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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聖明。」

因此孫紹宗收好了奏章，知趣的躬身倒退了幾步，在門前轉身出了暖閣。

「而在案發當時，那支箭是穿林而出，射中了二十餘步外的牛公子。」

「而要降低到這等傷害，獵弓的力道就要降低到六至七成。」

「偏根據先後三次的驗屍記錄，牛公子所中之箭入肉約為兩寸四分左右，刺破心臟導致身亡，而且並未傷及肋骨。」

「如此說來……」

孫紹宗重新回到原處，躬身道：「臣整理了之前的案卷，發現經辦官員大多對此案屬於誤殺、還是謀殺爭論不休，因此臣認為首先要查證的就是這一點。」

那小太監也是做賊心虛，本來裝作沒聽見一樣趕緊走人，或者停下來搪塞幾句，這事兒也就晃過去了。

孫紹宗搖頭道：「微臣在完成這些測試之後，還做了另外一些驗證。」

因孫紹宗說的繪聲繪色，廣德帝看著那張地形圖，也禁不住有些入戲。

「那衛若蘭酷愛射獵，家中又不ｍ•hｅｔｕｂｏoｋ•cｏｍ•ｃｏm缺財物，自然置備的是好馬好鞍——就連他打獵時用的弓箭，也分成了好幾種款式。」

廣德帝聽到這裏，臉上卻是終於露出些笑意來，捋著下巴上的鬍鬚，點頭道：「這才是身為大理寺主官，該有的態度——愛卿只管細細查問，不管再有什麼人找上門去，也一概無須理會！」

「換算成牛公子較為消瘦的身子，基本上不被肋骨阻攔的話，每一箭都可以透體而出。」

「陛下。」

想了想，又在側下方的空白處，補了幾個物證的圖形，最後用硃砂筆，將所有關鍵所在圈注了標識，這才請掌宮太監裘世安捧了，轉呈到皇帝桌前。

原本按規矩，是要跟著引路的太監，直接從東華門出宮的。

這番分析有理有據，比之前三司會審時，那些憑空揣測的『動機論』，可是高明多了。

「結果正與牛公子的傷勢相仿，滿弓入肉約在兩寸至兩寸五分之間！」

「如此和_圖_書說來。」

「若是在三十步內，以豬肉作靶的話，以衛若蘭的獵弓拉滿射出，入肉當在四寸至五寸——若遇肋骨阻攔，則驟降至兩寸左右。」

「而當日因是去山林中射獵，衛若蘭所攜帶的，是一種特製的三棱箭，長羽、木杆、重簇，以『穩、准、狠』著稱，射程卻遜色於一般弓箭。」

偏他腳步一頓，僵硬的轉回身，卻下意識用手護住了腹部——而這一護，那袍子下面立刻顯出個小包袱來。

聽他說完之後，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口中呢喃道：「若怕失了準頭，只用八九分力道也還有可能，這六七分力道的確不合常理。」

這深宮內院，誰知道其中有什麼貓膩？

「於是就出現了另外一個疑點：若是預謀要射殺牛公子，他又為何不將弓弦拉滿，而是只用了六七分力道？」

當下君臣又應答了幾句，廣德帝在那奏章上大筆一揮，由裘世安轉到了孫紹宗手上。

但孫紹宗這番深入淺出的推斷和*圖*書，還是得到了廣德帝的稱讚與肯定。

只是孫紹宗剛道了聲『有勞』，那引路太監便忙堆笑道：「李公公方才交代了，讓小的領您過去說話，這約莫也等了一齣子了，大人趕緊隨我來吧！」

孫紹宗以前也來過此地，知道沿途也沒什麼忌諱處，因而也沒有多想，就隨著那太監進到了長廊之中。

那邊兒是景仁宮的側門，比之正門進出更是方便，不過因暖閣建在正門附近，所以方才走的是正門。

「根據臣派人實驗的結果，衛若蘭只有用最大弓力進行拋射，才有可能射中五六十步外的牛公子。」

這卻是皇帝『送客』之意。

「這顯然不合常理！」

皇帝聽到這裏，忍不住脫口道：「確如衛若蘭所言，那支箭其實是出自衛榮之手？」

通過勘察過去的案卷，以及留存的證物、證詞，也大致梳理出了一些算不上絕對，但稱得上是言之有物的新證據。

「這卻未必。」

說著，卻是引孫紹宗往長廊行去。

隨和_圖_書即他順勢問道：「那衛若蘭果然故意射殺了牛家長子？」

怎奈樹欲靜風不止，那引路的太監見狀，卻是張口就吆喝了一聲：「猴崽子上哪去？給我回來！」

此時聽廣德帝動問，他不慌不忙的討了執筆，在角落裡的矮几上揮毫而就，畫出了一副鐵網山案發現場的地形圖。

孫紹宗無奈道：「推斷畢竟只是推斷，做不得一錘定音的鐵證，何況時隔兩年，或許其中還有些因素，微臣沒能推演出來，也未嘗可知。」

「再加上牛公子當時正在下山，箭失射來的角度是自下而上，難度就更大了。」

這指的自然是牛家，可皇帝卻哪裡曉得，孫紹宗其實早收了衛家的『賄賂』？

眼見一路行來，離著側門已經不遠了，迎面忽然走來個鬼鬼祟祟的小太監，看到孫紹宗二人，當下慌裡慌張的轉頭就走。

「臣命人去勘察過，山路兩側的林木相對較為稀疏，即便深入十數步遠，仍能清楚的看到路上行人。」

「臣為此仔細查驗了和*圖*書所有證詞、證物，終於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若說是在林中誤射，這距離起碼也要在五十步開外。」

雖說這其中，難免有之前的官員辨不明行事，所以故意消極怠工的原因。

孫紹宗順口拍了個馬屁，又繼續道：「臣發現這個疑點之後，就又命人找來衛家家僕衛榮所用短弓，簡單修繕了一番之後，比照之前進行試驗。」

「雖說不注重射程，但衛若蘭所用短弓的力道，還是遠超一般的獵弓——而那特製的長翎羽箭，威力也比一般箭失強出不少。」

「這自然是因為山間林木茂密，射程再遠也難以發揮效果，反不如追求精確穩健——臣當初征討五溪蠻族時，彼等所用的弓箭亦是如此。」

孫紹宗這幾日間，雖幹了不少『閑事』，可對於欽命大案，自然也不敢耽擱。

「直到深入林中二十幾步，甚至三十幾步遠，視線才有可能被林木遮掩，看不清路上的狀況。」

孫紹宗自然是目不斜視，恍如沒看見似的。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