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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一進到院里，孫紹宗就覺察出些詭異來——在房檐下候著的幾個丫鬟，瞧見孫紹宗被引進來，個頂個都面帶詫異之色。

因而進門之後，自是暢通無阻。

前腳剛出了院門，就聽裏面衛氏怒喝道：「姓孫的，若是蘭哥兒日後有個好歹，我絕饒不了你！」

可這事兒誰會大包大攬？

而當時廣德帝初登大寶不久，頭上壓著秉政三十六年之久的太上皇，整日里可說是如履薄冰，處處小心謹慎不說，對牛家也是百般的推崇敬重。

因而孫紹宗乾脆直接亮明了底線：「大人方才也聽到了，卑職允諾要保下他的妻女……」

說罷，將那馬丟給王德修，大踏步進到了太子府里。

可仔細推敲的話，這種揣測卻又是漏洞百出。

就在此時，那堂屋的湘簾一挑，從裏面步出個高挑女子，只見她端莊中透出些冷艷，冷艷里又裹了一團不讓鬚眉的英氣，卻正是京城聞名的『悍婦』，北靜王王妃衛氏！

見孫紹宗聽了自己的話默然無語，太子眼珠一轉，忽的恍然大笑道：「愛卿倒是個憐香惜玉的，罷了，屆時孤便將這賤婢賜給你做個侍妾吧。」

而如果從利益最大化的角度考慮，牛家無疑是最大的嫌疑對象。

聽了孫紹宗這一番分析，陸輝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張口欲言又止的，最終卻又緩緩的搖了搖頭。

不對！

誰都知道太后眼下心裏憋了股邪火，誰敢在這時候，對殺了牛家嫡子的人徇私枉法？

若不是突然出了白蓮教入京這麼一檔子事兒，北鎮撫司肯定是要全力配合朝廷，對牛家展開明裡暗裡的調ｍ.heｔuｂook•ｃｏｍ•com查——當然，屆時少不了也要一起背上逼死老封君的罪名，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對方陰差陽錯之下，倒讓北鎮撫司逃過了一劫。

原本有太子出面，應該足夠保下衛若蘭的性命了，可人算不如天算，鎮國府老封君的去世，一下子又讓這案子成了燙手的山芋。

孫紹宗：「……」

這貨還真是能腦補，自己明明就沒往那方面想——好吧，其實想一想還挺刺|激的！

更重要的是，當時北鎮撫司也是由太上皇的人在把持，這等情況下，牛家又有什麼理由，要往北鎮撫司摻沙子呢？

這父子倆勾心鬥角的，誰也不肯當面把話擺明了說，偏要讓自己在中間作蹩子……

轉朱閣、越游廊，眼見前面幾株紅楓掩映下，那花廳已是若隱若現，孫紹宗正待加快腳步，假山後面忽然閃出個膀大腰圓的丫鬟，板著臉招呼道：「孫大人止步，我家娘娘有事相召！」

審訊室左右皆裝有竊聽管道，因而不用孫紹宗稟報，他早在隔壁聽了個一字不落。

「還請王妃見諒。」

可眼見到了那門前，卻有兩個丫鬟遲疑著步出廊下，似乎是想要迎上來阻攔。

而孫紹宗又在這場風波中，得了廣德帝與太子的看重，眼下雖說還不足以與北靜王分庭抗禮，但自保卻是毫無問題。

孫紹宗頓時有些腦仁疼，這時候急著找自己過去，八成是昨兒在景仁宮裡的奏對，傳到了太子耳中——太子雖說失了寵，可皇后卻依舊是六宮之主，給兒子打探些消息，總還是不成問題的。

說著，又回頭ｗｗｗ.hｅtubｏok•ｃｏm.coｍ向追出來的太子妃道：「臣妾擅作主張，若是給娘娘惹了什麼麻煩，娘娘儘管責罰臣妾便是，臣妾絕無半點怨言。」

換句話說，北鎮撫司原本正在關注、或者即將關注的某件事情，很可能觸及到了幕後主謀的核心利益。

這時陸輝從隔壁屋裡出來，亦是愁眉不展的樣子，遲疑的探詢道：「依你之見，這背後主事之人究竟目的何在？」

最近皇室之中，莫非開始流行這種『實用』型的奴婢了？

孫紹宗雖然還沒能揣摩出，那幕後主謀到底在綢繆什麼，但他指使臧亮給北鎮撫司製造麻煩，肯定是想轉移北鎮撫司的視線。

陸輝說著，忽又想起一事，忙道：「對了，方才太子府來了個管事，說是殿下要召你過去奏對。」

而衛氏此時找上孫紹宗，恐怕也是在走投無路之下，又想藉助他『神斷』的本事，查清楚所謂的幕後真相。

更何況以陸輝的秉性，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就絕不會放棄繼續拷問臧亮。

竟然又同日食扯上了干係！

奶奶的！

「這你大可放心。」

太子妃先向孫紹宗微一頷首，以示歉意和安撫，這才笑著道：「姐姐說哪裡話？你我姐妹之間談什麼責罰？只是孫大人此來，是殿下……」

再說就算真要摻沙子，以當時牛家的權勢，也沒必要找到個小小的總旗身上，更沒必要偷偷摸摸的行事。

因為臧亮被人捏住把柄，是在廣德二年冬天發生的事兒。

初時孫紹宗還只當是，她們並不曉得太子妃召見自己，所以才會面露異色。

頂著那殺氣騰騰的目和_圖_書光，孫紹宗仍是不卑不亢的躬身道：「既然王妃不願避諱此事，那下官便只能不恭了。」

雖然這丫鬟態度有些惡劣，不過考慮到太子妃一向看重自己，這時候找自己過去，八成是想提點些什麼。

孫紹宗見狀，便待提高音量再次喝問，以示自己和這宮女並非一路人，真要出了什麼差池，也好及時撇清干係。

見孫紹宗止步不前，那膘肥體健的丫鬟也跟著收住了腳步，不過卻並未開口解釋什麼，只是擺正了身形垂手侍立。

若是以前，北靜王水榕權柄正盛的時候，孫紹宗說不定還會有所忌憚。

「我只有幾句話要同他說，不會耽擱很久！」

卻說將衛氏的威脅拋諸腦後，孫紹宗到了那花廳門前，正待通名報姓，太子卻早從裏面搶了出來，陰沉著臉冷笑了數聲。

若真是這樣，這背後掩藏的陰謀與秘密，怕是比他之前揣摩的，還要……

這時孫紹宗不卑不亢的拱了拱手：「下官蒙殿下召見，如何敢讓君上久侯？」

說著，又向太子妃施了一禮，倒退幾步，轉身揚長而去。

因而孫紹宗也便沒有多想，便跟著那丫鬟到了旁邊的院落。

因此乾脆在一開始，就直接掐滅了衛氏的希冀。

「怎麼？」

誰知剛走出幾步，卻聽身後孫紹宗道：「王妃若能保證，絕口不提及衛通判之事，下官尚可勉為其難——若是不能避諱此事，恕下官不敢入內。」

「我說了，不會耽擱很久！」

但這衛氏隨口道來，卻雜著三分豪氣，給人一種理所當然的錯覺。

衛氏豁然回頭怒視孫紹宗，俏目中儘是戾氣，原本規和圖書模稍遜太子妃的胸脯，也開始劇烈的膨脹著，直將那宮裙撐的此起彼伏。

「孫千戶。」

那衛氏回頭橫了孫紹宗一眼，徑自往廳中行去。

眼見孫紹宗催馬趕到，詹事府主簿王德修便自門洞里迎了出來，兩條小短腿緊捯飭了幾步，上前幫孫紹宗扯住了韁繩，急道：「大人可算是到了，太子爺在後院花廳等的都不耐煩了！」

眼見他那滿是油汗的肥臉，直往自己腿上蹭，孫紹宗忙從另一面翻身下馬，隨口道了句：「既是如此，就有勞王主簿了。」

「是我讓她尋你過來的。」

雖說他並沒有吐露心聲，但孫紹宗從他這面部表情變幻中，卻也隱約猜出了個大概。

衛氏說著，忽又喧賓奪主的向太子妃道：「還請娘娘暫且迴避，容我同他單獨說上幾句！」

孫紹宗立刻停住了腳步，盯著那側身引路的丫鬟，沉聲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孫紹宗心下嗤笑兩聲，絲毫不以為意的向著花廳行去。

卻說孫紹宗正在推敲著陸輝的心理活動，就聽陸輝又沉聲問道：「那你覺得，這臧亮可還有什麼隱瞞之處？」

然而這風口浪尖上，孫紹宗又怎麼可能會為了個往日的對手，去行火中取栗的勾當？

太子召自己過去奏對？

一路無話。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還沒完沒了了！

孫紹宗頓時無語，感情自己是白擔心了，他壓根就不知道自己在宮裡說了什麼，否則眼下也不會有閑心針對衛氏了。

走出審訊室，孫紹宗心頭的困惑不減反增，同時他隱隱有些懷疑，這件事情與之前周曦被滅口一案，可能存在著某種聯繫。

正琢磨著該如和*圖*書何解釋，就聽太子壓著嗓子惡聲惡氣的道：「這賤婢當真是不知死活，在孤府上竟也敢口出狂言威脅愛卿——等孤登基之後，定要將她充入教坊司，做個千人騎萬人嘗的娼婦！」

偏她越是這般擺明了不講理，太子妃越是不好拒絕，蹙著綉眉為難了半晌，終究還是還是把身子往旁邊一讓，閃出了通向客廳的去路。

這就更不合禮數了。

腹誹歸腹誹、頭疼歸頭疼，眼下畢竟還需要太子這顆歪脖樹遮風擋雨，因而孫紹宗也只能暫時交割了差事，匆匆趕奔太子府。

呵呵~

孫紹宗只當他是為了，自己『擅自』申請遠赴湖廣而惱怒。

衛氏步出客廳之後，便毫無避諱的到了孫紹宗面前，正色道：「我幾次想尋你都不得機會，如今恰巧在太子府撞上，實在不願與你錯過，因而才派人半路邀你過來。」

其實以孫紹宗看來，臧亮應該是把能交代的，都已經交代乾淨了。

這府里上下誰不知，太子正急著見他？

「你是說……」

然而自從對牛家倒戈一擊之後，北靜王在朝中的影響力，已經是大不如前了。

倒不是說孫紹宗忽然領悟了讀心術，而是他其實也在懷疑，某個不可明說的存在——鎮國府牛家。

「你！」

孫紹宗與這衛氏攏共也不過見了三回，前面兩回又都是不歡而散，遠沒熟到可以用『你你我我』相稱的地步。

不等太子妃把話說完，衛氏便決然的頂了她個無言以對。

如果這丫鬟是太子妃身邊的人，有她在前面引路，照理說不該有人阻攔才對，偏對面兩個丫鬟非但要上前阻攔，對她也多有提防之意。

果然有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