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還不就是那櫳翠庵的妙玉尼姑！」

把那一摞草紙引燃了，隨手丟盡火盆里，眼瞧著燒了個七七八八，孫紹宗這才推門而出，將重新歸於黑暗的書房甩在身後。

他在茜香國一待就是四年多，雖說有近半的時間，是被茜香國當成人質軟禁在使館，可對於茜香國的根底，總也比別人知道的詳盡些。

隨著這一聲清脆的吆喝，該稟報的事情也總算是告一段落了。

順勢把桌上胡亂塗抹的草紙聚攏了，竟堪堪有半尺來厚，要知道這可是新進才時興的『灑金箋』，內里雜了細碎的金箔，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同時，價格自也是不菲的緊。

當然，孫紹宗也早不是當年的孫紹宗了。

可將要出手的瞬間，孫紹宗卻又停了下來。

若換成剛穿越那兩年，他就算有賊心，怕也沒膽子接連吃下北靜王妃和薛姨媽，更不會肆意妄為到，在王府里逼長腿王妃給自己……

「爺想的倒美！」

阮蓉白了孫紹宗一眼，嗤鼻道：「那邢舅爺就算千肯萬肯，他那女兒卻不是個任人擺布的——昨兒下午人家就回了榮國府，任邢舅爺怎麼去請，也不肯再來咱家呢。」

「不必了，趕緊讓廚房擺飯吧，今兒早些安歇了，明兒還有的忙呢。」

孫紹宗起身自多寶槅上，翻找出京西燧人齋特供的火摺子，大拇指頂開鎏金的防火罩，嗆著風用力一抖，那絨繩上便騰起三寸多高的火苗。

「不記名的，還是記名的？」

看來是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眼見孫紹宗帶著兩個小的從外面進來，二人慌忙起身相迎。

隨著日落西山，和圖書書房裡肉眼可見的暗了下來。

石榴忙答道：「大爺不是從北邊捎來不少東西么？大太太讓過去瞧瞧，看有什麼事咱們能用上的——眼下還沒回來，估計是大太太留飯了。」

「大太太今兒跟我說起來，讓我回來問問二爺的意思，看可要把那妙玉請到咱家。」

呃~

隨機忙用袖子虛掩住櫻桃小口，抬頭白了孫紹宗一眼，正色道：「不過邢家妹子雖然走了，卻又有個爺中意的美人坯子要來咱家呢！」

這秦克儉可真是……

「爹！」

正說著，外面就傳進話來，說是賈迎春留了阮蓉用飯。

「都有。」

若不是礙於這是在阮蓉屋裡，怕早沒羞沒臊的解了襟懷，把那兩隻大腳裹在肉里了。

眼見都已經搓到腳背了，孫紹宗伸手替她聚攏了幾根亂髮，一股腦都別在耳後，悄聲問：「不是說有話要同我說么？怎的這半天也不見你言語一聲？」

不過孫紹宗卻是半點珍惜的意思都沒有，三根指頭穩穩一掐，就待丟進不遠處的炭盆里。

「下午的時候，北靜王府派了人來，說是王爺想約您……」

「你再仔細量量，指定能夠到心口！」

想到侯勇或許會知道，自家那便宜老丈人的近況，孫紹宗立刻打定主意，明兒見過太子之後，就去侯家登門拜訪，也省得阮蓉整日里瞎琢磨。

出了邢岫煙之外，自己最近貌似也沒招惹哪個吧——薛姨媽和長腿王妃肯定不算，她們倆也沒法子上門。

卻說任奶娘帶走兩個孩子，又命芙蓉打了盆熱水，阮蓉親自用帕子裹著皂豆，沾了水和_圖_書自孫紹宗的膝蓋處，一寸寸的往下搓洗著。

把腿往扶手上一翹，繼續有一搭無一搭的逗弄著兩個孩子。

進門之後，卻沒瞧見阮蓉的蹤影，反倒是尤二姐正在羅漢床上，同石榴小聲嘀咕著什麼。

聽到這裏，孫紹宗就覺著後背直冒涼氣，這定時炸彈放在賈家，他還怕被牽連到，現如今卻哪敢往家裡引？

孫紹宗也不理會她們，徑自到了羅漢床前，先把兩個小的卸下，又順手抓起了擺在當中的炕桌。

也就是見了孫紹宗，倆孩子才紮起臂膀，轟炸機也似的嗚嗚亂叫著衝過來。

「朝廷派駐茜香國的侯大使，已經安全回京了。」

「還有別的事兒沒？」

嘖~

孫紹宗無奈的嘆了口氣，這幾十年相安無事的，卻怎得自己娶了個茜香婆娘沒幾年，就趕上兩國交戰了呢？

孫紹宗哈哈笑著，將兩個小的抱將起來，先一人啃了一口，又順勢扛到了肩膀上，大步流星的進了堂屋。

不提尤二姐因此如何失落。

「外面有傳言，說是賈家得了道門的庇佑，家廟裡卻供著釋教，實在是不妥當的緊，故而榮國府那邊兒似是有意，要把妙玉送到別家，再請幾個道姑回去。」

「誰醋罈子了！」

阮蓉只分辨了一聲，情緒便又低落下來，伏在孫紹宗胸口，幽幽的道：「奴現在一閑下來，這心裏就空落落的，怎麼也夠不著底兒……」

孫紹宗訕訕的把兩隻腳|交疊了，嘴裏嘟囔著：「我就話趕話這麼一說，也沒真指著能怎得。」

就這半尺高的一摞，都足夠寒門士子用一輩子粗紙了。

就知道和圖書這些家奴們，肯定不會讓自己消停。

孫紹宗哪敢把妙玉的身份挑明，眼珠一轉，當即搖頭道：「不是她有什麼不妥，而是這事兒就透著不對——那榮國府的老封君，最是虔誠向佛的一個人，又是見過風浪的主兒，能因為這幾句閑言碎語，就把櫳翠庵給拆了？」

「爺這是怎得了？」

倒不是說他改了主意，捨不得燒掉這些死貴死貴的宣紙，而是因為那炭盆里灰撲撲的，全無一絲煙火氣，早不知已經熄滅了多久。

「爹爹！」

雖然瞧出他這般惺惺作態，多一半是為了哄逗自己，但阮蓉還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難道說那邢忠，還真捨得讓女兒做妾不成？

這回孫紹宗心下卻沒了著落。

堆著天邊的銀月長吁了一口白霧，孫紹宗又在石階上跺了跺腳，稍稍緩解了一下久坐的酸脹與麻木，然後徑自出了小院，趕奔……

剛吃罷晚飯，阮蓉就風風火火的趕了回來，說是有事兒要同二爺商量，孫紹宗自然也就順勢留在了堂屋裡。

「記名的按慣例來，不記名的封一千兩銀子送去。」

將虛懸在灑金箋上的紫毫，微微向上一提，孫紹宗又愣怔的了半晌，方才將其丟在了卧佛型筆架上。

「二爺。」

「二爺。」

唉~

這理由，阮蓉聽著總覺得有些牽強，但她也沒有刨根問底兒的意思。

孫紹宗看他躬著身子，再沒有半句言語，這才重新邁步向著自家行去。

孫紹宗頭也不抬的吩咐了，尤二姐臉上就泛起些紅潤來，瞧著他與兩個小的互動，又是艷羡又是期待。

「好嘞！」

院子還和_圖_書是那院子，可氣氛卻總顯得比平日沉悶些，就連兩個小的，也不似往常那般嘰嘰喳喳的。

尤二姐見他翹腳，就上前幫著把靴子脫了，因隔著襪子就覺得涼冰冰的，忙又命人端了炭盆來，又在上面虛搭了條熱毛巾，免得太過乾燥，傷了腳上的老皮。

「這……」

這倒真是個好消息！

阮蓉搖了搖頭，將臉在他手背上蹭弄著，半晌才嘟嘴道：「原是有話要說的，這瞧見爺，卻又不惜的說了。」

阮蓉已是千肯萬肯了，嘴裏偏啐道：「呸，人家說的是心裏空落，又不是……」

「這怕什麼？爺幫你填補填補就是！」

他原以為這天倫之樂的動靜，怎麼也該引出阮蓉才是，誰知這半天也不見個動靜，故而才有此一問。

孫紹宗便一骨碌仰躺在了床上，拿手指頭去撓兩個小的癢，一時間滿廳里儘是清脆的童音。

「下一樁。」

孫紹宗進門時，兩兄妹正裹的粽子彷彿，圍著個雪人竊竊私語。

想想那秀外慧中的邢岫煙，心下還真有點兒小激動呢。

孫紹宗無奈的停住腳步循聲望去，就見斜對面游廊里，一個小廝拋下手爐，飛也似的迎了上來。

孫紹宗說著，便弄些著三不著四的小動作。

「爺，要麼先泡泡腳，再……」

想想三年前他倨傲的模樣，不得不讓人感慨時移世易、物是人非。

半晌，孫紹宗忽又支齊了脖子，皺眉道：「姨太太人呢？莫非不在家裡？」

慌忙叫道：「別！千萬別！」

自己明明還沒答應要聘請他，他倒好，天天上門吃拿卡要的，倒真是一點也不客氣。

石榴慌忙接在和_圖_書手裡，又按照的孫紹宗的示意，把那炕桌小心放在了床腳。

「說吧。」

侯勇安全回京了？

將胡茬抵在她潮濕而光潔的額頭上，無奈道：「這些事兒你以後少操心——原本醋罈子也似的，突然就大包大攬的給爺找女人，倒叫爺好不自在。」

孫紹宗當時興質就減了七分。

「誰？」

「妙玉？」

……

聽她這言語，孫紹宗就隱約猜出了什麼，於是又試探著問：「可又是為了邢家的事兒？大嫂前幾日不是已經撂下話了么，難道說……」

當下又轉了話題：「那就說說平兒吧，等下個月她過了門，總不能和尤氏擠在一處吧？是把咱這院子往外擴擴，還是另起……呀~！」

怪不得腳下冰冰涼涼的。

不等她說完，一隻大手便鑽入她腋下，將那嬌軀一把撈起，擱在膝上肆意蹂躪著，直到阮蓉癱軟的沒了骨頭，他才將那搜山檢海、穿林取果的勢頭止住。

正回憶著正文里不讓播的，那奴才又陪笑道：「還有一樁事兒，昨兒那場雪壓塌不少老房子，禮部在街上設了捐箱……」

阮蓉被他突然的暴躁唬了一跳，不由奇道：「那妙玉尼姑，莫非有什麼不妥？」

「那秦先生又來了，聽說二爺正在書房擬奏章，吃了些點心就又自顧自的走了——對了，臨走的時候，還要了三兩凍頂烏龍。」

「我估摸著，怕又是他家大房聽風就是雨的胡來，咱家要摻和進去，豈不是平白自討沒趣？」

不過眼下還是要先瞞著阮蓉才是，否則空歡喜一場倒還罷了，真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

可惜，她這期待終究落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