衝進山門的剎那，老驢看到庭院聚集的陸良生、紅憐、清風明月，蹄子猛地一頓，蹭著地磚，劃破長長的裂紋，橫斜著驢身幾乎抵著半丈不到的距離才堪堪停下，陡然的急剎，頭上短小的身影，拖著舌頭唰的一下飛射出去。

「騎……什……么……關……你……何……事！！」

聽到公子吩咐，紅憐也有不舍的望了眼周圍景色，乖巧的點點頭，飄去閣樓，陸良生偏過目光看去那邊的棲幽。

「老蛤蟆，等會跟著進來啊，本王先帶他和圖書們進去看看裏面！」公孫獠有些興奮，那書里別有天地，如今最後一個萬靈陣修繕，裏面跟外面的世界其實相差不多，甚至裏面鳥兒都能烤來吃。

蟬鳴惱人，一陣接著一陣回蕩周圍延綿蒼翠林野。

那邊，蛤蟆道人眼裡也有水光閃爍，吸了吸鼻子，聽著徒弟的話語，連連點頭，「良生，放心，為師……」

充斥目光的金光瞬間籠罩而下，照去書生、老驢，以及地上坐著的蛤蟆道人，下一刻，緩緩升騰起來，飄去半空，蛤蟆雙蹼環抱，一蹼撐在下巴，一幅『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懊惱的跟著漂浮而起，看著金光外漸漸渺小的山麓。

「爹、娘！孩兒走了——」

那邊，清風明月對視一眼，也舉起手來。

手輕輕握去拳頭，空氣都盪起一圈金色波紋——這是神力。

旁邊，聶紅憐瞪圓眼睛，這想起自己感覺還有什麼忘記了，抓住書生的衣袖，忙說道：「呀……妾身就說少了什麼，蛤蟆師父還沒回來！！」

兩女還有兩個童子猶豫了下，咬牙化作一縷青煙飄去那書里，陸良生看了看書冊，目光投去蛤蟆道人，正要開口，那邊蛤蟆忽然後退一步，嘆了口氣。

……

這時，蛤蟆忽然抬臉，一拍腦門：「壞了，良生，為師的葫蘆，還有衣櫃！！」

掌心上，耷拉兩條小短腿的蛤蟆抬蹼將他手指打開，跳去地上整了整衣袍時，那邊陸良生將書架放去老驢背上，讓眾人站在一起，隨後展開《山海無垠》將身處的道觀收進了畫里，原本閣樓庭院，瞬間只剩鋪砌的青磚還在。

「快|感謝本王，不然又得出醜了。」

「師父……」

陸良生朝她倆還有清風明和-圖-書月點頭：「跟上去吧，不然等會兒天道察覺就不好了。」

「哥！！」婦人雙手放在嘴邊，朝照來霞光的天空大喊。

「弟，等候兄長歸來。」

「師尊（先生）還有我們，天上我們還沒見過，肯定很美，到時候師尊有了府邸，我們還可以給您當童子！燒個爐子，看管丹房也可以！」

「滿飲！」

升去天際的金色光柱，陸良生抿著雙唇，也像是聽到了傳來的話語，抖開雙袖，雙手交疊，躬身拜了下去。

「是啊，我們也該走了。」

「……」法海難得被剛才結拜一幕感動，剛伸去接酒，聽到這聲話語，頓時無語的看著重新端來的茶杯，默默的端在手裡，便與那邊的陸良生喝盡。

「壞了！」

「紅憐，去收拾一下東西。」

他輕聲呢喃一聲，緩緩闔上眼睛，金光罩下，往後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再見，「師父……那……那你保重，往後徒弟……」

陸良生皺起眉頭，跟著望去四下，口中說出「容我想想」時，書架里陡然一陣白光綻放，照出隔間柵欄，一陣黃沙飛旋，瀰漫的沙塵里露出魁梧的身形輪廓。

一側，紅憐端了酒水走到旁邊，送行總是需要備上踐行酒，陸良生托起寬袖，端起酒杯：「兄長西行，路途遙遠，略備薄酒，為兄長踐行！」

「我要離開了，你呢？」

聲音回蕩，隱隱也有雷聲響起，像是在回應。

開滿牽牛花的院落里，院中柏樹風裡輕搖，抖著清洗過的衣裳，晾去繩索的老婦人，下意識的停下動作，望去天空，身後老樹下的孫迎仙，拿著書本輕聲慢讀，然後聲音停下，垂下書本起身抬頭。

「還睡，這頭懶驢，快些駝老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