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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紹宗微微點了點頭，道：「你能瞧出是個扳指，倒也算有些眼力——可除此之外呢？」

盯著那傷痕仔細打量了半晌，孫紹宗卻忽然搖頭道：「這恐怕不是謀財害命那麼簡單。」

蔣老七其實早看過好幾次了，故而裝模作樣的瞧了半晌，便頭一個賠笑道：「老爺，這拇指上的傷口，明顯是兇手搜刮財物時留下的，以小人推斷，這應該是個扳指。」

他雖然說得頭頭是道，但眾人卻還是有些半信半疑，不由都把目光又轉到了孫紹宗身上。

「而方才我仔細看過，這街上有不少的酒樓、青樓，想必夜裡一定也是熱鬧的很。」

確實，那衣服的雙肩處起了不少褶，又斜著向上揚起，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扯著肩膀，用力拉扯所致。

孫紹宗能看出蹊蹺來，自然早在眾人的預料之中，但這位四九城聞名的紈絝衙內，竟也這般信誓旦旦的模樣，就讓眾人有些詫異了。

「死者既然一直喝到子時以後，酒樓要打烊時才醉醺醺的離開，店家對他怎麼可能一點印象都沒有？」

「因為有人在撒謊！」

孫紹宗用下巴一點，道：「你們仔細看這拇指上的傷口。」

孫紹宗又在那屍身上仔細檢查了一番，這才站和_圖_書直了身子，回頭問道：「第一個發現屍體的是什麼人？有沒有可能，就是他拿走了死者身上的財物？」

「他身上酒氣很重——直到現在也沒散乾淨，可奇怪的是，我們在附近的酒樓里挨個盤問過，卻沒人對他有印象。」

「另外，這死者的身上能放東西的口袋，都有翻找過的痕迹，所以我們才懷疑是謀財害命。」

蔣老七在那屍首的肩頭指了指，道：「這裏明顯有用力拉扯的痕迹。」

「老爺請看。」

閑話少提。

這番推測倒也還算合理，可見這小子也不是完全沒腦子。

孫紹宗唯一頷首，道：「想要造成這種傷口，至少也要等到死後一兩個時辰——若真是圖財害命，斷沒有當時不取，卻等到一兩個時辰之後，才把扳指擼下來的道理。」

若不是孫紹宗那分量，實在不是一般人能抗住的，估計蔣班頭早撲過去，親自客串下馬石了。

蔣老七納悶的眨巴著眼睛，完全搞不明白孫紹宗的意思。

蔣老七聞言便是一愣，訥訥道：「老爺……老爺可是瞧出了什麼？」

但孫紹宗這馬不停蹄的趕過來，可不是為了聽他拍馬屁的，下車之後先彷若無人的，將四下里的地形一一收入ｈｔｔｐs://m.ｈｅtuboｏｋ•ｃｏｍ•ｃoｍ眼底，這才開口問道：「屍體在什麼地方？勘查現場之後，你們都有些什麼發現？」

「要麼，那兇手就是膽大包天之輩，動手時完全不在乎被人瞧見——這種可能性雖然不是沒有，但真要如此大胆，他也不必浪費力氣把屍體拖進巷子里，乾脆直接逃走就成了。」

「咦？」

說到這裏，眼見孫紹宗蹲在屍體前，開始打量屍身上的情況，蔣老七忙又補充道：「屍體的兩隻手上雖然沾了泥土，但指甲縫裡卻是乾淨的，顯然沒有來得及掙扎，就已經不省人事了。」

「這個……」

那馬車在衚衕口一挺，蔣老七早帶著人巴巴的迎了上來，『阿諛奉承』四個字，就跟刻在臉上似的層次分明。

「故而基本可以推斷出，要麼是店家怕惹禍上身，才三緘其口不肯透露實情；要麼，那店家本身就是兇手！」

聽了這番分析，仇雲飛頓時來了精神，嘿嘿笑道：「要說嚇唬人，小爺我可是最拿手不過了！等著瞧吧，我保準兒讓那胡咧咧的店家，哭爹喊娘的把實話說出來！」

當然，這隻是為防萬一罷了，真正讓孫紹宗看重的線索，其實是……

仇雲飛卻並未領命和*圖*書，而是疑惑道：「宛平縣的捕快們，不是已經挨個打聽過了嗎？怎得還要……」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拇指上的傷口？

除此之外？

「要麼，死者在離開酒樓的時候，街上便已經徹底冷清了下來——也就是說至少也是子時過後。」

當然，下馬石做不成，現成的馬屁卻是管夠。

說話間，便到了那屍體旁，只見這死者是個模樣極為俊俏的年輕人，雖然因為仰躺在地上，身上沾了不少的泥土，可看內衫和那些乾淨的地方，平日應該是個頗為講究的主兒。

「不過小人經過仔細勘察之後，還是發現屍體曾經被拖曳過——應該是在巷子口被人打死之後，才拖到裏面拋屍的。」

「眼下也只能懷疑，他是在附近某個宅邸里，用的酒菜。」

孫紹宗伸手向外一指，冷笑道：「我來之前，曾仔細盤問過死者的親屬，他在這附近並沒有熟人，應該只是因為心情鬱悶，才跑來這附近的酒樓買醉。」

「仇檢校，你帶幾個人沿街再去各家酒樓里問上一遍，記得把自己的身份、家世都亮出來，語氣也不妨跋扈些。」

蔣老七又恭聲問道：「那您的意思是……」

這時一旁的仇雲飛卻像是發現了什麼，也顧不和-圖-書得擺什麼衙內的造型，湊上去抓起那隻手又看又摸的，半晌篤定道：「那兇手果然不是為了圖財！」

一邊將孫紹宗往巷子里引，一邊事無巨細的稟報道：「回老爺的話，小人接到報案之後，就立刻趕了過來，當時因這附近人來人往的，很多痕迹都已經被掩蓋住了。」

「所以我才讓你挨個去恫嚇一番，把那說謊之人找出來！」

不等孫紹宗回答，仇雲飛便搶著道：「肯定是兇手先殺了他，後來有人發現屍體之後，又取走了他身上的財物。」

蔣老七略一猶豫，便搖頭道：「可能性不大，因為發現屍體的是兩個大人和三個孩子，這拖家帶口，估計不敢亂來。」

「小人也正是在檢查這些的時候，在衣服內襯上發現了榮國府的標記，所以才派了人前去通稟。」

「當然，後面一種可能性並不大，畢竟死者甚少離開榮國府，再刨除見財起意的可能，與這裏的店家結下死仇的幾率極小。」

如此說來，第一發現人的嫌疑確實不大，畢竟若是當著孩子的面搜刮財物，想要隱瞞可不容易。

該看的熱鬧自然也都看的差不多了，因而孫紹宗趕到的時候，那衚衕口只稀稀落落的，站著幾個沒事兒乾的老頭、老太太。

當然ｈｅtｕbｏok.cｏm.cｏm，這也是因為老百姓並不知道，孫紹宗要親臨現場查案的緣故，否則憑他剛刷了一波『百人斬』的明星效應，分分鐘這裏就能堵的水泄不通。

蔣老七、趙無畏等人忙都湊上來細瞧。

「因為在這附近，我們沒有發現兇器的蹤影，只能大致從傷口判斷，應該是棍棒磚石之類的鈍器。」

因為距離最初發現屍體，已經過去了大半日光景。

面對孫紹宗這樣的行家，蔣老七自然不敢胡亂敷衍，忙提起一百二十個小心。

這一不小心成了眾人的焦點，仇雲飛半頗有些得意的賣弄起來：「本官最近跟府衙的仵作老徐相處久了，對這驗屍倒還有些心得——喏，你們看這傷痕的顏色，分明是死後又過了一段時間，才弄上去的！」

不過孫紹宗還是交代蔣老七，去把一家人找了來，準備再仔細盤問一番。

「確如仇檢校所言。」

孫紹宗對他的推斷未置可否，只是把目光投在了死者的右手拇指上，哪裡果然有佩戴過飾品的痕迹，除此之外，還有些極為明顯的划傷。

見眾人還有些不解，仇雲飛便又進一步的補充道：「這人死了以後啊，血液漸漸就凝固不流通了，肌肉皮膚也都會有些變化，所以死後和死前造成的傷口，總會有些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