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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提楊立才望著他的背影，是如何的莫名其妙。

孫紹宗略一沉吟，先起身接過了店掌柜遞來的方子，笑道：「既是掌柜的一番好意，本官就卻之不恭了。」

反倒是牛太后不依不饒，連著幾次明發懿旨，督促廣德帝徹查自己的娘家，還執意替子侄輩辭去了除勛爵外的所有官職，並揚言一日不洗脫嫌疑，牛家上下便絕不涉足於朝堂之上。

孫紹宗一笑，正待同那店掌柜說些什麼，幾個其貌不揚的漢子，便忽然自外面魚貫而入，其餘人自顧自的尋了張空桌子坐定，為首之人則是快步到了孫紹宗聲旁，附耳細語了幾句。

一路無話。

孫紹宗搖了搖頭，順勢將筷子擱在了盤子上。

正應了『破鼓萬人捶、牆倒眾人推』的老話，這幾十封奏章之中，竟無一人出面替牛家分說幾句，皆是附和北靜王的言論，彈劾攻訐牛家的。

「這……」

孫紹宗反覆咀嚼著邸報上的油印楷體，半晌哂笑了幾聲，隨手將報紙扔給了楊立，又順勢抄起一雙筷子，就著盤子里的酸辣筍乾，灌了半m•hｅtuboｏｋ•com•cｏｍ壺自帶的羊羔老酒。

這還遇到粉絲了。

孫紹宗先把那菜譜折好了，小心的放進袖袋之中，這才抬頭迎著楊立才的期盼的目光，淡然道：「收隊，回衙門復命。」

「不必了。」

「這都是陸鎮撫從南方帶回來的精銳，那姦細能混在其中不被發覺，自然更非易於之輩，眼下若無旁證，如何能將其分辨出來？」

孫紹宗忽然嘆了口氣，再次停下了腳步，轉頭問道：「我都沒犯糊塗，你怎麼倒把順天府和北鎮撫司給搞混了？」

「不好交代？」

那店掌柜忙把手搖的撥浪鼓一般，連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然後才與有榮焉的退回了櫃檯後面。

「大人，餘下這五個咱們要怎麼查？！」

孫紹宗心中暗嘆，卻假做遲疑道：「這怕是……」

陸輝將身子一挺，打斷了孫紹宗的話，淡然道：「須知這裡是北鎮撫司，不是那婆婆媽媽的順天府，在咱們這裏，『莫須有』三字足矣！」

那小店的掌柜早就在櫃檯里張望多時了，見孫紹宗放下了和-圖-書筷子，忙小跑著湊了上來，陪笑道：「老爺對小店這筍乾可還滿意？」

而這，也正是目睹孫大人『神斷』本色的好機會！

楊立才忍不住道：「您查不出姦細，又如何向鎮撫使大人交代？」

再說了，到底誰是姦細都還沒查清楚呢，這回了衙門該怎麼向鎮撫使復命？

原本朝堂上雖也是暗流涌動，可到底還維持了表面上的平靜，但這一紙上書，卻將那遮羞布扯了個七零八落。

然而面對這雪片也似的奏章，廣德帝卻只來了句『捕風捉影、不足為憑』，又下旨將北靜王的禁足延期一月，就徹底不聞不問了。

果然是這樣！

反應最快的，自然是那些靠著嚼舌頭、耍筆桿混飯吃的言官——短短半日之內，彈劾奏章就在內閣案頭堆成了小山。

「可是……」

眼見孫紹宗不緊不慢，將一碟筍乾揀了個乾淨，又百般無聊的，用筷子撥弄著那些剁碎了的茱萸，楊立才在一旁就有些按捺不住性子，手捧邸報斜著肩膀道：「大人，要麼卑職去催一催……」

隨著冷冰冰的三個m.hetubook.com.com字，那本小冊子被陸輝丟在了地上，只聽他森然道：「既然無法洗脫嫌疑，就一併關進地牢里吧，什麼時候洗脫了嫌隙，本督再親自向他們致歉也不遲——若是始終洗脫不了嫌疑，怕也只能怪他們命不好了。」

一個試千戶，兩個百戶，兩個總旗。

前面三個是這次行動的指揮者，後面兩個曾經孤身潛入客棧刺探敵情——皆是陸輝在江南時，苦心栽培出來的親信。

這裡是位於清虛觀西北一家的小小酒肆，旁的酒菜倒無什麼新奇之處，只這道酸辣筍乾極是開胃爽口，堪稱是南城一絕。

「大人您升堂問案的時候，小人差不多回回到場！」

「孫千戶。」

孫紹宗腳步微微一頓，反問道：「這麼說，你有把握在短時間里，查出他們五人之中究竟是誰走漏了風聲？」

等楊立才反應過來，追出門外的時候，孫紹宗早已經利落的上了馬車，他一時也不好追上去問個究竟，只得悻悻的喊了手下翻身上馬，護衛在孫紹宗的馬車前後。

收好了那小冊子，楊立才期盼的望向hｔtｐs://wｗw.ｈeｔubook•ｃｏm•ｃom孫紹宗——連著調查了四日光景，十七個嫌疑人里，能排除嫌疑的基本都已經排除乾淨了，剩餘五人才是真正難啃的骨頭。

北靜王的上書，可謂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驗明清白？

卻說孫紹宗進了廳里，將這幾日里的調查經過，詳略得當的講述給了陸輝，最後取出那塗了硃砂的名冊，雙手奉上：「請大人過目。」

孫紹宗一笑：「若是不滿意，我也不會短短四天里，就光顧你家三次了。」

孫紹宗重新落座，這才向楊立才一揚下巴，道：「周英，查證無誤。」

那掌柜頓時喜的滿面紅光，從袖子里摸出張小紙條來，雙手奉到孫紹宗面前，恭聲道：「老爺既然喜歡，不妨將這方子交給府上的廚子，若是貴廚有甚不解之處，儘管召小人細問便是。」

楊立才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這怎麼剛到關鍵時刻就要收隊了？！

楊立才頓時語塞，若真是輕而易舉，就能從這五人之中分辨出真正的姦細，他又何至於期盼孫紹宗的『神斷』本領？

一時間倒好像北靜王這勛貴之首，又兼了清流領和-圖-書袖似的。

陸輝接過名冊攤在手裡，將五個人名來回打量了幾遍，面色愈發顯得的陰沉。

「怎麼？」

「不必了。」

孫紹宗說著，便又邁開了腳步，邊走邊道：「所以我打從一開始，就做好了查不出姦細的準備。」

直到進了北鎮撫司，楊立才才找到機會，湊到孫紹宗身邊小聲提醒道：「大人，陸鎮撫對內奸一事可是極上心的，您就這般回稟，怕是不好交代吧？」

那冊子上同樣被硃砂覆蓋住的名字，還有十一個之多，而剩下的……

迫於如此，廣德帝才終於派遣了幾名親信大臣，『助』牛家驗明清白。

孫紹宗繼續稟報道：「下官對這五人並不熟悉，因此一時也難以分辨清楚，怕是只能請大人出面，親自……」

不等回應楊立才回應，他又大踏步進了前廳之中。

孫紹宗看了看那方子，道：「這是認出我了？」

「啊？！」

楊立才忙自背囊里取出了毛筆硃砂，又翻出個小冊子來，將上面『周英』的名字，用硃砂重重抹去。

然而不等他再質疑什麼，孫紹宗便摸出塊碎銀子放在桌上，起身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