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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語攤攤手：「總之你就抓住一個要點：凡是噴我們的，都是見識少，人又窮，工作懶，心裏貪，待在玄燭郡里沒見過什麼世面的窮逼，然後抓住這幾個特點去回復他們。」

讓他們明白世道的不公，明白階級的溝壑，明白自己只有一條出路，明白給資本家當舔狗是沒有未來的。

青嵐大驚：「但……窮人不是我們的讀者們？你這樣罵他們，會不會影響報紙的銷量？」

「其實駁斥他們很簡單，你抓住一個重點就行了——罵他們是窮逼。」

「什麼！？」樂語大力一拍桌子：「居然敢噴我，他懂個屁！」

樂語：「有什麼問題？」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給對方戴頂帽子，然後站在道德高地上斥責他，這樣對方的思路就從『批判』變為『解釋』——眾所周知，解釋的一方都是弱勢的一方。

雖然這次樂語是既得利益者，但也不妨礙他噴荊家和郡守府。

青嵐抽出一封文稿遞給樂語，樂語怒氣沖沖地拿過來端詳，憤怒的臉容忽然凝滯了，再慢慢變得難堪，最後變得傻眼，青嵐看得特別好玩。

「我不管，拿他的信過來，看我不噴死他！」

引戰，然後將一切加速！

當你解釋的時候，圍觀群眾就會認為你真的做錯了。

加速主義！

樂語並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荊正威這個身份真的是非常危險——他能做的，就是盡量讓民眾清醒過來。

「嗯，大概就是這樣，你再擴充造句一下，當然語氣不能像我這麼囂張，要禮貌一點。」

犀利啊！

不過，也沒規定報紙不和圖書能放圖。

青嵐又歪了歪腦袋，一臉疑惑地看著樂語。

但青嵐的表情似乎很認真，樂語也收起了笑容，伸了個懶腰，「怎麼說呢……我啊……」

當她歪腦袋的時候，她不是覺得她有問題，而是覺得跟自己說話的那個沙雕有問題。

不管三七二十一，將所有矛盾所有問題都引到階級對立上，他要讓所有人都知道現在貧富問題是何等嚴重——在這個信息不夠流通的年代，窮人對富人的生活其實是沒多少感覺，『皇帝的金鋤頭』並不是段子，而是很多人真的是這樣的思維。

面對青嵐忽然的發問，樂語微微有些愕然，旋即忍不住笑了：「我？」

你什麼意思嘛，又說不用管，又要我回復！

「雪崩的時候，每一片雪花都在勇闖天涯……而我，就是最前面的那一片雪花。」

「在這個生產力匱乏的年代，上等人光是存在……就已經……」

說到這裏，樂語的打算已經圖窮匕見。

「還有說『勵志故事』細節太少的，你就說：『不努力的人，連吃飯都要人一口一口喂。智慧與勇敢並存的富商，已經從勵志故事里看到商機，當你還在質問為什麼沒有細節，別人已經走在成功的路上了，所以你知道你為什麼這麼窮了嗎？』」

「當然，我也會找更多衛兵保護報社，不會讓報社出任何意外。」樂語說道：「我會讓他們知道，就算想宣洩仇恨，報社也絕對是一塊硬骨頭。上等人的力量，不是區區螻蟻可以撼動的。」

讓本就要爆發的暴風雨，來得和*圖*書更快，更猛烈！

「讀者如果生氣的話，他們肯定會尋找發泄的途徑，這樣報社豈不是會被——」

「你別忘了，報紙的對象是全體讀者，而我們的讀者是什麼人？」樂語笑道：「是窮人。」

青嵐沉默了好一會，靜靜看著樂語，忽道：「但這樣一來……大家就會仇恨所有上等人了。」

「一個上等人活著，就佔據了幾十人乃至上百人的生存資源，你能理解嗎？外城每天都有人餓死，內城那幾家大酒樓每天都有浪費的潲水——當然，靠那些潲水吃飽的人也不少。」

「他們仇恨上等人有什麼不對的嗎？」樂語笑了：「你不仇恨上等人嗎？你為什麼會成為一個奴僕？因為你被賣到一個上等人的店鋪里，花了多年功夫被包裝成一個貨物，只為了將你高價賣給另外一個上等人……你連拒絕自己為奴的機會都沒有，你不恨嗎？」

「為什麼要這麼回復？」

「對，窮逼。」樂語說道：「譬如說，這個說我們封面不健康有辱斯文的，你就回復他：『我們上流社會裡這類打扮和穿著很正常，小姐姐們都喜歡這樣，你覺得有辱斯文，是因為你地位不夠，擠不進上流圈子，又娶不到漂亮老婆所產生的誤解，回去好好賺錢吧』。」

《青年報》能這麼做，還是多虧荊正威的面子——唉，你看這群資本家就是沆瀣一氣，官商勾結，郡守府居然因為《青年報》是荊家辦的，就眼睜睜看著《青年報》不遵守社會道德自顧自地出版這種有辱斯文的報刊！

明明這裏需要解釋的是報和圖書社，然而青嵐卻將『解釋』變為『批判』，一轉攻勢，哪怕讀者並不贊同報社的看法，但他們也未必會贊成批判者的看法。只要讀者們選擇不站邊，這件事很快就會混過去——大家都忙著工作呢，看報紙也就圖一樂，誰有空去抬杠啊！

在這件事上，其實樂語也知道這次是報社不對。他在報紙封面加高清大張澀圖，目的自然是刺|激消費吸引讀者，相當於不正當市場競爭，而且東陽區雖然商業氣氛濃厚開放，但也沒開放到報紙放圖這種程度——在大家的印象里，報紙還是屬於比較嚴肅的產物，是文人雅士、朝廷官員發言的地方。

青嵐小聲解釋道：「他也不知道是你寫的……」

青嵐：「那……我就不管了？」

「……算了，我等下再逐條逐條駁斥他。」樂語臉色平靜地放下這封信件，說道：「我們還是先聊聊其他人的投訴內容吧。」

她聽見樂語嘟囔什麼『你懂個屁的伏筆』、『語法通順就行了』、『文筆』、『人設』，感覺辦公室里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我們對罵得越激烈，報紙銷量只會越來越好，圍觀的人只會越來越多！」

「那公子你呢？」

居然領悟了吵架抬杠的核心——戴帽子！

「這就叫做——引戰！」

「什麼為什麼？」

「不，」樂語搖搖頭：「你還是要給他們回復。」

樂語揚了揚手中的文稿，忍不住笑道。

樂語不僅高看青嵐一眼。

「當我們罵這些人窮得只能呆在玄燭郡這個地，他們會覺得在罵自己。」

「啊？」青嵐一臉愕然：「窮…ｈｅｔubｏｏk•cｏm•ｃoｍ…逼？」

「你的立場不是報社，而是『富商』『有錢人』『官員』所組成的上流社會圈子。你是在代表這個階級發聲，你要讓讀者時刻注意到，生活優越，無憂無慮，左擁右抱，窮奢極侈的，是住在內城的那群上等人。」

「但……」青嵐撲閃撲閃著眼睛，避開了樂語的視線：「上等人里……也不全是壞人……」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就像微博頭條，為什麼微博頭條熱點往往都會引起爭論熱議？其實是反過來了，會引起爭論熱議的，才會成為頭條熱點！

你居然放圖？

「當我們罵這些人又窮又懶又笨，他們會覺得在罵自己。」

「不會，反而會刺|激報紙的銷量！」樂語笑道：「當然，投訴到報社的人也會越來越多，然後我們在裏面挑幾個具有代表性，指責他們是窮人繼續罵，刊登到報紙上。周而往複，看我們罵戰的人只會越來越多，而不會少！」

青嵐下意識點點頭，過了好一會才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那個說『奇葩趣聞』太荒誕，你就回復：『你去過多少地方，見過多少世面，就敢說這個太荒誕，那個太虛假？我們有錢人走南闖北，去過斯嘉蒂，穿過天際區，在南方群島的沙灘曬過太陽，也在北方雪山裡看過極光，你覺得荒誕那是你見識少，有空出去走走吧』。」

「其實你不管他們就可以了。」樂語隨意說道：「對此有意見只是極小部分人——他們的態度對我們的銷量毫無影響，你理會他們反而浪費你的時間。」

「所以你就要注意語言的藝術了和圖書。」樂語輕聲說道：「在回復的時候，你必須要時刻表現自己的立場。」

青嵐臉色微紅：「這個問題我覺得很難回答，與其跟他們辯論圖片的風格和尺度，還不如先定義他們歧視女性，這樣我就可以佔據道理的一方來反駁……」

青嵐喝了一口椰奶，花了好一會才消化完樂語的理論，喃喃問道：「但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當我們罵這些人窮得娶不起老婆，他們會覺得在罵自己。」

「人都是有同理心的，當看見被罵的人與自己有相同的特質，他們便會覺得自己感同身受！」

「不是報社看不起窮人，是上等人看不起窮人。」

「你還是沒明白。」樂語笑了：「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投訴我們的人只是極少部分人，他們的意見對我們無關緊張，他們是不是窮人根本沒關係。」

樂語搖搖頭：「但就算是最善良的上等人，他也有奴僕伺候，也有商鋪賣貨，也有工人生產。他不事生產，卻佔盡其他人的生產利潤。」

「嗯……還有覺得我們『奇葩趣聞』太過荒誕，希望我們給出證據；覺得『勵志故事』不夠詳細，希望我們陳述更多細節；還有覺得『未來迴響』寫得太爛……」

青嵐歪了歪腦袋，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樂語。

「為什麼……要以『投訴人是窮人』這個前提來回復？你覺得投訴人都是窮人嗎？」

然而樂語卻話鋒一轉：「除此以外，讀者來信里還有什麼重點批評的問題？」

「你在街上看見兩個人在對罵，你會不會停下來聽一聽？如果街上有人在罵女人，你會不會覺得很氣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