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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而替生

作者: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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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忠臣 第556章 三個願望

第三卷 忠臣

第556章 三個願望

「我形神俱滅之後,或許十幾年時間,或許幾十年時間,或許在輝耀,或許在西大陸,光就會重新編織我的身體。」
「那些碎片被收集起來,由太宗鍛造成八幻神兵。剩下來邊角料又被烈宗拿去,鍛造成十二極神兵……這就是二十四神兵的由來。」
「是的,所以他直接將隕石砸碎了。」
「很多人認為,如果仁君名臣能永駐朝野,天下將永遠太平,但這是錯誤的想法。很多時候,天下興衰是歷史規律,英雄只是推動者,而非主宰者;反倒是健康的政權交替,可以有效減緩社會矛盾,促進階級流動。」
樂語抬起頭想說些什麼,卻看見明水雲張開雙臂抱住他的脖子,這一刻彷彿直接從早晨到了夜晚,鋪天蓋地的黑暗席捲整個世界。
「但你是不死的,而且你的命跟聖劍有什麼關係?」
「我到現在都無法準確形容那一晚發生的事……」茶世隱嘆息道:「那個隕石,似乎是一個……可以充能的工具。它告訴我們,它現在能源不足,所以只剩下一個名為《獻祭》的遊戲,如果能源充足,它能提供更多遊戲……」
樂語沉默片刻,沒有回答相信與否:「第三個問題——」
「但我們三兄弟都打定主意,夜晚偷走了隕石,試圖獲得跟大哥比擬的力量。」
茶世隱此時的身體已經若明若滅,彷彿下一秒就要被風吹走。然而他此時卻是雙眼發光,緊緊盯著樂語:「那麼,琴樂陰,在我沉睡之前,你就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你到底是來這裏幹什麼?」
這個問題沒有第二個答案,樂語指向東邊的太陽:「光。」
說到這裏,茶世隱忽然停住了。明水雲悄悄跟樂語咬耳朵:「他是不是編不下去了?聽上去好假啊。」
就在此時,明水雲身上熾光大盛,每寸肌膚似乎都有流光覆蓋,舉手投足之間似乎都有莫大威能,甚至連她的眼神都能讓樂語感到熾熱。與之相反,是茶世隱身上光芒盡散,明明外表是二十幾歲的年輕,然而卻散發出風燭殘年的暮氣,彷彿下一秒就要枯萎腐朽。
說到這裏,茶世隱忽然露出一絲笑意,身上的微光都隨之起伏:「我問你們一個問題——四弟叫阿四,我叫阿三,二哥叫阿二,那大哥叫什麼?」
「後來發生的事,跟《高www•hetubook.com•com祖紀事》里記載的差不多。」
「聖劍輝耀的本質,其實只是一個接收精神力的工具。」茶世隱說道:「為什麼聖劍輝耀能操控萬里天光?因為揮劍時的人不僅僅是皇帝,而是輝耀土地上生活的千萬百姓!」
「第三個願望是,君要臣死……」
明水雲微微一怔,笑道:「當然記得,你的第一個願望是:「從今往後,你既是我的劍主,也是我的飼主」,說是要定期吸我的血,但除了那一夜以外,你之後根本就沒吸過第二次。」
「後來,我們都活著出來了,拿著自己想得到的寶物。」
「後來呢?」樂語問道:「你們大哥發現你們的私自行動,應該很生氣吧?」
茶世隱嘴角露出苦笑:「希望我回來的時候,還能跟你再見一面。」
「這世上或許還有不少碎片瑣屑,但已經不足以作為神兵主材了。」
茶世隱注視著樂語:「你這些問題,其實都是一個問題——你認為我有能力控制世間興衰,並且覺得我不願意去做,坐視天下潰爛至此。但事實上,我已經做過了很多嘗試,然而現實告訴我,我只是一個長生不死的……庸人。」
「英雄蓋世,但老來昏庸。」明水雲複述皇院里學到的知識:「烈宗一朝後期黨爭激烈,世族土地兼并嚴重,朝廷烏煙瘴氣,又因為無嗣問題弄得皇室紛亂,直至烈宗禪位文宗,蕩滌朝野,方有『烈文之治』。」
「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沒當過皇帝?」茶世隱笑了:「而且永生不死的皇帝,跟天下安享太平有什麼關係?」
明水雲輕輕咬唇,聲音裡帶著一絲哭腔:「這算什麼願望,就算你不許願我也會讓你摸的……喏,摸吧。但執劍人已經告訴我你的想法了,聖者遺物是無法複製聖劍輝耀的,你已經……很努力了。哎呀,你別這樣啦,我又不是馬上就會死,我們還有很多時間,我們未來可以一起努力,去實現我們的理想……」
「只要大哥抱著那塊隕石睡覺,第二天就能拿出許多好吃的食物跟我們分享。炸雞,烤翅,鍋燒……我最喜歡的是名為布丁的甜品,二哥喜歡吃特別多油的炸物,四弟更喜歡那些甜甜的飲料……」
「我是不死,但不等於我不可以失去生命。」茶世隱hetubook•com•com笑道:「至於我的命為什麼能取消聖劍空懸……你認為聖劍輝耀到底是怎麼驅動萬里天光的呢?用你所掌握的知識猜,聖劍的原理其實很簡單的。」
「你知道這一點后,就會明白聖劍輝耀那些奇奇怪怪的規矩。為什麼皇帝無嗣暴甍就會聖劍空懸?因為聖劍傳承的本質,除了血脈以外,更重要是民眾的認可!」
「在追隨大哥的日子里,我們一邊享受大哥的好處,一邊對那塊隕石好奇起來。」
這時候,赤發白雪君的聲音在她後面傳來:「水雲,還記得我跟你契約時,我跟你許下了三個願望嗎?」
單膝跪地的樂語,看著伸到自己面前的聖劍輝耀。他伸出手指,輕輕觸摸那熾光組成的健身,臉上露出決然的表情。
「皇位正常交替,就算皇帝死了,民眾也知道下一代皇帝之誰,精神力會通過聖劍輝耀與新皇連接;然而皇帝無嗣暴甍,民眾根本不知道誰是下一任皇帝,當他們不知皇帝,就會斷開跟聖劍輝耀的聯繫,從而導致聖劍空懸!」
「那你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你為什麼不登基稱帝,成為永生不死的皇帝,令天下永遠安享太平?」
茶世隱微笑頜首:「除了愚蠢的英雄史觀外,其他地方你還是挺聰明的。」
「不,他叫明輝耀。」茶世隱露出追憶的目光:「他是真正生而知之的人,他說日月為明,所以取明為姓;他說日耀月輝,所以取輝耀為名。他腦海里有許多點子,他總是在領導我們,哪怕是身強體壯蠻橫的二哥,只要大哥一瞪眼,二哥也會乖乖聽話。正因為有大哥存在,所以父母才會放心出去打獵,讓大哥照顧我們。」
「第四個問題。」樂語問道:「取消聖劍空懸的方法……是什麼?」
「而且大哥的實力也越來越強,他帶著我們下山,輕而易舉剿滅了一個蠻族部隊,救了一個人類村莊。」
樂語心中再無疑惑,平靜說道:「會有機會的。」
啪!在聖劍輝耀的加持下,明水雲與樂語的君臣聯繫被加強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在樂語反應過來之前,他的身體就已經執行完明水雲的命令。
「你是不會死的。」
樂語看向明水雲,明水雲露出笑容,然而吐出的卻是虎狼之詞:「琴樂陰,給我跪下!」
https://www.hetubook•com•com「它還告訴我們,一旦持有《獻祭》的寶物,就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所以建議我們不要自己持有……但我們不拿寶物,我們又何必接受試煉呢?」
說罷,明水雲鬆開了樂語,朝天空伸手,一柄熾光組成的聖劍迅速在她掌中凝聚。她看向南方,高舉聖劍,如同代表天神君臨,制裁世間逆臣!
樂語還真沒怎麼讀過書,他看向明水雲,明水雲脫口而出:「烈宗!」
「但我會形神俱滅。」茶世隱聳聳肩:「欺騙聖劍輝耀的代價可是很重的。」
明水雲小心翼翼答道:「阿一?阿大?」
「似乎是大哥殺戮蠻族部隊引起了蠻族的注意,有一個蠻族小隊進入了山林,遇到了正在狩獵的父親母親……他們選擇分開跑,然而母親故意製造聲響引開了蠻族……只有父親活下來了,還斷了一隻手。」
「絕神兵,是絕不會讓持有者通過死亡而逃離獻祭。如果絕神兵不讓你死,你就絕對死不了。」
「雖然不是從神仙里得到,但其實也差不多。不過那是一個對現在毫無意義的故事,二十四神兵便是世間絕響,你真的要聽嗎?」
「現在,我要許下第二個願望。」樂語說道:「讓我摸一下聖劍輝耀。」
樂語頓時明白了,問道:「英雄蓋世的烈宗,為什麼後來昏庸了?」
「在儀式結束之前,你應該有很多講故事的時間。」
「第二個問題,絕神兵是怎麼製造出來的?」樂語問道:「這一點史書記載都有衝突,有的說是高祖製造的,有的說是高祖意外得到的,而《高祖紀事》里,則說四絕神兵是你們四兄弟從神仙里得到的!」
「我已經說了,我的命。」
「正確。」茶世隱點頭:「但精神力並不會憑虛而生,更何況那是千萬倍于自身的精神力……這些精神力來自哪裡呢?給你一個提示,第一憲章。」
樂語恍然大悟:「民眾!」
「別生氣了,原諒我吧。」
「不,大哥千叮萬囑不許我們碰隕石,哪怕我們心裏痒痒,也不敢違反大哥的命令。」茶世隱搖頭:「直到我們從外面回來,看見家裡只剩下父親一個。」
茶世隱說道:「他本來只希望由自己承受所有代價,卻不料還是讓我們深陷其中……當然,那時候的我們並沒有領悟大哥的善意,只和_圖_書覺得他實在是太專橫,太兇惡。」
「水雲宮,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正因為聽上去太假,所以才是真的。」茶世隱笑道:「我想了想,還是不要將試煉里的內容說出來。不僅毫無意義,說出來連我都覺得噁心。」
在明水雲驚呆的眼神中,樂語主動將自己往聖劍輝耀送去,劍鋒貫穿了他的喉嚨,帶出淋漓的鮮血!
樂語微微一怔:「那你要怎麼活過來?」
樂語徹底明白了:「民眾的精神力除了流向皇帝,還會集中流向民間千年傳頌的聖人明君,譬如高祖,譬如烈宗。我雖然不知道你怎麼做到的,但你似乎想欺騙聖劍輝耀,讓它將民眾流向你的精神力,視為流向明水雲的精神力!」
「時間實在是過於久遠,小時候的事我已經忘記許多了。只記得父親和母親都是獵人,他們從被屠滅的人類村落里找到我們這些生還的孩子,將我們帶回深山老林,撫養成人。」
茶世隱說道:「水雲宮,那你還記得烈宗的歷史評價如何嗎?」
樂語牽住明水雲的手並舉起來,只見一道清晰的流光之橋在明水雲與茶世隱之間搭起,彷彿有什麼無形的饋贈從茶世隱身上轉移到明水雲身上。
「母親沒有生育能力,或許這就是她為什麼喜歡小孩子,在那個世道也願意養育我們的原因。她和父親都是很厲害的獵人,雖然山林里缺衣少鹽,但我們四兄弟還是健壯長大了。」
他抬頭看著明水雲,五指猛地按住聖劍輝耀的劍身。
「那麼,」茶世隱問道:「你現在能猜到為什麼我的命能取消聖劍空懸了嗎?」
「所謂的『一朝皇帝一朝臣』,既是政治班底的交替,更是階級流動的必然。」
「因為你是輝耀烈宗。」
樂語問道:「然後你們也接觸了那塊隕石?」
「你看出來了。」茶世隱笑道:「《高祖紀事》是我寫的。」
樂語心裏一動,隱隱意識到什麼。茶世隱看向他:「這就是我為什麼無法執掌聖劍輝耀的原因——聖劍輝耀永世與大哥血脈相連,跟大哥沒有血緣關係的我,最多只能借用聖劍的威能,根本無法執掌聖劍的許可權。」
「你有足夠的能力與智慧,你的壽命可以令你處於權力巔峰,你——」
「我們三兄弟在它的指引下,進入了《獻祭》。《獻祭》會根據我們想得到的寶https://www•hetubook.com.com物,而給予我們相應的試煉,我們完成試煉就能獲得寶物。」
茶世隱反問道:「你覺得我長生不死的能源是來自何方?」
第一憲章,輝耀憲章的光輝照耀全體公民,所有輝耀人從小都必須植入耀石晶元,激活精神力……
「現在,我要許下第三個願望。」
「我很早就想這麼試試了。」明水雲吸了吸鼻子,嘻嘻笑道:「這麼聽話才能算是我的劍鞘嘛。」
「臣不得不死。」
樂語思考片刻:「掌控光線的前提是充足的精神力……所以聖劍本質上令劍主獲得足以偷天換日的浩瀚精神力。」
「那一天,我們第一次跟大哥發生了爭吵。二哥認為,如果大哥讓大家都擁有力量,母親就不會死,父親也不會斷手。大哥沒有反駁,治好了父親的斷臂,但仍舊勒令誰都不許接觸隕石。」
「這個故事,要從大哥往家裡搬來一塊隕石說起。」茶世隱說道:「雖然說是隕石,但外觀看起來就像是無數片黑色的圓圈堆疊而成,那種獨特的工藝美感,哪怕這個時代都沒有匠人能復刻出來。」
「這就是神兵的故事。」茶世隱看向樂語:「你信嗎?」
「為什麼聖劍需要空懸二十年才能再次使用?二十年其實只是一個虛數,本質上是當大多數民眾渴求聖劍輝耀鎮壓世間時,聖劍輝耀就能煥發威能,而一旦經歷十幾年的亂世,民眾自然就會渴求聖劍輝耀的拯救。」
「然後我就能成為令世間永遠保持太平盛世的明君?」茶世隱忍不住撲哧一笑:「琴樂陰,我本以為你還挺聰明的,沒想到你居然抱有這種愚昧的英雄史觀……你可知道歷史上,除了高祖之外,誰在位時間最長?」
「二哥想復活母親,他進入了名為「啖吞百骨」的試煉;四弟想逃避世間的爭鬥,他進入了名為「善惡相殺」的試煉;而我想活下去,進入了名為「逢鬼必斬」的試煉……」
樂語回憶了一下:「你們對隕石許願,然後就能得到神兵?」
「我的命。」
「因為他是人,不是政治機器,更不是神。」茶世隱嘆息道:「信任的人欺瞞,他無法察覺;喜愛的臣子犯錯,他不忍懲罰;忙碌的政務令人厭煩,因此他越來越少看奏章;皇庭的絲竹聲如此悅耳,因此他聽不見外面的民間疾苦。」
「那時候,我既不姓明,也沒有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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